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薇薇,無信之地的養貓女。

是的,我是一名無信者。

我沒有信仰。

我的父母在活著的時候告訴過我,舊日的諸神為了懲罰我們,讓惡魔降臨在這個世界,人類被迫遷入無信之地。

這裡有世界上最可貴的和平,每個人都是兄弟姐妹,都在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努力:走出無信之地,趕走惡魔,驅散舊日。

我堅信著,我們一定可以做到。

因為我的父母就是苦修士的一員,他們是少數可以自由出入無信之地的成員,為了所有人心中的理想而奮鬥。

苦修士,是無信之地最強大的力量。

他們抵抗惡魔,清掃舊日,始終在保護人類這最後一片生存的淨土。

每年的年末,苦修士們都會回到無信之地,和族人團聚,也會帶來外面的訊息。

一年前的年末。

我的父母沒有回來。

成員們說,他們死在了舊日的手裡。

他們需要我繼承父母的意志,以苦修士的身份,第一次走出無信之地。

“薇薇,去復仇!拿起你父親的武器,去殺死舊日!”

“我會的,我會做到的。”

我拿到了父親的遺物,一把鋒銳的匕首。

我走出了無信之地,進入了惡魔之都,在用來掩飾身份的馬戲團裡,我透過線人們第一次出現在克里斯的面前。

它是舊日的商人,一個醜陋的怪物。

但我需要討好他,我需要它帶我去往舊日的核心之地。

我做到了。

克里斯買下了我,它說要帶我回家,去侍奉它身後的神。

是舊日的神嗎?

我很開心。

終於,我能繼承父親的意志,去親手殺死背叛人類的舊日。

我穿過了痛苦之霧,走進了巴努爾之領,看到了那個和人類男性一樣的偽神。

我做到了!

我向他刺出了匕首!

我用盡了有生以來最大的力氣,這樣一定能殺死他!

......

“噗嗤!”

匕首無比鋒銳,力道狠辣刁鑽,徑直扎入了蘇煜的眼眶中。

頓時,一蓬血箭飆射而出。

當林薇薇抽出匕首時,還能依稀看到匕首上眨著的一顆破碎的眼球。

這顆破掉的染血眼球,上面的神經似乎還沒完全死亡,它還在扭動著,殘缺的瞳孔倒映出林薇薇恐懼的面龐。

她在恍惚間,似乎看到匕首上的眼球裡存在著一股淡淡的莫名迷茫和疑惑。

“啊啊啊!!”

林薇薇陡然爆發出恐慌的尖叫聲,她緊握著還扎著眼球的匕首,又一次向著眼前的男人刺去。

他還沒有倒下,他仍活著!

必須要殺死他!

“鐺!”

一聲金屬交鳴的聲音響起。

蘇煜抬起手,白手套穩穩的捏著匕首,他抬起空缺且在汩汩流血的眼眶,用僅存的一隻眼球瞪著新娘。

“刺一下還不夠?”

蘇煜的聲音有些無奈,也有些惱火,手腕微微用力,輕鬆奪走了新娘手裡的匕首。

“啊!我的刀!”

林薇薇驚呆了,她沒有預想過自已的武器會被奪走,驚慌失措的站在原地。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似乎連逃跑都忘記了。

更讓林薇薇感到恐懼的是,她看到眼球的男人低頭從匕首上摘下自已的眼球,然後微微昂起頭,像是戴隱形眼鏡一樣的調整好角度,把眼球用力的塞了回去。

“噗嗤。”

有鮮血微微濺出。

蘇煜低下頭,看向一旁的艾麗莎:“我塞的位置正確嗎?”

“嗯...主人,似乎有點歪了。”

“幫我調整一下,不然它快癒合了。”

“好的,主人。”

天吶!

我看到了什麼!

那個小女僕,她滿臉溫柔的抬手...在扣弄著男人的眼球!

見鬼!

這兩個怪物!

林薇薇呆滯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世界觀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她感覺自已的思想都在此刻被這份巨大的詭異感衝擊到凍結了,連周圍的聲音都忽遠忽近,飄忽不定。

“艾麗莎,你剛才怎麼不幫我擋下來,她是個刺客。”

“啊...主人的實力應該不畏懼她,而且我注意到主人自已沒有閃躲,我以為主人是好久沒有體驗到痛苦的滋味了。”

“我說過,我沒有受虐癖好,我只是...我只是沒想到她真的是個刺客。”

蘇煜有些無奈。

他不是躲不開,只是因為震驚而忘記了閃躲。

這誰能想到,弱雞成這樣的女人都能當刺客,還在巴努爾這種舊日根據地來刺殺。

蘇煜是真的想不明白,難道派這個新娘刺客出手的幕後主使,不知道痛苦舊日陣營的看家本領嗎?

就不說痛苦造物自身的可怕自愈能力了,即便蘇煜被刺殺到重創,隨時能在自家地盤裡用海量珍貴的造物材料來重塑身體。

簡單來說,在巴努爾,是不可能有人殺死蘇煜。

哪怕是強大的惡魔親自來做,都無法殺死!

站在巴努爾的蘇煜,理論上是有無限的生命,身體對他而言只是一個載體,壞了可以換新的。

“好了,別摳了,我感覺它已經癒合了。”

蘇煜攔住艾麗莎檢查的舉動,他拿起一旁的高腳杯,用光滑的鏡面當做鏡子,對著它嘗試著轉了轉眼球。

嗯,基本正常。

就是視線似乎有點偏左邊了一點,但無傷大雅。

還是很帥!

“那麼,回到正題。”

蘇煜轉身,看向一旁呆傻了的新娘,問出了自已的疑惑:“你為什麼要殺我?”

“我...我!”

新娘喃喃著,眼神重新聚焦,似乎從恐懼中勉強回過神來。

她想起了逃跑。

但她發現,自已的身體無法動彈了!

“不要試圖離開這裡,你需要回答主人的問題。”

艾麗莎在一旁捏著高腳杯,輕輕轉動。

透過清澈搖晃的液體,艾麗莎調皮的眼神隔著玻璃對上了新娘驚慌的雙眼。

“biu~!”

艾麗莎調皮的眨了眨眼,笑嘻嘻的開口:“我瞄準你了哦,你跑不掉的。”

這是舊日的魔法!

這個女僕控制了我!

“不想說,還是不敢說?”

蘇煜一邊擦拭著身上的血跡,一邊好奇詢問新娘。

他優雅的動作讓新娘略感心安,但她依舊緊咬著嘴唇,擺出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

誓死不肯交代!

“至少,你的動機可以告訴我吧。”

蘇煜無奈的攤開手,聲音很平靜:“女士,為什麼想要殺我?”

如果是一個實力強大的刺客,蘇煜不會這麼好奇。

問不出來,那就殺了唄。

但一個弱雞刺客,讓蘇煜很奇怪她出手的原因和勇氣,更好奇她幕後主使的腦子。

哪怕用巴斯鐵匠這樣實力的傢伙來刺殺蘇煜,都比眼前這個小姑娘的成功率更大一些吧!

“我不會說的!”

新娘緊咬著下唇,表情很堅決,她要頑強抵抗:“你殺了我吧!用舊日的手段折磨我!我絕不會說出任何事情!”

她在一心求死。

蘇煜看出來了,這姑娘雖然實力弱到驚人,但心裡的死志是很明顯的,甚至可以說十分強烈。

蘇煜能清晰的感受到這一股濃烈的死志,艾麗莎也感覺到了。

她甚至低聲在蘇煜的耳邊提出疑問:“主人,她可能有受虐癖,想以最痛苦的方式去迎接死亡。”

蘇煜:“不要把每個人都當成我們,據我所知,除了咱們之外,外面的傢伙對體驗痛苦這件事情都不怎麼喜歡。”

艾麗莎:“外面的傢伙都不懂得享受。”

“那麼,主人,我們要殺了她嗎?”

艾麗莎詢問,如果蘇煜點頭,她可以在一瞬間殺死這個弱小到可憐的新娘。

“不。”

蘇煜搖頭,他看了一眼新娘,淡淡道:“艾麗莎,看來你背誦的不夠好,忘記了我們的新規矩。”

“主人,我明明都背下來了!”

“《痛苦舊日陣營的核心價值觀》第八十九頁的第三小條,對於敵人,我們該怎麼做?”

“在面對不可調和的矛盾時,我們將有權利採取以武力手段的方式來進行溝通;在面對不聽勸告的頑強敵人時,我們可以進行必要的毀滅。”

艾麗莎在認真的背誦著:“在敵人失去反抗能力,或成為我方俘虜時,我們將優待對方,充分體現我方的思想優越性,展現出高尚的道德風範和巴努爾道義精神......主人,我明明都背下來了,我知道您要優待俘虜。”

“不要死記硬背,要學會理解。”

蘇煜在耐心教導:“優待俘虜不只是基於我們的思想,更能透過這樣的方式降低俘虜的敵意和反抗情緒,增加其與我方合作的可能性。”

“這種合作可以為雙方帶來更多的資訊和資源,從而有利於解決紛爭和衝突,更有可能讓對方吸納我們的思想。”

“主人,我明白了!”

艾麗莎用力點頭,蘇煜無奈一笑。

真的明白了?

算了,路長且阻,一切慢慢來吧。

面對一個威脅性極低的女孩,蘇煜不打算殺了她。

蘇煜沒有因為刺殺感到惱怒,甚至有些好奇,她敢於刺殺蘇煜的勇氣和真正原因,才是讓蘇煜最感興趣的事情。

兩人的交流透過心聲,新娘並未聽見。

她仍瞪著眼睛,在恐懼中堅持著自已的底線,等待著最痛苦的死亡降臨。

直到,她聽見了男人下達的最終宣判。

“艾麗莎,帶她下去吧。”

蘇煜擺了擺手,又轉頭囑咐了一聲:“找到克里斯,告訴他,我就在這裡等他。”

“好的,我會及時找到克里斯先生,讓他及時向您請罪。”

艾麗莎點頭,起身對著新娘招了招手,甜美的笑著:“親愛的,我們該走了。”

終於,要迎來死亡了嗎?

死後,會見到父親與母親嗎?

新娘緊咬著嘴唇,身體無法控制的飄向艾麗莎。

她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已的命運,註定悲慘淒涼,可能會體會父母們在死亡之前的痛苦遭遇。

想到這裡,新娘在飄過蘇煜身邊的時候,突然側頭看著蘇煜,恨恨的罵了一句。

“怪物!你遲早會死在苦修士的手裡!”

“?”

蘇煜用看傻子的眼神,目送著新娘與艾麗莎離開。

艾麗莎很聰明,即便沒有蘇煜的提醒,她也會用一些手段從新娘的嘴裡撬出情報。

甚至即便新娘不說,蘇煜也覺得忠誠於痛苦陣營的商人克里斯,也會把自已知道的一切告訴自已。

但現在的情況是...蘇煜還沒開始拷問情報,情報就自已浮出水面了。

“苦修士?”

蘇煜摸了摸下巴,看著空無一人的大廳,有些疑惑:“這是她故意暴露出來的資訊嗎?”

蘇煜已經有些不太確定,這個新娘到底是真的單純,還是在裝傻。

但考慮到她弱雞的實力,前者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這個世界最奇怪的不是各種各樣的怪物,而是...這個世界真的可以容納一個毫無心機的女孩嗎?”

蘇煜喃喃著,他甩開這個古怪的念頭,正視女孩透露的資訊。

苦修士,無信者的軍隊。

對於無信者這個陣營,蘇煜瞭解的不太多,痛苦聖經裡沒有過多的記載。

在隻言片語中,無信者被痛苦聖經描繪成一個比較低劣的存在,是這個世界各大陣營都比較厭煩的存在,相當於是...一個討厭人的蒼蠅?

趕又趕不走,殺又殺不絕。

他們總是會從某些角落裡蹦躂出來,嚷嚷著一些古怪的口號,去幹一些讓大家不太愉快的事情。

當然,蘇煜覺得,這份厭煩感,可能來源於無信者們的身份。

無信者,是一群人類。

這個世界將人類視為低劣的物種,其中有無信者的巨大功勞。

根據痛苦聖經所說,他們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人類,曾經是各大舊日的忠誠眷徒。

但在惡魔降臨後,他們背棄了舊日,主動放棄了自已的信仰,藏在世界的陰暗角落中。

他們透過一些特殊的方式,掌握了一些奇怪的體術能力,對惡魔和舊日們有低程度的威脅。

他們號稱苦修士,為了奪回人類的家園而戰鬥,要懲罰舊日與趕走惡魔。

嗯,這是一個偉大的目標。

但現狀是,無信者們大都如過街老鼠,但凡被發現就會被各大陣營以最殘忍的方式虐殺。

他們沒有盟友,以整個世界為敵。

“明明只有最弱小的實力,卻有站在世界對立面的勇氣。”

蘇煜喃喃著:“倒是一群奇怪的傢伙,而且...他們應該也不算是純粹的人類了吧?”

“據說,他們都是墮落者,是被汙染後的存在,無法被挽救,”

墮落,是蘇煜早從巴努爾衛兵們身上了解過的一個特殊詞語。

蘇煜將其理解為世界的一種特殊設定。

關於墮落,痛苦聖經描寫的不多,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知曉禁忌的知識,被無法形容的存在所汙染,知曉的禁忌知識越多,墮落的速度越快,直至成為不可挽救的禁忌者。”

“無信者,都是墮落者;或許是因為曾經身為人類的緣故,他們的身體更能承載墮落後的侵染,即便靈魂被汙染,也能勉強維持理智,看起來是正常的,但內在早已腐朽。”

蘇煜喃喃複述著痛苦聖經裡的記載,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來,無信者們曾經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人類,現在疑似是一群類似人類的其他物種。

由於他們的口號和宗旨,導致整個世界都不待見這群人。

再透過新娘刺客的弱小實力來看,倒是也符合無信者的特徵,一群不具備任何魔法、只能依靠肉體而戰鬥的可憐群體。

只是,無信者都這麼單純嗎?

“應該有我還不清楚的細節。”

蘇煜皺眉,他很擅長從細小微末出判斷出真相。

痛苦聖經裡關於無信者的記載雖然很少,但各類記載細節證實了一點:無信者即便再弱小,也沒有被趕盡殺絕。

蒼蠅雖然討厭,但卻一直活在陰暗的角落裡,順利的繁衍與壯大。

從這一點上來看,無信者就絕對不是一群無能之輩,也絕不是一群單純的人。

“看來,留下她就很有必要了。”

蘇煜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打著,他在思考。

他已經不好奇新娘刺客的動機了,如果真的是無信者的話,刺殺蘇煜是不需要理由的。

無信者原本就痛恨舊日與惡魔,他們恨不得殺光這個世界非無信者的一切生物,渴望創造只有原住民存活的世界。

現在唯一讓蘇煜感到疑惑的是,她是怎麼進到巴努爾領地的。

商人克里斯,在其中又扮演著什麼樣子的角色?

“巴努爾,可不是一個人人都能隨便進來的地方。”

“尤其是被一些人人喊打的老鼠鑽進來,這是對父親威嚴的玷汙。”

蘇煜突然開口,抬頭看向右手邊牆壁上的壁畫:“你說對嗎,克里斯?”

這是一幅中世紀男人的壁畫,是一個英俊的中年貴族自畫像。

他穿著黑色的燕尾服,面色蒼白,唇紅如血,金色的頭髮隨意披在肩膀上,顯得雍容又華貴。

在蘇煜的聲音落下後,畫像上的貴族男人突然眨了眨眼,轉頭看向蘇煜。

“是的,主人,我很贊同您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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