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始篇第四章:迴光返照,星滅與永夜

十月三日早晨,天光漸起,昨日的寒雪也停了,人們開始湧上街頭。

一開始還是挺平常的,但漸漸的,事態開始走向惡化,最初只是十幾個人,到後來發展的幾千個人,甚至一兩三萬。那些保有信仰的人們正在聚在一起,形成洶湧的人海,有目的性的向著白宮方向奔流而去。這引觸動了國防緊急委員會的最敏感的神經,緊接著,大批軍警開始行動,分割隔離人群的湧動。

下午五點,民眾開始衝擊軍警層層構築的防線。 一場不可避免的衝突,即將爆發。

謝爾蓋今天是挺鬱悶,他不明白,前些段日子局勢還算穩定,但為什麼事態會突然惡化。但面對著現在的情況,他還不能夠去思考這些事情。

他和他的同仁仍然攔截在民眾與白宮之間,抵擋著民眾前進的腳步。但他們那薄薄的人牆,又怎能擋得住人民憤怒的海洋呢。

浪潮開始一次次的衝擊,防線正在一步步的潰敗。

“撐住,不要後退,同志們,撐住!”

謝爾蓋大吼著,舉起防爆盾盡力抵擋如雨點般打來的石塊,一邊拉起被砸傷的同行。

但剛拉起那位受傷的同行不久,他也被推倒了,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隨後,便是憤怒的市民瘋狂打來的拳腳。

謝爾蓋極力防守著,但頭部還是重重的捱了幾拳。雖然有SSH60頭盔的保護,但人終歸是肉做的,是扛不了多久的。就在謝爾益快要崩潰的時候,周圍好像是響起了槍聲。

毆打他的民眾短暫的退走了,謝爾蓋有些不明所以,他暈乎乎的坐起來,但在看到面前的慘狀,他又瞬間清醒了過來。

民眾已經退了好遠好遠,面前的空地上只留下了幾個躺在地上苦痛呻吟的受傷民眾,周圍流了好多血。他們是被槍打倒的。

謝爾蓋突然明白了什麼,一把拉住了從身邊經過的同行,把他給拽倒了下來。

“你們他媽的個混蛋!誰讓你們開槍的?!”

被謝爾蓋拽倒的那位特警有些懵逼,隨後,他一臉憤怒地道:“你幹嘛拽倒我?放開我!”

謝爾蓋並沒有鬆手,繼續嚴厲地質問道。“我是問你,是誰讓你們開槍的?!”

但沒曾想這位“同仁”並沒有好好回答謝爾蓋的問題,而是狠狠給了他一拳,將他打翻在地。

特警從地上爬起,對著謝爾蓋惡狠狠地道:“你沒收到通知嗎?國防緊急委員會下的命令!你個白痴!”

說罷,那位打倒謝爾蓋的特警拿著ak 74離開了,走到了面前,按倒的那位捂著出血的腹部,掙扎著起來打算逃跑的普通平民。

在聽到是國防緊急委員會下的命令後,謝爾蓋的腦子就變著一片空白了。他無力的癱倒在地上,眼中滿是困惑。

在思緒混亂中的某一瞬間,他才突然明白了當年那面旗幟的下落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蘇盟最後的一道底線被踏破,而那些在紅旗下宣誓,將誓死捍衛祖國與人民的軍隊也不存在了,成了某人鎮壓不滿的工具。

謝爾蓋哭了,他流下了不甘心眼淚,現在的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乾瞪眼的看著。

相比於民眾衝突,白宮這邊的情況也不好過。白宮的領導者與捍衛白宮的護衛隊拒絕了投降,並擺好了戰鬥的架勢,打算與俄西亞軍隊死磕到底。而俄西亞的軍隊只是包圍了這裡,並斷絕了這裡的水電,之後只是遠處觀望,並沒有發動攻擊。

就這樣兩者冷漠對峙了一夜,但兩者的矛盾並未就此僵持中和平化解。次日清晨,在國防緊急委員會的命令下,二十輛步兵戰車跟隨著十輛t80U主戰坦克入場,幷包圍了這裡。隨後,與先前在此駐守的大批步兵協同發起了進攻。

槍聲久久不絕,迴盪在硝煙瀰漫的莫斯科城內,挑動著人們不安的心絃。

大概是槍戰爆發兩小時後,白宮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如同炸雷般炮響。驚動了所有人,也鎮住了外圍愈演愈烈的民眾衝突。

那聲炮響來自一輛t80U主戰坦克高高揚起的125mm口徑主炮,它就在距離白宮正面不遠處。緊隨著那聲炮響之後的是一個爆炸聲,來自那輛T80U坦克的那枚炮彈擊中白宮大樓主體,打穿了位於第五層的議長辦公室,並在那兒引起了大火。

十月革命那會,阿芙樂爾號巡洋艦上的一聲炮響,炸倒了壓迫在俄西亞人民身上的冬宮,為這個苦難的國家帶來了一束紅色的希望之光;多年後的十月,同樣是一聲炮響,但攻擊的不是敵人,而是打向了由蘇盟人民親手建立起來的人民議會大廈。也是正因為這聲炮響,點燃了這同屬一個國家的兩股勢力之間的長久矛盾積累下來的火藥桶。現在它爆炸了,會有很多人因此而失去生命。

在坦克開火後,保衛白宮的戰鬥隊從零星反擊,轉變到與俄西亞軍隊爆發了激烈的槍戰。 雙方的傷亡正在上升。

白宮,某處房間裡。

伊萬正緊張著為著一個受傷的小同志包紮著。他的腹部被一枚狙擊槍子彈給穿透了,巨大的衝擊攪碎了他的內臟。現在已經嚴重出血,僅有的紗布也堵不住那鮮血噴湧的傷口。

“伊…同…布…留給…人…”

嚴重的失血使著伊萬懷中著那位年輕的戰士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但他還是艱難地說出了,將物資留給需要的同志,別再浪費在已經沒用的他的身上。

在說那句話後,這位年輕的戰士就死了,冬日的寒冷漸漸的奪去他的溫度。那雙淡橙色的放大的瞳孔上失去了一切資訊,如一張白紙般純潔。

“同志,瓦格夫斯基同志…孩子,去吧。”

伊萬用顫抖的雙手閉上了他的眼睛,但那位戰士好似死不瞑目,閉不上那雙眼。於是,伊萬拿著剛才給他止血的染血的紗布,給他蓋上,算是為這個戰士辦了一個簡陋的葬禮。

做完這些後,伊萬拿起了他留下的AK47步槍,拉了一下槍栓,檢查狀態,拔出空彈匣,換了一個新的上去。隨後,他繼續投身於戰鬥之中。

戰爭的陰雲遮擋住了太陽的光輝,讓這個局勢變得更加的不明朗。在瑟瑟寒風中,雙方依舊在交戰著,互相廝殺著,粉碎著,最後,變得僵硬冰冷。

戰鬥一直持續到了黑夜,白宮的護衛隊已經減員到了極其嚴重的地步,還能拿得起槍,能夠戰鬥的已不足五十多人。

就在剩餘計程車兵打算集結起來,打算衝出去的時候,俄西亞軍隊停止了進攻。但沒才一會兒時間,啟用了備用電源的大廈突然像是被斷了電了一樣,黑了下來。

在戰士們還沒緩過頭來的時候,位於大門的方向傳來了巨大的響聲。那是一輛裝甲車,它撞開了鞏固於一樓的防線。

敵人,衝進來了。

“快分散!”

話音還未落,就有數顆手雷被扔了進來,並在觸及地表的一瞬間瞬間激發,引爆。巨大的氣浪以及爆炸擊倒了一樓最後的防守力量,雖然還有幾個幸運兒不在這周圍,但還是在後面的交戰中被攻打進來的敵人給消滅了。

恰巧伊萬並沒有下樓,他待在二樓的樓梯處,在燈黑下來的一瞬間他就立刻往上跑,所以,並沒有就此波及到。

這時,一位蘇盟將軍跑了下來,在下二樓的途中,他遇見了伊萬。

“伊萬同志,發生了什麼?”

伊萬見狀,來不及解釋,趕緊催促他往樓上跑。

“別說了,趕緊往上層跑。他們攻進來了。”

說著背後的樓梯拐角處就亮起了幾束燈光。他們的行進速度很快,已經近在咫尺了。

“你趕緊上去,我去引開他們。”

伊萬說罷就轉身對著樓梯拐角處打了幾槍,並丟了一顆手雷。隨後,他就立刻轉移到二樓的一處斜對著樓梯口的房間裡。

在爆炸聲響起的同時,他推倒了一個櫃子,打算以此為陣地阻攔他們。但還沒等他開始行動,他就感覺到已經有人登上了二樓。

伊萬想都沒想就拿著步槍對著 二樓樓梯口處瘋狂掃射,然後又退到了一邊。

他聽到了慘叫聲,想必是將那個登上來的人給打了下去。就在第二次對樓梯口進行攻擊的時候,伊萬感覺到眼前突然亮起了一團白光。對面丟了一個閃光彈。

短暫的爆閃致盲了伊萬的眼睛,但他的戰鬥素質也不是吃素的,連忙躲到門框附近。

就在他剛閃身躲藏不久,門外的敵人就對內部進行掃射,但都無一落空了。

伊萬緊閉雙眼,用耳朵去感受。腳步聲很小,但很近。就在感知到對方向房間內踏入第一步的時候,他就伸手去抓敵人的槍械。

他抓到了,但對面的力氣很大,直接反過來把他撲倒,給摁倒在地上。

“放棄吧,你們已經失敗了。”

對面的那個人並沒有下殺手,而是苦苦相勸。

伊萬死命掙扎,但掙脫不開,於是他狠狠地用後腦勺往後一撞,將那人的鼻樑給打歪。這個果然奏效了,那人吃痛,短暫地鬆開手。

伊萬快速拔出手槍,憑著感覺打中了他。那人痛叫,又好像是在同行的拖拉之下退出了房間。

伊萬不打算乘勝追擊,他也受傷了。腹部好像被劃了一道口子,正在出血。伊萬趴在地上匍匐前進,一點一點的往深處靠攏,並用染血的紗布止住傷口。

“放棄吧!你們已經失敗了,不要再做無意義的流血犧牲了。”

外面的人停止了進攻,但也沒有再進來,只是在外面叫喊著,讓伊萬投降。

靠在牆邊的伊萬見大勢已去,但也不甘心。他摸了摸掛在右胸邊的衣服上的紅旗勳章,只是想了一會兒,就下定了決定。他將那把陪伴了他大半個輩子的TT手槍對準自已,朝向天空怒吼。

“蘇盟軍官絕不投降!你們得到的只能是我的屍體。”

蘇維埃,同志們,我來了。

隨後,他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將那最後一枚子彈送入了自已的腦袋。

伊萬死了,他盡到了自已的責任,他要去找他的蘇維埃祖國母親了。好在,那位慈懷的母親就在不遠處,他能很快跟上。當然,也不只是他一個人。

在聽到槍響後,外面的俄西亞軍士兵就闖入內部。他們看著靠在牆角的伊萬,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他們沒有勸降下這位老戰士。正如他所說,敵人得到的,只能是他的屍體。

隨著伊萬的犧牲,這場戰爭就結束了,結果出乎人們的預料,又在情理之中。蘇盟敗了,俄西亞贏了。事實上,這也是一場不對等的戰爭,一群滿腔熱血的人是無法對抗一個臃腫的國家的。但無論如何,他們都盡力了,雖然直到最後都沒保衛下蘇盟最後的火種。

事後,軍隊開始進入大樓,對剩餘的力量進行清除。但只帶出了少量已經沒有反抗力量的人員,其餘的要麼是在戰鬥中犧牲,要麼是在結束之時自盡的。其中也包括伊萬。

運輸人員正在往大樓外搬運屍體,周圍還有大批軍警在維持秩序,往外是過來看熱鬧以及目睹最後結局的平民,總而言之,現場一片混亂。

這時,一個微小的擾動闖入了這萬弦躁動的海洋,它在尋找著某種東西。但好在並不難,細細感應一下,它便找到了之前系在上面的一根絃線。方向指向了救護車一旁的角落,那裡堆放著一堆蓋著白布的屍體,它要找的東西就在其中之一。擾動靠上前去,穿透了那輕薄的染著血的白布,精準的落在那個東西的上面。

那是一枚染血的勳章,他來自一位名叫弗拉基米爾.庫洛維奇.伊萬的蘇盟老人,一位信仰堅定的戰士。擾動緩緩的覆蓋住了那個勳章,轉化為白光,微微地一閃,便帶著它一同消失了。這個現象沒人會注意到,當然,這個世界也不會在意這損失的一點質量。

那一日後,潔白的人民議會大廈的頂端被昨日的大火給燻成了黑色,失去了往日的光芒。雖然它仍然聳立於這片曾經的紅色土地,但在那群還懷揣著信仰的蘇盟人來說,它卻倒塌了,連同廢墟都不存在了。

它像一座無聲的墓碑,燒錄著這個曾經強盛於世界一級的國家最後的遺言:

記住,這,就是背離信仰與最初的力量的代價。

蘇維埃社會主義聯盟,人歷公元一九二九年至一九九三年。

那位跌倒在地的雍腫巨人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算是徹底的死了,連同她的信仰一同被埋葬。但這還遠遠未結束,她的孩子也要與她背道而馳,一頭不回的融入了敵人的懷抱,沉醉在經濟毒品中無法自拔。

這件事的餘震過後,人類世界分為了兩派。一方,徹夜狂歡著,慶祝著強大敵人的徹底倒下。另一方滿是愁容,那個大家庭的家長不存在了,許多兄弟出走。當再次見到的時候,對方已然加入了敵人的陣營。

一個國家內部是不能存在兩種制度的,因為私本主義與萬合主義不是一類東西,強行嵌合在一起只會出問題。哪一方沒扛住,哪一方就會被吞噬,往後的歷史也會證明這一點的。

隨著世界兩極對峙的平衡被打破,人類文明也就此從不太明亮的光明徹底的滑向了黑暗。衝突與戰爭成了某國謀取利益的觸發點,如蒲公英般飄向世界,落地生根,又如野草般熊熊生長,貪婪的吸取著倒伏者的血液。在那欺壓弱者的囂張笑聲中,利益之花傲然綻開,散發著那迷人的香味,繼續殘害著這個文明。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就如當年那點星火燃起的大片火原一樣。但反抗的力量往往還沒發展起來,就被霸權主義集團給暴力鎮壓了。它們是不會允許像蘇盟那樣的力量再次出現,所以,它們會殺死一切新生的苗頭。

人類好似又回到了那個蛇咬尾的怪圈裡,好像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似的。今日之事正在演化為昨日的歷史,昨日的歷史褪去光輝,被遺忘在了某處角落裡,落滿灰塵。時間會再次展現出它的偉力,讓人類遺忘掉這些痛苦的東西。就像是石頭會被風吹蝕成沙粒,像湖泊會乾涸成毫無生機的沙漠,像一個曾經無比強大的國家會在一夜之間陡然跌落,摔的粉碎。

太陽落山了,往後的人類文明,可能要再次行走於遙遙無期的黑夜之中,孤獨摸索。雖然天上還有那麼幾顆星星,但它們並不明亮,甚至是灰暗的,做不了文明的指引者。更何況,他們也同樣是裹挾在這個時代的洪流中滾滾向前,不管其願不願意。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倒計時已然啟動,用不了多久,一切的一切都會在那聲震耳欲聾的停跳聲中停下前進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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