孩子的心裡種下了仇恨的種子,假以時日,終將成為參天大樹。

寧知微知道仇恨會讓人很痛苦,但,同時會讓人變強大。

寧家不需要軟弱可欺的孩子。

她輕輕摟住小孩子的身體,“那你要好好練武,好好讀書,早日長大成人。”

任何一個家族都需要強大的繼承人,風雨飄搖的寧家也不可能只靠她一個人。

“還有你們,都要好好長大,一起撐起寧家,寧家以後要靠你們了。”

“好。”小朋友們眼中有淚,也有堅定不移的信念。“五姑姑,你等等我們,我們會長大的。”

門外,寧家幾位夫人紅了眼眶,淚水不受控的往下流。

寧知微恭恭敬敬將這兩樣點心呈到寧老夫人面前,寧老夫人消瘦的厲害,眼睛都凹了進去, 整個人老了十幾歲,可見這些日子有多煎熬。

“傷好了嗎?”

這是寧知微的繼祖母,也因為繼祖母的不喜,她從小就被帶去邊關。

但,她能理解這位嚴肅的繼祖母。“已經結疤了,有時會癢的厲害。”

雙方都有意修好,試探彼此相處之道。

親如祖孫不大可能,畢竟從小不在一起生活,中間隔著很多東西。

但,她們有共同的家人,共同的敵人,共同的目標,足以讓她們坐下來心平氣和的交流溝通。

只有團結一心,才能抵擋風風雨雨,才能走出眼下的困境。

寧老夫人咳了兩聲,咳的滿面通紅,寧知微連忙將茶水送上,她喝了一口才好些。“傷口不要沾水,不要去摳。”

“是,謝謝老夫人關心。”

兩人不熟, 但努力找話題聊了幾句,寧老夫人終於步入正題,“聽說,你見過定遠侯了?”

這是寧府,她是寧府的女主人,這些訊息自然是瞞不過她的。

寧知微很坦然,“是,還見過林靜姝了。”

寧老夫人神色複雜到了極點,“什麼感覺?”

寧知微何等聰明的人,立馬聽出她的意思,“老夫人,我姓寧,我永遠是寧家人。”

從她改姓的那一刻,她就跟寧家的命運緊緊連在一起,任何事情都不能改變這一點。

寧老夫人長長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寧家需要寧知微,孩子們也需要她。

“好好好,你外祖父沒有白疼你,將你帶回來是他這一生做的最正確的事。”

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並不容易,過去的十幾年,她一直在為這件事跟寧老將軍冷戰,始終不能釋懷。

寧知微輕輕握起她的手,柔聲說道,“您給我說說當年的事吧,外祖父和舅舅們都風光霽月,性子高潔,從不在背後說人。”

也是怕她年紀小,會被仇恨移了性情。

她是在愛中長大的孩子,被養的太過正直善良,不知人心如此險惡。

也因此,前世才會被那些所謂的親人欺騙……

面對她的示好,寧老夫人接受了,徹底放下心結,主動說起那段塵封的往事。

身為親歷者,寧老夫人對整樁事件的來龍去脈知道的清清楚楚。

寧知微聽呆了,活了兩世才知道背後有這麼多隱情。

當年,寧老將軍是用累世軍功和爵位向皇上求助,換得寧知微母親和離書,以及一封斷親書,從此寧知微改姓入寧家的祖譜,徹底跟定遠侯府斷絕關係。

爵位啊,能庇護子子孫孫的爵位,就這麼被換出去了。

難怪,老夫人始終耿耿於懷。

她不禁潸然淚下,內心充滿了愧疚,“外祖父應該告訴我的。”

“他們怕你內疚,怕你不安,著實用心良苦。”寧老夫人長長嘆息, 可惜,好人不長命。

寧知微捂著胸口, 心中的恨意越發洶湧。

有生之年,她定要血債血償,為外祖父和舅舅們討一個公道。

倘若人間無判官,那就自身化修羅。

倘若這世道不公,那就砸了吧。

大管家匆匆跑來,“老夫人,蕭指揮使來了。”

寧老夫人心裡一緊張,臉色發白。

寧知微見狀,輕輕安撫道,“您就安心休養,這些俗事就交給我吧。”

寧老夫人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再也受不了刺激,寧知微又是個靠得住的,她索性放手。“萬事小心。”

海棠花下,年輕男子站的筆直,側臉剛毅的線條,濃墨的眼眸仿如鷹隼,讓人不敢直視。

寧知微倒是不怕他, “蕭指揮使,不知有何貴幹?”

蕭臨風拿出一封信,散發著怡人香氣,封面燙金黑字很是顯眼,“這是宮中貴妃的信,那也是你的親姑姑。”

寧知微暗暗奇怪,什麼時候位高權重的錦衣衛指揮使還幹傳信的活?難道又是皇帝的試探?

君王多疑,臣民必遭殃。

她沒有接,而是義正言辭的表示,“皇上有口諭,無詔不得出入,不得裡外通訊,貴妃娘娘怎麼能不守規矩?替我退回去吧。”

蕭臨風深深的看著她,眼中神色不明。“貴妃娘娘很受寵,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

這是暗示抱大腿?寧知微心中不屑,那位貴妃娘娘是什麼樣的貨色,她比誰都清楚。

再說了,貴妃真的受寵嗎?

“我相信皇上不會讓那些忠烈之士流血又流淚,不會讓天下臣民寒心。”

御書房,皇上饒有興致的拆開信件,一目十行掃了一遍,滿紙都是溫柔的關心問候,十足十的好姑姑。

結尾提了一句,百善孝為先,親父女沒有隔夜仇,至親血脈是打斷骨頭連著筋。

皇上嘲諷的笑了笑,林家人啊,將算計刻進骨頭裡,“那丫頭真這麼說?”

“是。”蕭臨風垂頭恭敬的回答。

皇上挑了挑眉,那丫頭是個聰明的,“把信拿給貴妃,這番話如實回,一個字都不許少。”

“是。”

蕭臨風沒有馬上離開,果然,皇上懶洋洋的把玩著一方端硯,“還沒找到兵符?”

蕭臨風的心一緊,越發恭謹,“是,寧五小姐這一路經過的每家客棧,每一個落腳點都找過了,還翻遍了寧府每一個角落,尤其是寧五小姐的住所,翻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

皇上看向掛在牆上的輿圖,良久之後,忽然開口,“隨身攜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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