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需要努力的人生
從那天開始，夏語時常面臨著一種摸底考試才會帶來的痛苦。
雖然司年在下課前還是按照人數，大致劃分了幾個小組，夏語也好歹有了點“歸屬感”。
但基於她在理論課“優秀”上的表現，組長不僅給她分配了其餘組員也有的收集資料的任務，還拜託她進行最後的展示演講。
為了公平起見，關於資料的分析需要大家抽時間聚在一起共同討論，夏語的大學生活很快就變得忙碌起來。
她白天上學，有空就去圖書館找文獻，用蹩腳的語言組合知識點，讓自已在和同學講話時儘可能看起來專業。
就連晚上回到林宅，也總在晚餐後埋在書房裡查閱各種資料。
她勤奮好學的樣子，自然引起林允則的注意。
因為一個人的精力始終有限，當她集中注意力在學業當中時，和他交流互懟的時間就變少了。沒有她的聒噪和“挑釁”，林允則在別墅裡休息時，也偶爾會感覺到一股莫名的無趣。
小貓白雪又長大了不少，但夏語也沒有心情去照顧它，一來二去之間，林允則也擔任起了鏟屎官的身份。
一天夜裡時間不早，林允則就要洗漱入睡，忽然看見書房還亮著燈。
好奇之下，他亦步亦趨地推開了門。
被學業折磨的女孩趴在書桌上呼呼大睡，手邊擺著幾份參考文獻和古埃及壁畫圖片。
林允則悄悄走近，拿起她的草稿略微看了一遍。
秀氣的字跡讓他緊皺的眉眼略微舒展開來。
不管她寫得內容像不像那回事，至少這整齊的一筆一劃，確實讓人感覺賞心悅目。
但孟小羽打小學習藝術，這些東西對她而言應該是信手拈來，可手中這份作業，卻清楚地證明了作者的藝術細胞確實有所欠缺。
要說如果不是因為孟老爺的強硬要求，孟小羽恐怕早在高中時就出國留學、進修藝術了。
林允則看著手中的筆記，沒來由地想起許多過去的事情。
他又垂眸看了看酣睡中的女孩，忽然低聲嘆道：
“真是沒見過這麼笨的賊……”
就是這低低的一句話，讓睡夢的夏語陡然驚醒。
她在臺燈的柔光中疲倦地睜開眼睛，辨出了林允則的身影，詫異又茫然地問：“你怎麼在這兒……”
林允則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放下筆記本，坐到對面的沙發上，看著她，不可思議地問：“你是一個人在完成小組作業麼？”
夏語還不太清醒，睡眼惺忪地點點頭。
林允則用一種快要氣笑的表情難以置信地盯著她，“你是不是忘了自已是孟家大小姐，能用錢擺平的事情還費什麼腦子。在這裡熬夜做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過於浪費時間。”
雖然還不太明白他的用意，可他滿腔嘲諷傲慢的口吻，讓夏語在不太爽快的心情中逐漸恢復了神志。
“你這是……在我認真學習的時候，擠兌我腦子不夠用嗎？”
“我在給你提供方法。”林允則不滿地看著她，“專業的事情就留給專業的人去做，你負責發號施令就夠了。”
“怎麼聽上去像是在教我偷懶……”
“別想太多了。”倨傲的男子一挑眉頭，說話的樣子不屑一顧，“你寫的東西太爛了，被人看到丟我的臉，我可不想被司家的人看笑話……畢竟你還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妻……”
“我還以為你是真的想幫我呢，說了半天，還是為了自已的面子……”夏語無語地別過臉，把桌子上的稿子一張張收起來。
沙發上的男人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學美術，讓你很痛苦麼？”
就在她要離開書房時，林允則突然發問。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夏語不由得懷疑起他如今對自已身份的猜測。
一陣思考後，她融洽了所有能想起來的邏輯，慢慢悠悠地和他解釋：“我之前也和你說過，出事以來我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很多東西我都不記得了……就算你說有什麼肌肉記憶，可我的身體也受到了傷害……不知怎麼的，就突然不會畫畫了……”
“所以，這些都是我造成的？”男人不滿地反問，臉上有幾分戲謔的笑容。
夏語可不想半夜和他吵架，順勢軟了口吻笑道，“哪有，明明就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她服軟的模樣特別狗腿，林允則也不好發作，只是低低笑了聲。
“比起美術，有沒有其他讓你感覺更加容易上手的專業？”他的提問來得猝不及防。
夏語不確定這是他丟擲的橄欖枝，還是挖下的陷阱，“誰知道呢，等我想到的時候再告訴你吧。”
書房裡只亮著一盞落地燈，林允則的表情在燈光中忽明忽暗，叫她辨不清具體喜怒哀樂。
或許是夜深了，疲憊會悄無聲息地出現。
她站在門口，只聽見他用一種少見的溫和口吻說：
“如果畫畫確實讓你覺得很困難，如果它給你造成難以消化的壓力，你不用勉強，身為孟家大小姐，沒有任何事是需要你皺眉頭的，你只要開心快樂就好，其他的都可以讓別人來解決……我這樣講，你明白嗎？”
“花錢找人解決問題對吧，謝謝你，我學到了。”夏語點點頭，說罷，又指了指手中的筆記本，“話說，我真的做的很差嗎？”
林允則看她一眼，又巧妙地轉移了視線，彎下身來，取出茶盤上的茶壺，準備燒水泡茶。
“你很認真，但每個人……都有自已擅長和不擅長的事情……”他似乎在安慰她。
夏語忽然聽懂了。
“你說得對。”她清爽地笑了起來，“但我還是想試試。”
夜晚靜寂，少女已經回房休息了，茶水燒開，冒著熱霧。
林允則丟了幾顆茶葉到杯子裡，添上熱水之後卻沒了接下來的動作。
半夜喝茶容易睡不著覺，他開始質疑自已為何要在這種時候泡茶。
大概是以為某人會和他多講幾句話，便不由自主地想給自已整些提神醒腦的東西吧？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有些適應和她聊天講話的節奏了。
一種新奇的、隨意的，像朋友一樣隨心所欲的交談方式，令他感到陌生，也讓他感覺意外的放鬆。
其實這是個平靜的、尋常的、靜寂的夜晚，適合聽個故事，再酣然入睡。
他想聽些其他的故事，比如孟小羽在學校都幹了什麼，每天都和誰在一起。
倒也不是因為他有多在乎，而是突然間他發現也需要一些閒話家常、人生風月，來平衡自已枯燥無趣的生活。
如今的孟小羽，就讓他感覺很“有趣”。
但這種“有趣”很快也會被其他人發現，他靠在沙發上，看了很久窗外的月亮，在恍然一瞬，他確定了自已，不希望這件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