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阿哥永琮是在四日後去世的,還是除夕的前一夜。

琅嬅幾乎是幾日幾夜都沒有閤眼,只是終日裡失魂落魄,好似靈魂都被抽去了神采。

她終日在長春宮內從夜晚獨坐到天明,手裡做著女紅,邊做邊喃喃自語。

“永琮,你在那邊冷不冷?額娘多做些衣服給你,你一定要穿得暖暖和和的。”

和敬見生母如此傷懷,自已心裡當然難過,便日日侍奉在琅嬅身邊,想要寬慰琅嬛,好在有女兒陪在身邊,琅嬛也沒有真的倒下。

她知道她還有皇后的責任,還揹負著富察家的榮耀。

與此同時,養心殿的氣氛也格外沉重,弘曆下旨厚葬了永琮,可是這些天卻沒有踏進長春宮一步,也沒有再進後宮,終日裡除了上朝就是把自已關在養心殿內,誰也沒有見。

來到《如懿傳》世界後,這是弘曆第一次直觀地面對有人死去,這樣的軌跡和他在前世世界的經歷有了短暫的重合。

曾經被他寄予厚望的孩子,就這樣被上天奪去。

不止永琮,還有永璉和富察以及……

弘曆的腦海裡驟然浮現出魏嬿婉明媚的笑顏,然後驟然閉上了眼睛。

前世沒有留住的人,難道這一世也留不住嗎?

他曾經也想過,是否是自已犯了什麼錯誤,才會這樣眼睜睜送著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的離開。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坐在至高無上的位置,枯坐到天明。

弘曆從不認為自已有多深情,他只對自已看重的人有情,除了魏嬿婉在他心裡不同以外,他對《如懿傳》的後宮諸人並無太多感情,畢竟從他來了後,這些人就沒有一天安生過。

妃子甚至還可以當街吵架,堪稱烏煙瘴氣,雞飛狗跳。和他以前的後宮完全不同。

可是永琮的去世讓弘曆想到了前世,他不由得開始擔心,擔心自已不能改變所謂的命運。

敬事房的公公端著牌子來到養心殿門口,進忠上前,低聲道:“皇上今日不翻牌子,你且下去吧。”

“進忠公公,這皇上最近是誰也不見,咱這差事不好做啊。”

進忠搖搖頭,也沒有說話,只是提醒了敬事房的公公少說話多做事。

他已經給魏嬿婉遞了訊息,皇上近日心情不佳,魏嬿婉那邊回話說她自有辦法。

進忠已經站到了魏嬿婉這邊,他比任何人都害怕變化,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保佑令主兒盛寵不衰。

夜深之時,弘曆還在一個人沉思著面前的殘局,便聽見屋外有悠揚的笛聲,這笛聲婉轉低柔,似有千言萬語如泣如訴,但令人意外的是,弘曆還品出了幾分生生不息的堅韌,好似野草,哪怕野火燒盡,春風一吹,也能再連成一片天際。

他一時神往,便加了披風循聲而去,沒有要任何人跟在自已的身後。

笛聲悠悠,流銀般的雪在空中飛旋,最後落在肩頭。

琉璃般的世界裝點著簇簇紅梅,然而最亮眼的還是身著一席月白色宮裝的魏嬿婉。

她打扮得格外簡單,連頭上的珠花都只是用小巧的珍珠串成,像星子一樣散落在髮間,青玉髮簪上銀色的流蘇傾斜而下。

夜醒難尋冷玉魂,欲尋月宮夢裡人。

人來人去空坐樓,嫦娥未見淚先流。

“婉卿……”

只是難得的脆弱,弘曆忽然覺得自已眼眶有些溼潤。

只是他是帝王,又怎麼能露出這樣的神情,他迅速轉換了表情,走過去握住了魏嬿婉的手。

弘曆本想為魏嬿婉暖暖手,卻發現自已手心的溫度比對方還要涼上幾分,倒是魏嬿婉放下笛子,把另一隻手也搭在了弘曆的手上。

他指尖微微一顫:“天寒地凍的,你怎麼不好好在宮裡休息?凍壞了可怎麼好。”

魏嬿婉目光盈盈地盯著弘曆:“臣妾擔心皇上,哪裡還顧得上這麼多呢?皇上不見任何人,臣妾只有用這種笨辦法了。”

明明是這麼討巧的辦法,還說是笨辦法。

弘曆終於露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個笑容,無奈道:“你總是讓朕沒有辦法,這麼久了,朕還是第一次知道婉卿會吹笛子。”

“臣妾雕蟲小技,本沒有想過能引皇上出來的,難為皇上還看得上。”

她湊近弘曆,身上都沾染了清幽的梅香。

“這笛子,還是臣妾小時候學的,也沒有學多久,只是後面家裡出事了,臣妾便再也沒有碰過這些風雅的東西,皇上見笑了。”

弘曆的聲音格外溫柔:“技巧是一回事,其中的感情又是一回事,朕很喜歡。”

兩人四目相對,有一片頑皮的雪花落在了魏嬿婉的睫毛上,弘曆見狀便想要伸出指尖輕輕拂去。

魏嬿婉睫毛微顫,像蝴蝶輕輕抖動著翅膀。

她心念一轉,忽然道:“皇上,臣妾知道您為了七阿哥的事情傷懷,可是逝者已去,皇上要是不照顧好自已,那生者也會更加痛心的。”

“朕知道,朕無事。只是有些擔心而已。”

“擔心什麼?”

擔心你會像前世一樣離開我……

然而這句話弘曆當然沒有說出口,他只是握緊了魏嬿婉的手:“皇后離了七阿哥,一夜之間憔悴了不少,她身體本就不好,很多事情難免力不從心,嫻貴妃和純貴妃又是那個樣子……朕想要你學著管家的事情,幫皇后分擔一些。”

魏嬿婉本來只是想要借這個機會讓弘曆知道自已在意他,順便試探下情況,沒想到還多了這種收穫。

這可是協理六宮的權利,魏嬿婉目前沒有子嗣,家世也不高,位份也只在嬪位,完全沒有想過自已也可以協理六宮。

不過魏嬿婉並不會婉言推拒,反而欣喜萬分,向上爬的機會放在面前,她怎麼可能放過,立馬就要行禮謝恩。

“臣妾多謝皇上厚愛,臣妾會定當盡心盡力,為皇后娘娘分憂。”

弘曆見魏嬿婉高興,也跟著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朕自然信你,你待朕的真心,朕看得見。”

魏嬿婉神色一頓,她盯著弘曆看了半晌,雖然自已和弘曆年齡相差甚大,可是在這雪夜裡,弘曆的容貌卻還是那麼出眾,貌絕冠玉,再加上這溫和專注的眼神,還真有了幾分濁世佳公子的感覺。

他今晚,似乎不是再以皇上的身份與她交談。

魏嬿婉險些要以為弘曆對她是真心的了,可是又不敢相信。

她緩了緩心思,又嫣然一笑:“皇上,臣妾還有一事想要求皇上。皇后娘娘身體欠佳,但要是皇上陪伴在娘娘身邊,娘娘一定會好起來的。臣妾希望皇上能夠多陪陪她。”

這話一出,弘曆的表情微變,眼神也深邃了許多,似乎是想要看透魏嬿婉的真心想法。

“朕倒是不知道婉卿居然這麼關心皇后。”

魏嬿婉面色不變,連笑容都沒有露出什麼破綻:“皇后娘娘再怎麼說也是天下之母,臣妾自然關心,但臣妾當然最關心的還是皇上。”

弘曆面色倒是緩和幾分,不過他素來敏銳,很快就明白過來,也許魏嬿婉對他沒有那麼愛。

真心愛他,又怎麼會把自已往別人那裡推呢?弘曆倒不知道該誇她賢德,還是氣她心思深了。

然而魏嬿婉再次湊近弘曆,笑意璀璨:“皇上喚臣妾‘婉卿’,臣妾也想叫皇上不一樣的稱呼。”

弘曆抿住唇瓣,輕聲道:“你想怎麼叫?”

“四郎?”魏嬿婉輕輕歪了歪頭。

弘曆啞然失笑,心裡的鬱悶減去了一些,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這個稱呼不太好。

“朕總覺得這樣叫似乎不太吉利,那些話本子裡的這樣郎那樣郎最後都不能與心上人相守一生,婉卿還是換一個吧。”

魏嬿婉這下更確定了,弘曆有時候還真是有些說不出的孩子氣。

她眼裡醞釀著幾分笑意,飛快踮起腳在弘曆的下巴上親了一口,像蜻蜓點水似的,在心裡泛起漣漪。

“弘曆哥哥?”

這下弘曆心裡的煩悶徹底一掃而空了,魏嬿婉有野心有企圖又如何?沒那麼愛自已又如何?

他是一國之君天下之主,魏嬿婉想要的他都能給,日子還長,他不信魏嬿婉會不動心。

弘曆直接把魏嬿婉打橫抱起,他抱得輕輕鬆鬆,龍涎香的味道瞬間席捲了四周,驟然跌入寬闊的懷抱,惹得魏嬿婉一聲驚呼。

“朕覺得……甚好。”

魏嬿婉臉頰發熱,她輕輕捶了一下弘曆的胸口:“皇上嚇了臣妾一跳。”

弘曆朗聲一笑,抱著魏嬿婉大步朝養心殿走去。

“婉卿膽子這麼小,看來以後朕還是平時抱太少了。”

天上的流銀鋪了滿地,雪中的人漸行漸遠,無聲無息間,兩顆心臟卻在悄然靠近。

弘曆抱著魏嬿婉,好像回到了前世,又好似終於融入進了今生。

曾經的遺憾變成了懷中清夢,銀鈴般的笑聲隨著雪花翩翩起舞。

這一次的他不可能放手,也不可能再讓舊事重現。

他是君王,會有不得已。但他能盡全力,給她最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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