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太醫來了。”
甘棠引著太醫匆匆而入,隔著床幃太醫細細的診脈,初時皺眉,而後表情微變。
“太醫如何,福晉為何突然昏倒,可是身體不適?”
“恭喜福晉,恭喜側福晉,福晉這是有喜了!”
我看到姐姐伸出床幃的手輕顫了一下。
“太醫,可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恭喜福晉,已經三月有餘!”
“三個月,三個月...太好了...”
“太醫,福晉連日來多操勞,孩子可還安泰?”我輕輕握住了姐姐的手。
“福晉此番暈倒也是因為勞碌所致,好在腹中胎兒尚且無礙,不過福晉需多靜養,避免勞累過度。微臣給福晉開一副方子,安胎養神,您連服半月,再加修養便可無虞。”
“勞煩太醫了,甘棠,替我送太醫出府。”
甘棠得了姐姐暗示遞給了太醫一個荷包,太醫捏了捏,軟軟的,是銀票,瞬間笑開了花。
“不敢當福晉勞煩,您好生休養,微臣告退。”
“恭喜姐姐,喜得嫡子。”屋裡沒有旁的人,我又站起身鄭重的行了禮。
“你快起來,宜修,我終於盼得這一天了。”姐姐坐起來朝我伸手,眼睛泛起了淚花。
“姐姐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看著她喜極而泣的樣子,我的心也揪了一下。
前世弘暉沒了之後,我也曾想過在要一個孩子,可惜胤禛少來我屋裡,自姐姐去世成為福晉,更是很少親近,初一十五例行公事般兩個人和衣而眠。
我也曾讀了多少醫書,喝了多少苦藥,為數不多的親近日子過後也是服藥按摩盼望著能再得一個孩子,我一個人,實在太寂寞了。
這個孩子來的不容易,是該痛哭一場訴一訴心裡的苦。
“我即刻派人給王爺報喜。”
“宜修,明日再說吧,今日,也不急於一時。”
聽我要去稟報胤禛,姐姐攔下我,表情有點晦暗不明。
哦,這是想明天拿一把?
十數年的王府生活也讓姐姐學會了以退為進。
翌日辰正,正院坐滿了請安的福晉格格,年氏才悠悠而來。
一身緋紅色的襖裙顯得她嬌豔動人,其實我懂得,怨不得胤禛喜歡,年世蘭太特別了。
那時宮裡的女人能得些時候恩寵的大多都像姐姐,甄嬛的臉;沈眉莊的才學;安陵容的嗓子;瑛貴人的箏。
只有年世蘭和她們都不一樣,她直率,熱情,愛憎分明。
所以在年世蘭自戕之後他又瞧上了桀驁不馴的寧嬪,左不過是在新的人身上找舊人的影子。
“側福晉年氏給福晉請安,福晉金安常樂。”
她的禮行的很標準,此時還沒有宮裡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畢竟年氏出生時,年遐齡已任湖廣巡撫,老年得女自然寵愛至極,兩個哥哥也是如此,所以年氏從小便受了極好的教育,也被呵護的很好。
“免禮賜座。”姐姐著福晉正裝坐在主位,紅裝之下掩蓋了些許勞累帶來的蒼白,此時顯得雍容華貴。
三十歲了,還是美的,那種清雅端莊的美,和豔如驕陽的年氏各有千秋。
“宜福晉、李福晉安。”
我乃長子生母,且入府最早,自然身份在年氏之上;李氏雖為漢軍旗然育有三子一女也算高於年氏。
還了半禮之後便是庶福晉和格格們向年氏問安,我的視線落在了有些日子沒見的李氏身上。
去年冬,弘昀出了痘,請了太醫幾番醫治最終還是沒留住這個孩子,李氏便一病不起,連除夕家宴都告病在床,如今整個人還是懨懨的沒精神。
李氏沒比我入府晚些年,從三十五年起八年李氏生了三子,如今兩個都沒留住,弘昀一向病弱,李氏時常找我哭訴怕這個孩子也像夭折的弘盼一般離她而去。
那時我早已知道結局卻無能為力,弘昀出痘突然,甚至都未能查明因何而起,就被一場高燒帶離了人間,我只能叮囑李氏小心也別無他法。
已知之事都怕不能轉圜何況未知,弘昀還是沒了。
本來子嗣就不豐茂的胤禛也難過了些日子,還和我提起了當年弘暉的那場高燒。
那時我就明白,其實他什麼都知道,只是在他心裡,凡事都有先後罷了。
忽然門口傳來了一陣風,是甘棠打簾子進了門,“福晉,王爺來了。”
“臣妾(妾等)給王爺請安。”
“柔則快起來,你身子可好些了?”胤禛快步上前扶起了姐姐。
“臣妾無事,太醫來診脈說只是勞累所致,喝幾服藥便好了,不礙什麼的。”
“只是勞累怎麼至於暈倒?”
“太醫說,臣妾有了身孕。四郎,咱們有孩子了。”
“孩子?菀菀,咱們有孩子了?”胤禛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後喜悅溢於言表。
“恭喜王爺,恭喜福晉。”
“好!全府上下賞三個月的份例!”胤禛抓著姐姐的手輕輕的拍了拍,“這麼大的事怎麼昨夜不派人通知我?”
“昨夜是您的大日子,臣妾怎麼好打擾,何況,您若是不去,臣妾這些日子的忙碌豈不是浪費了?”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福晉如今有孕,爾等必當恭敬勤謹,妥善侍奉。”
“妾等遵命。”
原本年世蘭當是這場請安的主角,顯擺胤禛允她睡足再來請安,戴著御賜的頭面顯示無上的恩寵。
如今因為這一遭,也變成了人群中的陪襯。
畢竟一個側福晉再榮寵也比不上有孕的嫡福晉不是?
想來昨夜攔著我只等這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