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梅壑清以一種守護者的姿態出現在校門口時,在旁人欣羨的目光裡,夏語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虛榮感。

如果真有這樣一位男友,估計她在夢裡都能笑醒吧。

可惜現實總是無比殘酷,穿進書裡的她偏偏是一位喜怒無常的中年大叔的小新娘啊。

想到這些,她不住地嘆氣,就連下車時都顯得有氣無力的。

梅壑清把車停在前院,護送夏語往別墅裡走。

夜晚寒涼清寂,碎石鋪就的小路上又多了些落葉,橙黃色的地燈沿著蜿蜒的路邊一盞盞亮著,一直通往不遠處那幢爬滿月季花藤的悠久建築。

夏語想找些話聊,索性又打聽起梅壑清的少年往事。

“梅先生,你上學時候,是不是有很多女孩追你?給你寫情書、送禮物的那種?”

她回頭看他,卻發現他靈敏地轉移了視線。

“沒有,沒有人追過我。”

“真的嗎?我不信。”少女努努嘴,放慢腳步和他並肩走到一起,繼續發問,“那大學呢?你有交往過的物件嗎?或者說,你有喜歡過的女生嗎?”

“沒有。”青年筆直的看著前方,回答得毫不猶豫。

沒有得到什麼八卦訊息,夏語也突然感覺無趣了。

她的目光漫不經心在夜色中掃過,心思卻飄忽在對梅壑清過往的好奇與疑惑之間。

碎石小路上,落葉在腳下發出沙沙的響聲,夏語繼續發問,“梅先生,你今年多少歲來著?”

梅壑清直視前方,回答簡潔乾脆:“二十四歲。”

“哇……”夏語忽然驚喜地嘆了聲,“這麼說來,你還得叫我一聲姐姐……我大你三歲哦!可我一直叫你梅先生,怎麼感覺被你佔了不少便宜……”

她眼珠一轉,似乎有了什麼壞點子,“不行,我得討回來……以後獨處的時候,我不能再這樣稱呼你……叫弟弟好像太直白了,要特別一點,比如說阿梅?但這個諧音像阿妹,會讓人誤會……乾脆,叫你小梅好啦,或者小梅弟弟?”

夏語說得極其投入,絲毫沒有察覺到身旁青年緩緩抽搐的嘴角,還有腳下蜿蜒的石板路。

得意忘形之時,她不小心絆到了一塊不平的石板,身體瞬間失去平衡,一聲突兀的驚叫瞬時劃破夜空。

“呃啊!”

幸好旁邊的梅壑清眼疾手快,立刻伸出手臂穩穩地攬住了她的腰身,避免了她的跌倒。

夏語驚魂未定,心臟撲通直跳。

待她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已半靠在梅壑清的懷裡,一隻手還下意識牢牢扯住了他的衣領。要不是他反應迅速,她即將摔一個華麗的狗吃屎。

“你沒事吧?”梅壑清關切地發問,漆黑的眼底情緒難辨。

他用手臂攬著夏語的身子,手指半握空拳,以一種謹慎又紳士的姿態保護著她的安全,同時也巧妙地避開了過於親密的接觸。

夏語支支吾吾地點點頭,迅速地從他的懷裡退出。她的動作有些慌亂,幾乎是跳著與他拉開了距離。

在孟小羽身體虛弱時,有一些迫不得已的時刻,梅壑清確實和她有過肢體接觸,例如公主抱。

那時夏語從未多想,只當他是在完成任務,護衛孟小姐的人身安全。

今天夜裡的氣氛卻又些許不同,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那紊亂的砰砰聲,究竟是出自她自已的心臟,還是來源於梅壑清的胸腔。

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曖昧起來,夏語感覺到臉頰有些發燙,她清了清嗓子,試圖掩飾自已的尷尬。

“我沒事,謝謝……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摔得夠嗆……”

梅壑清不語,從容地收回視線,點了點頭。

秋夜靜謐,少女回家的腳步變得急切起來。

他們在明亮的玄關處分別,轉身背對彼此走向不同的方向。

夏語上樓去了,梅壑清站在前院的路燈下。

他低著頭靜靜地看著自已碰觸過女孩腰身的手掌,緩緩蹙起眉頭,有些懊惱地低聲念道:“小梅……弟弟……嗯?”

夜色漸深,樓上朝陽的方向,孟小姐臥室裡還亮著燈。

夏語躺在床上發呆,床頭的夜燈照亮了書桌上被她製成了乾花擺件的向日葵花束。

頹敗的花朵早已失去陽光般的光澤和色彩,乾枯皺巴,彷彿一碰就碎。堆砌在漂亮的花瓶裡,像極了偷穿公主華麗衣裙的窮苦少女。

忽然間,夏語冷笑一聲,起身大步而去,一把抓起向日葵,“人家都說了要注意保持距離,你怎麼還厚臉皮地往上湊呢。”

她默默唸叨著,將腦海中清雋青年那令人心緒悸動的身影適時抹去,又毫不留情地將花束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裡。

翌日早晨,夏語照常起床上學,沒想到林允則卻早已等在餐廳裡。

“嗯?你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見到正在用餐的男人,她不由得一愣。

林允則喝了口茶,語氣尋常道,“很晚,晚到你已經睡了”

餐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湯粥小點,別墅主人坐在靠窗的一邊,默默地吃著素燒麥。

不知怎的,夏語突然有些做賊心虛似的舒了口氣。

她坐到他對面,夾了一塊煎餃,一邊蘸著香醋一邊問,“今天你也要送我去學校嗎?”

“不了,我稍後有點事要出門,讓阿清送你去吧……”

“阿清”二字讓夏語的神經猛然繃緊,她咀嚼著食物,轉頭看向窗外的花圃,腦子裡風起雲湧。

其實仔細想來,她和梅壑清真正面對面相處的時間也不多,基本都是在路上,週末休息時偶爾碰上他執勤,也就在院子裡一起散散步、逗逗貓,家長裡短地聊上兩句。

就算他知曉她的真實身份,也礙於身份,始終和她維持在一個在所有人眼中都融洽合適的距離。

小姐和保鏢。

這種關係,放在故事裡可以有千萬種嗑法,可在實際生活中,卻真真切切的隔著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階層差距。

她夏語可以不在乎,可孟小羽不能。

她承認自已對梅壑清有些許情感上的依賴,當她感覺自已孤苦伶仃、無人能懂時,是他托起了她搖搖欲墜的心。

男人對女人的感情容易從“同情”開始,而女人對男人的感情,往往從“感動”開始。

她需要在這份依賴發生質變之前,及時制止住。

所以,她向林允則提出一個請求:“這兩天我想了一下,要不我就和其他學生一樣住校吧,每天這樣來來回回的,我也感覺挺累……而且我想在學校和同齡人多聯絡一下感情,交幾個好朋友,也不想再發生待在美術系那會,那樣難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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