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西南某市的人行道上,一輛酒駕超速的車輛將一名中年男子撞飛,最終被撞男子不治身亡。

死者叫侯平,現年36,已經無業半年,未婚,臨死前總資產為元。

侯平疑惑的看著自已高高飛起的身體,以三千六百度的超高難度飛躍至半空。

三十六年的人生如電影快鏡頭般飛速在腦海內晃過。

他非常努力的想找到自已這短暫又悲哀的一生有什麼樣的閃光點。

但是直到落地的最後時刻,他腦海中的高光畫面依然定格在幼兒園裡第一次佩戴上了大紅花。

在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他又想了想此生還有什麼遺憾?

除了父母的贍養問題,好像……還是有一件遺憾事的。

對了,是那個第101次相親才遇上的願意跟自已結婚的物件。

那女孩微胖,長的很好看,又不嫌棄自已窮。

唯一的問題就是交往還不到一個月,陪她去醫院做檢查的時候發現她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女孩說他的命真好,七個月就可以當爸爸,別人都要十個月。

可是一切來的都那麼突然,侯平完全沒有準備,因此猶豫的時間就稍微長了一些。

然後女孩憤怒的罵了一句‘渣男’,之後哭著跑了。

從此兩人再未相遇,也不知道那個‘善良’的女孩還在不在人世。

如果沒有那一個月的戀愛史,自已的存款應該還有六位數吧?

唉,算了,這苦逼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也挺好。

……

沉寂的黑暗很漫長,但是總有黎明破曉之時。

人生也是一樣,沉寂的久了,總有爆發的時候,只不過那時候的你還是不是你,就誰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侯平感覺自已的意識又回來了。

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發覺周圍無比陌生。

一床破了洞的麻蚊帳,露出了半截棉絮的被褥,還有隱約能看見大洞的破木屋。

這裡的一切都跟自已記憶中的世界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我這是……穿越了?

突然,腦袋一陣脹痛,無數的記憶湧進了腦海。

侯平,字順安,湖廣嶽州府人。

萬曆38年中了秀才,時年才15歲,一時被鄉里傳為神童。

後面又參加了兩次鄉試,均不中。

一年前,經鄉里有人介紹,得到了京師名儒劉宗周的首肯可收其為徒。

可是等他千里迢迢的跑到了京師才知道劉宗周早就辭官返鄉。

侯平家並不富裕,因其小有才名才被鄉里鄉親們捐助了這一路上的盤纏。

現在盤纏用盡,進退兩難,只能去同鄉會館尋求幫助。

他只有秀才的身份,長的又尖嘴猴腮,左鼻角還有個拇指大的痦子。

形象過於瘮人,在會館裡也不怎麼受待見。

幸好他的才學功底紮實,這才有個老鄉愿意給他舉薦另一位名儒為師。

侯平屁顛屁顛的跑去那位名儒府上拜師,結果那位名儒一看到他的長相後立馬就毀約了。

如果只是毀約也就算了,關鍵那傢伙還給了一個評語,直接把侯平打入了地獄:

“你形貌若此,倘若真讓你高中,豈不要驚了聖駕?”

自此,再也無人肯資助侯平,僅靠著那點癛糧和膏火艱難度日。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他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眼看著即將餓死,聽說新上任的漷縣知縣招師爺,他也就放下架子過來應試。

他的才學自是沒什麼問題,順利的透過了應試。

只不過知縣老爺對他的長相實在看不上眼。

就讓他做了專替知縣起草各種文字,兼管縣內童學的書啟師爺。

工作既苦又累,地位也遠在賬房、錢糧、刑名三大師爺之下。

侯平被分了這麼個苦差事後,心裡苦悶,預支了一些薪水後買了些酒肉回來,結果一個人喝悶酒給喝死了。

不過也剛好讓幾百年後的同名靈魂有了個歸宿。

……

侯平融合了這個不知道是不是自已前世身的記憶。

苦逼的出身那是一模一樣,但是論長相,肯定是後世的自已要略強。

至少臉上沒有那麼大的痦子,看著就讓人無比膈應。

唉,這苦逼的身世,別人穿越無不是高富帥或者白富美,怎麼輪到自已,就是一地獄難度的苦逼出身?

在等級森嚴的大明,被安上師爺這兩個字就已經前途盡毀,不過就算不當師爺,就憑這長相,也難以有前途。

只是既然都活過來了,總不能再去自殺吧?生活還得繼續……。

看看窗外天色微明,按大明律,鄉縣的早衙時間為5—7點,也就是卯時。

卯時一到縣衙裡就會打梆,上司開始按卯冊(即名冊)查點人數,稱為“點卯”

此時三班六房、胥吏衙役等人就要聽候點名,俗稱“應卯”。

官吏要到衙署簽到,稱“畫卯”。

師爺非縣衙的正式編制,倒是不用這麼麻煩,只需要在知縣上班前趕到縣衙就行了,最晚大約也就是7點左右。

這對於3點起床,5點上班的大明朝的公務員來說已經是很晚了。

不過對於習慣了後世 9點才上班的侯平來說也實在太早了點。

換句話說他現在就得苦逼的去上班了,而且還是全年無休的那種,簡直慘無人道。

這鬼畜般的大明,可真是狠哪,比996更沒人性。

侯平嘆了口氣,打了盆水洗臉,結果一不小心看到了自已的尊容,早餐應該是可以省了。

……

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點點。

侯平在衙口與知縣陳應龍撞了個正著。

陳應龍年四十,一直在寒窗苦讀,眼看進士無望才活動了個知縣的職缺。

又知道自身的才幹不足,才想找幾個經驗老道的師爺一同理政。

侯平的文筆在這次應試的人裡面算是獨樹一枝,因此即便長相差點,也被陳應龍點中。

只是沒想到他第一天上班就敢遲到。

在大明遲到可不是小罪,罰俸只算小懲,鞭刑,杖刑也只是一般,最嚴重的都有可能殺頭。

侯平慌忙行禮:“大……大人,早。”

陳應龍陰沉著臉,那犀利如刀的眼神恨不能將其生吞活剝了去。

自已請的師爺第一天上班就遲到,丟的可是他的人。

如果現在再批評他,那無疑是自已打自已的臉。

當即只能冷哼一聲:“去吧。”

侯平如釋重負,慌忙的往後衙的‘夫子房’跑去。

第一天早衙就遲到,實在尷尬到了極點。

陳應龍看著侯平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後悔任用這個人了。

此子文章寫的是還不錯,但畢竟太年輕,常言道: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古人誠不欺我。

別看陳應龍名義上是知縣,實際上他現在只不過是個空架子。

在他上任之前,漷縣已經三年沒有知縣和縣丞,大小事務都是主簿周榮和典史張鵬掌管。

他才剛上任沒幾天,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會出了差錯鬧出笑話。

若是折了自已的威信,進而讓周榮和張鵬找到由頭名正言順的把自已架空,那可是太難受了。

沒想到日防夜防,第一個掉鏈子的竟是新招的師爺。

陳應龍心裡哀嘆了一口氣,只恨自已時運不濟。

隨即走進衙門,開始了一天的早衙公務。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侯平第一天上班就遲到的事情不到中午就在衙門裡傳了個遍。

所有人都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

蹲茅坑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已經在背後叫他醜師爺了。

當時衝動的就想上去跟他們理論一番。

只是隨即想了想,還是算了,這外號也算是名副其實吧。

第一天上班啥也沒幹,主要是陳知縣自已都還沒上手,自然也沒活讓他們處理。

接下來幾天也很清閒,上了五天的班,就寫了兩封文書。

工作還是挺輕鬆的,唯一的問題就是陳應龍看他的眼神更加厭惡了。

不過這幾天他上班也是中規中矩,沒讓人再找著任何的把柄。

第六天早衙,有人到衙門報案,是城東富戶陳家主母在家被人中姦殺。

陳家主是遠近聞名的木工大匠,常年在外奔波掙錢,三個月前從三河縣傳來噩耗,他在那邊被人謀殺。

想不到這才過了三個月,剛剛寡居的妻子又出了這種事,著實令人唏噓。

典史張鵬帶人緊急奔赴現場,不多久就押回來一男一女兩個疑犯。

男的是有秀才功名的書生王榮,女的是陳家管家週二的兒媳夏菊。

王榮和夏菊兩人通姦已久,鄰里幾乎人盡皆知,但是唯獨陳木匠一家人和管家週二父子等少數人被蒙在骨子裡。

陳家主母被姦殺之後,張鵬帶人一到現場就接到周圍鄰里的舉報,說是王榮和夏菊兩人合夥殺了陳家主母。

說的也是有鼻子有眼,隨後張鵬就把人給押回來了。

二人能讓鄰里群情激憤,可見其平日的為人必然是劣跡斑斑,這才會一出事就被人舉報。

陳應龍上衙提審了王榮和夏菊兩人。

公堂之上他坐在主審位,但是因為沒有辦案經驗,真正問案的是張鵬和刑名師爺趙志尚。

剛開始王榮和夏菊兩人死活都是不承認的,但是在衙門門口圍觀的群眾都一口咬定就是他們乾的。

雖沒有詳實的證據,但張鵬在問了幾句之後還是吩咐差役動了酷刑。

上刑不過兩刻王榮便便認了罪,而夏菊則面如死灰,一語不發。

犯人認罪,問案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且似乎所有人都很滿意。

但是侯平旁聽了整個問案過程,聽得直皺眉頭。

他雖然沒有辦過案,但看過的破案電視劇可是不少。

這案子辦的也實在太草率了一點,直到現在也根本什麼證據都沒有。

那群急吼吼的百姓,口口聲聲指認這兩人就是兇手,但是真要問誰願意出來指證,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大家都是意測,沒人看見王榮殺人,更沒有人拿得出王榮殺人的證據。

此案真要是那兩人所為,自然皆大歡喜,但是如果是冤案,陳應龍的前途可就懸了。

這可是人命案子,真要定了罪,兩個疑犯最輕也要判個秋後問斬。

大明的死刑可都是要複審的,現在只有兩份供詞做為證據,根本經不起推敲。

若上面來人複審時翻了案,陳應龍最起碼也要丟官罷職,搞不好還有牢獄之災。

到時候自已的飯碗可就要砸了呀。

想到這裡,侯平不禁有點急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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