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偷看“閒書”

自從那天為爭奪桑棗的事打架受到責罰後，陸羽和法遠就像仇敵似的。可寺廟太小，即使鍋裡不碰著，又會在碗裡碰著。怕再發生糾葛，陸羽儘量避開他。

一天晌午，陸羽擔著水搖搖晃晃地從湖裡上來，遇到在林子裡割草的法遠。法遠故意擋在路中間。陸羽為了避開他，從旁邊繞了過去。沒走多遠，聽見身後身後一聲“哎喲”。陸羽回頭一看，見法遠抱著腳脖子疼得跌倒在地上，一條毒蛇從他身邊遊進一旁的草叢裡。陸羽趕緊放下水桶跑過去一看，只見法遠的腳脖子上清晰地印著兩排烏黑的齒痕，分明是被毒蛇咬了！陸羽眼前當即浮現出往日廟中有人遭毒蛇時智明大師給人治療蛇傷的情形……見法遠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陸羽學著智明大師的樣子伏下身去，替法遠吸起毒血來。吸過一陣後，陸羽又從僧衣上扯下塊布條替法遠把腿紮緊，然後將他揹回來。

陸羽將法遠放在禪床上，法遠疼得直冒冷汗。智明大師擦看了一下傷口，忙派人到湖邊採來半邊蓮等專治蛇傷的草藥，放到嘴裡嚼爛後替法遠敷上，隨後對法遠說：“咬傷你的是一條竹葉青，毒性比火蛇根還厲害幾十倍。被它咬傷，要不了一對晝就可讓人送命，幸虧法海及時替你吸出毒液。不然，不死也會殘廢！”

第二天清晨，陸羽起床時，突然發現嘴臉發麻。當他到湖邊洗臉時，一旁的法廣不覺驚叫起來：“法海，你怎麼啦？”

陸羽到湖水邊一照，發現嘴臉腫得成了發酵的麵糰。法廣道：“一定是昨晚替法遠吸傷口中了蛇毒，那是一條竹葉青，師叔說了，比火蛇根還要厲害幾十倍呢……快，師兄這就帶你去找智明師叔！”

陸羽不當回事地道：“沒事，興許過一會就消下去了，我還要去擔水呢……”一句話沒說完，突然雙眼一黑，栽倒在地上。

法廣一見，頓時驚慌失措地抓住陸羽一陣搖晃：“法海，你怎麼啦？你醒醒……醒醒，法海……快來人啊……”

陸羽醒來時，已經躺在廟內的禪床上，臉上敷滿各種搗爛的草藥。法廣焦急地守在一旁。陸羽道：“師兄，是你把我揹回來的？”

法廣道：“是啊，你方才那樣子好嚇人喲！師叔說你是昨天替法遠吸毒時中了蛇毒，師叔剛替你把藥敷上，別動……”

這時，耳邊傳來一陣唏噓聲。陸羽透過藥草的縫隙一看，是師兄法遠。法遠從禪床那邊挪過來，將陸羽的手拽住，滿臉都是淚痕。陸羽問道：“腳還疼嗎？”

法遠搖了搖頭。這時，陸羽剛進西塔寺的情形不覺浮現在他的眼前……陸羽回到西塔寺的那天，剛一進廟，就被眾僧團團圍住。有的將他舉起來轉圈子，有的捧住他的臉蛋兒逗樂，還有的拿好吃的給他，簡直把他當成活寶……當時，法遠就在附近。望著那鬧騰景象，法遠感到不是滋味。在陸羽進廟前，這一切原本應該屬於他的……記得還有一次，他和陸羽爭奪桃子。智積禪師走了過來，將桃子給了陸羽，謂法遠說：“法遠，法海是師弟，比你小，當師兄的該讓著他一點！”

法遠不服氣地跑到湖邊大哭大叫：“我憑什麼要讓他，憑什麼、憑什麼……”

從此，他便把陸羽當成眼中釘，平日裡除了欺負陸羽不算，還時刻想辦法算計陸羽。

大勢至菩薩生日那天，廟裡舉行重大法事活動，三聖殿神像前的供桌上換上新供品。那天剛下過雨，陸羽打柴回來，鞋上沾滿了泥土。法遠覺得正是整治陸羽的好機會，趁全寺的人都在熟睡時，拿了陸羽的一隻鞋，偷偷地摸到三聖殿來，偷了幾個供品包子，離開時將鞋上的泥抹在供桌上……按照寺規，和尚偷食供品，不僅受到笞杖的責罰，甚至會逐出山門。果然，智明大師用供桌上的泥同陸羽鞋上的泥比對，認為是陸羽偷了供品，雖然沒被逐出山門，卻被打得皮開肉綻，罰去砌牆、背糞窖裡的城臺磚、做苦力……這回，自已被毒蛇咬傷，陸羽不計前嫌，放下水桶替他扎腿、吮吸毒血……法遠越想越覺得對不起陸羽，抓住他的手咽哽地道：“師弟，那天三聖殿丟失供品的事，其實是我乾的。我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為了救我，害得你差點丟了性命……我對不起你啊！”說罷嚎啕大哭。

陸羽道：“師兄，什麼也別說了！其實，那天你拿供品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我要是說出來，師傅肯定會將你逐出師門。法海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師傅就是法海的再生父母，師兄就是法海的親兄弟。要是你真的被逐出師門，法海於心何忍？”

法遠見說，更是百感交集，動情地道：“我的好師弟，往後法遠如再做對不起師弟的事，讓我天打五雷轟！”說罷淚流滿面，一把將陸羽抱在懷裡。

經過幾天的調養，陸羽的嘴不再發麻，臉上的腫也消了。智積禪師道:“法海徒兒，身體尚未恢復，就不要下地幹活了。來來來，為師帶你去一個地方……”

穿過後院小徑，陸羽定眼一看，是藏經閣，閣內全是書架，書架上從上到下襬滿經書。智積禪師隨手取出幾卷經文說道：“法海徒兒，這藏經閣可不是人人都能來的地方。為師把你領到這裡來，是希望你能學好經文，將來能將佛學發揚光大！這是幾卷《壇經》和《百喻經》，你身體尚未康復，先別急著幹活，就在這裡抄寫經文吧！”

“是。”陸羽接過經文，拿起毛筆，伏在几案前抄起來。陸羽抄了一會兒，便伸胳膊捶背打起哈欠來。面對枯燥無味的經文，陸羽眼前不覺又浮現出那天打柴時看到坡下一家三口相親相愛、其樂融融的情形……陸羽抄了幾頁，感到心浮氣躁，實在無法再抄寫下去，便從懷裡取出一本隨身帶進來的孟子的《離婁上》讀了起來。漸漸的，陸羽被書中精闢的內容所吸引，忘記一切，整個心身很快與書融為一體。

就在這時，一根竹杖壓在書上。陸羽抬頭一看，不覺大吃一驚。由於他讀得過於入神，連智明大師走到跟前也渾然不知！智明大師用竹杖挑起封面，在上面掃了一眼。當發現陸羽讀的是孔孟的書時，頓時暴跳如雷，一手挑書、一手擰著陸羽的耳朵一直將他拖出藏經閣。

智明大師揪住陸羽的耳朵來到方丈房，將書扔到地上，用竹杖點著地上的書謂智積禪師道：“師兄，這可是你的好徒弟，你讓他在藏經閣抄寫經文，他卻躲在那裡讀這些汙七八糟的歪理邪說。他是你的愛徒，你說怎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