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
窗外正下著瓢潑大雨。
天水城柳府院內。
“柳魈，你殺害同族長姊，欲奪其財物，毀其經脈，可否知罪！”
一個大約六歲的小男孩，眼神空洞呆滯，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一般。他那稚嫩的小手，被緊緊地綁縛在身後，雙膝跪地，如同一尊小小的雕塑，孤零零地跪在院中央。他抬起那張憔悴而蒼白的小臉，彷彿風中搖曳的殘花，讓人不禁心生憐憫。被暴雨無情浸溼的衣袍，緊緊貼在他瘦弱的身軀上，而在那衣袍下面，累累傷痕若隱若現，猶如惡魔的利爪，無情地撕扯著他的身體，訴說著他在這幾天裡所遭受的非人虐待。
“我沒有傷害姐姐。”小男孩有氣無力地輕聲吐出這句話，“她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會害她！”
三年前的那個雨夜，是柳梧桐把他帶進了柳家，給他吃給他穿，把他當親弟弟對待，柳魈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有一天能夠長大變強保護姐姐，又怎麼會做出傷害姐姐的事。
一個威嚴的男人凝視著柳魈，他便是柳家家主，緊接著轉頭望向那個正在廊道內掩面哭泣的少女，目光也隨之變得溫和：“梧桐，你來說說。”
“爹爹。”年未及笄的少女哽咽著，似乎驚魂未定，難以開口。
“桐兒別怕，說出來吧，爹爹和孃親都會給你撐腰的。”美婦把手輕輕搭在柳梧桐的香肩上。
柳梧桐深吸了一口氣，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三年前我看弟弟可憐，便求著爹爹孃親收留他，待他與親弟弟無異，可三日前，柳魈看上了我從小到大一直在佩戴著的玉佩，各種天材地寶我都給他了，可這是爹爹和孃親送我的第一件禮物，我便沒給，哪知下午就被人在茶中下了可斷經脈致人昏迷的九襄劇毒，若不是梧桐的貼身丫鬟識得此藥，恐怕……恐怕……”說到這裡，柳梧桐便又用衣袖掩著梨花帶雨的面龐抽泣了起來。
“你看梧桐大小姐這面色慘白的，感覺被嚇得不輕啊。”
“可不是嘛，換誰來不一樣？”
“可我看柳魈平日不像這樣無理蠻橫啊。”
“是啊，況且魈公子年僅六歲，怎可能害她姐姐？我看不像。”
“哪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管家。”威嚴男人看向一旁已年過花甲可卻中氣十足的老人。
“稟家主。”李管家微微頷首，“三日之前，小姐被害後，我即刻派人立刻調查，一個時辰後，便在柳公子所住院內發現的九襄毒。”
“鐵證如山，庶子可還要繼續狡辯！”柳家家主震怒。
“我……”
不等柳魈辯解，柳家主再次開口：“李管家，根據柳家家規，應當給予柳魈什麼樣的懲罰？”
“殘害同族子弟，據家規第一條，當斬！”老人說話的聲音不大，可每個字落在柳魈耳中都猶如晴天霹靂。
柳家眾人譁然。
“爹爹！”柳梧桐用衣袖抹了把眼淚，忽然抬頭：“念在三年姊弟情份，要不就饒小弟一命吧。”
“桐兒心地還是太善良了。”柳家主沉思片刻後嘆了口氣：“既然梧桐求情，也念在在柳魈年幼，不知是非，便給予一次機會，逐出柳家，永遠不得回來！”
柳梧桐不顧暴雨走到柳魈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還不快謝家主。”
一個六歲的小孩哪裡經歷過那麼多事，今天發生的一切都猶如做夢一般，柳魈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謝家主不殺之恩。”
柳家族都沒正眼看一下他，隨即吩咐下人：“將他趕出柳府，帶出城外，丟進白骨森林，是死是活憑天意吧。”
白骨森林位於天水城之外，不但險惡，而且常年有妖獸出沒，據說深處還有些妖族大能，而柳魈年僅六歲，能不能走出去都是個問題，只能說是生是死只能靠氣運了。
“三年情分，就讓我自已來送弟弟最後一程吧。”柳梧桐忽然開口。
柳家主微微點頭：“可以，你也開始修煉，只要他不使用歪門邪道不會是你的對手，需要我叫幾個下人隨行嗎。”
“不必煩勞爹爹了。”柳梧桐輕輕搖了搖頭。
“也罷，李管家，為梧桐備好傘具。”接著望向柳梧桐：“今日雨勢頗大，桐兒，你可得早些歸來。”
“謝謝爹爹關心，桐兒會的。”
……
雨下的非常大，因此街道上的人並不多，依稀能看到一個少女撐著傘帶著一個少年。
少年的手已經被鬆綁了，可是身上的衣物悉數被柳家要回，光著身子和腳丫，就只剩一條襤褸的褲子。
他們並不會看上這些衣物，收回也僅僅是因為他們認為這是他們的東西，如今柳魈被逐出柳家，自然也是需要收回的。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直到走出了城外。
“姐姐，你的毒不是我下的。”柳魈忽然開口。
話音落下柳梧桐停下了腳步：“魈魈，你是不是因為姐姐冤枉你生氣。”
“沒……沒有。”柳魈愣了一下：“姐姐，你知道藥不是我下的！”
柳梧桐撐著傘繼續走：“姐姐也是迫不得已，爹爹膝下無子，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而女子又如何能夠繼任家主之位。”
說到這，她頓了頓，又望向柳魈：“當年收留你，也正因為你同是柳性，並讓你做我弟弟，能夠繼任家主，可惜對覬覦這個位置的人太多了，大伯，二伯就對你出手了好幾次，還好我也派了幾個高手暗中保護你，你知道他們刺殺了你幾次嗎？”
柳魈噙著淚水顯得十分迷茫。
柳梧桐看他這副呆頭呆腦的樣子，感覺十分可愛，笑著摸了一下他的頭：“這也不重要了。”
柳梧桐忽然認真地看著柳魈說道：“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為了保護你姐姐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先讓你離開柳家。”
柳魈感覺腦子要炸掉了。
“不管怎麼樣，姐姐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活著，知道了嗎？”
“那你可以直接趕我走啊，為什麼要冤枉我？”柳魈覺得十分委屈，小聲問道。
“傻弟弟，你覺得你直接走柳家的那些人就不會管你了嗎？”柳梧桐噗嗤一聲叫了出來。
“啊？哦……”柳魈低下了頭，為自已之前誤會姐姐的行為感到十分羞愧。
“永遠不要低估人心的險惡。”劉梧桐像是在提醒柳魈又像是在感慨，也許是大家族之中的明爭暗鬥使得這個十四歲的少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