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談許久，程寧陽等人從縣衙走了出來。
褚恆昔疑道:“我觀曹諾丕為人雖醉心官場，但對政務卻毫不上心。我等難得來上古一次，便見其一身酒氣，疏於公事。對下屬小吏，更是頤指氣使，毫不關切。”
屈從霜道:“看著像是一表人才，實則是滿嘴仁義道德，一肚子的男盜女娼之徒。”
王逸飛笑道:“屈大哥何以如此肯定？”
屈從霜道:“我等江湖歷練多年，見過的三教九流數不勝數。此人大部分言語雖有些道理，但並無實質資訊。此人在訴說時，也如同和尚唸經，雙眼無物。不過在其提及花魁時刻，語速卻突然加快，語音加重，眼神放光。除了兩位少年院士，我不信哥幾個還有看不出來的。”
王逸飛笑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即使他今日換上官服，夜宿勾欄的蛛絲馬跡也逃不出諸位的眼睛。”
李莊心中疑惑至此方解，心道：我當這些人為何都不太相信這曹縣令所言，原來是此人因夜宿妓院才遲到了這許久。宿便宿了，還翻臉不認人，強行告黑狀，早知如此，他的話我是一句也不會信了。
屈從霜道:“此人左牽右扯，目的直指花魁，無非是想借刀殺人，想來應是昨日被人搶了風頭。至於我等能否查清卍幫之事，他曹諾丕無有所謂。今日這趟衙門，我看是白走了。”
程寧陽看了一眼趙登雲道:“既然他提到了，我們總歸還是要去那花船一趟的。否則，對趙知府那邊不好交待。”
趙登雲心思不似孩童，知曉程寧陽憂慮，便說道：“程院士無需介懷。官場用人做事，總難盡人意。叔父既然將我安排隨武院一起探查，必是更信任武院而非縣衙。我身在武院，更是視諸位為長輩朋友，曹縣令的齷齪心思，大可不予理會。”
程寧陽、褚恆昔等五位院士聽完連連點頭，看向趙登雲的眼神多了不少嘉許之情。
汪炎程道:“可憐我衢郡邊境百姓，原本身處地勢多變之境，土地貧瘠，產出有限。偏偏碰上的官員個個尸位素餐，爭名奪利。無災無害之年竭盡吹噓拍馬之能力求調任富庶之地，災害之年就貪腐剋扣朝廷賑災糧款。要我說查什麼卍幫，查查官員倒更好些。”
王逸飛道:“汪大哥慎言啊。這卍幫還是要查的，這曹縣令的話也就聽聽好了。”
程寧陽道:“既然如此，接著我等四散開來，也去些寺廟祠堂向民眾或是卍幫會員打聽打聽。”
眾人領命，當即散開，約定晚上上古廬再聚。
建昌、上古兩邊方明，按下不表。說回多聚縣。
曾佳柔除了和駱新、林書瑤、趙登雲、李莊幾個一塊兒吃飯外很少聚餐，多聚縣當晚的飯局還是她頭一回遇到。
南國尚武，武者較之常人卻更重禮儀。何解？
尋常人等，自會根據關係遠近，利益深淺決定禮遇程度。尋常百姓，家中物什都沒有幾件，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有時候也就不講究了。
武者則不同了。就算一個武者再落魄，還是得高看一眼的。一個武者哪怕當下只有一境二境，辦不成什麼事，但是畢竟習過武，練過功，說不定什麼時候武境就突飛猛進跑到了前頭。大家在江湖相逢，還是秉承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原則，尤其有合作機會之時，更是禮數周到。
夫禮之初，始諸飲食。
喝酒吃飯，便是武者禮節體現得淋漓盡致之處。座次安排，點菜勸酒，吹牛拍馬，鋪墊承合，送禮買單……飯局之中的種種，可謂事事都有說法，件件均有講究。
譬如呂不秦雖說用心考慮，依舊險些忙中出錯，哪壺不開提了哪壺。好在洪乞兒老到，總算圓了回來，相互都留了面子。都說酒局如戰場，雖不見刀光劍影，但說話倒酒，局中之人都是襲人故智，亦步亦趨。有道是：喝酒吃飯，不求出彩，但求無過。
曾佳柔席後向黃齊英說了自已的疑問。黃齊英雖至及笄，但極為早熟，不然也成不了歐陽瑞鑫的忘年交，酒局也組過不少。
黃齊英諄諄教導曾佳柔道:“曾院士莫要誤會了丐幫。丐幫以丐為名，實則精英遍佈各行各業。其中也不乏將軍，武院院士，朝廷官員，商賈富人的。”
曾佳柔訝異道:“將軍官員也會入丐幫嗎？”
黃齊英道:“百年之前，六指神丐留其帕便是南國大將，大大的有名啊。”
曾佳柔道:“兒時聽過此人故事，名字奇葩，以為是胡編亂造之語，不想竟是史實啊！”
黃齊英笑道:“你說官員要官求缺，奉承拍馬之時，與路邊乞兒又有多少分別？不就差了一套官服嗎？”
曾佳柔一點就通，說道:“是了，世間萬物，也都是在向這一方天地討要一口吃食，一段光景啊！”
黃齊英見曾佳柔心懷仁德，有意提點，便繼續說道:“早期乞丐遍佈天下，各地常有乞丐為了奪食互毆之事。丐幫首任幫主武藝高強，打遍乞者無敵，逐步將南國乞討之地統一劃分。後經不斷運作，丐幫在建制、人事、財權上的管理與其他幫派已無太大區別。”
“除了幫中底層需要日夜乞討，幫中幹事只需部分時日上街便可，尋常與他幫幹事無異。故而洪乞兒換身衣裳便能與我等共坐一桌，高談闊論。若是南國丐幫幫主，其江湖地位絲毫不亞於蘭無影院長。”
“所謂鋤強扶弱，行俠仗義的，當然不是路邊的乞兒，而是丐幫幫中幹事。也只有他們，有心對付外敵，生怕換了皇帝，丐幫不復存在，便沒了如今的地位財富。”
“丐幫幫眾遍佈天下，且幫眾三百六十行，一行不缺，因此訊息極為靈通。這也是此次白院士帶著大夥請食洪乞兒的原因。”
曾佳柔開竅，道:“如此說來，洪乞兒肯引薦楊副幫主，那豈不是天大的面子了？”
黃齊英笑道:“那是，你今天喝了她這許多紅曲酒，一刻不停，他看到也是開心得很啊。”
“為何我喝得多了，他不怪罪我多飲，反而更開心了呢？”曾佳柔心道，看來要理解這江湖，還有無數疑惑待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