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伊萬已經回到了那隻剩下他這一戶人家的蘇式小區,一座右側缺了大半個樓體的赫魯曉夫公寓。

這裡連同周圍的一大塊都被廢棄了,院內破碎的水泥地上枯黃的雜草叢生,各種垃圾堆放院牆周圍,沒人清理。這種慘淡的景象,讓人很難想象這裡還有人居住。

事實上,這小區半個月還有幾個人的,但都在最近搬走了。原因無他,前一年經濟大衰退,加上附近發生過一次動亂,右側牆體中了兩發炮彈,打壞了左側的公寓樓。之後,這裡的住戶又沒能支付得起這棟樓的維修費用,政府對此處也早早斷水斷電了,漸漸的就荒廢了。但好在院內還有一口水井,也不至於沒水喝。

伊萬走入樓內,從樓梯的角落裡搬出了前天收集好來的柴火,將其背在背後,一手扶著牆,沿樓梯一層一層的往上爬。

他們家住的不高,就在三樓,用不了一會兒就能到家門口。

可到了門口,伊萬他猶豫了,好一會兒都不敢開門。他在那之前向自已的孫女會承諾帶回麵包和熱湯,但他忙活了大半天什麼也沒帶回來。

最後,他嘆了一口氣,還是將門開啟了。

門鎖有些緊,需要用大點的力氣,伊萬用力的扭了三四次才將門開啟。在門開的那會兒,屋內就傳來聲音。

“爺爺,您回來。”

卡莎蓮娜就坐在門的一旁,聽到開門的聲音,她就立刻起來,把門開啟,可能是孩子等太久了吧。

看著孫女,又看著家裡,伊萬不免的有些心酸。家裡很空曠,除了桌子,椅子和破舊的櫃子,唯一有價值的東西就只剩下那帶有通風道的爐子和大燒水壺了。

“爺爺,這些柴火,我幫你拿吧。”

卡莎蓮娜很聽話,一般有什麼自已能夠做到的事情就會幫著大人一起做,懂事的讓人心疼。

“嗯,好…小心點…”

伊萬轉過去,並俯下身來,慢慢地放下柴火。卡莎蓮娜雙手接過,將其抱在懷中,並放在火爐旁邊。

伊萬走了進去,把門關好。帶著卡莎蓮娜,坐在用粗木製成的怪異的椅子上。他抱著消瘦的孫女,許久才說到:“哦,卡莎蓮娜,很抱歉,爺爺去忙了一天,沒賺到錢。但爺爺兜裡還有半塊凍土豆,一會兒煮碗熱湯,今晚先湊合湊合著吃一頓。明天看看天氣,爺爺去郊外看看能不能打些獵物回來。”

伊萬有些慚愧的看著孩子,自大蕭條後,他失去工作,沒了經濟來源,這孩子就沒有學可上了,就連溫飽都沒辦法解決。

抱在懷中的卡莎蓮娜聽也多少反應,她看著爺爺,那雙一樣淡藍色的美麗眼睛中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她僅是依附於伊萬的身邊,對著疲憊的爺爺安慰道:“沒事了,爺爺,卡莎蓮娜吃到東西了。”

伊萬有些疑惑,於是問道:“你吃了什麼?”

卡莎蓮娜離開爺爺的懷抱,在他疑惑的目光下,走到火爐旁,從那個大水壺中拿出了一碗東西。

伊萬從卡莎蓮娜手中接了過來。飯碗還有點餘熱,應該放沒多久。他定睛一看,裡面一片一片白花花的,應該是一碗白麥片粥,但家裡不可能有這種東西了。

伊萬很疑惑,他看向卡莎蓮娜,問道:“這些是什麼?”

“紙片粥…卡莎蓮娜吃過了,這是給爺爺留的。爺爺要不要吃一些?用的是都是一些乾淨的紙,還是能吃飽的…”

卡莎蓮娜的聲音變的很小,看起來很緊張,像一個犯了錯誤,等待被批評的小孩子,那雙凍的紅嘟嘟的小手在衣服下相互扣來扣去。

伊萬都看在眼裡,他感到他那看似堅強,實際很柔弱的內心動搖了,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錘了一下。

這位堅強的戰士流下了眼淚,這眼淚中好似包含著這些年受的委屈,這些年對家人的慚愧。在這一刻,他倒下了,如同那一位癱軟在地上,苟延殘喘的巨人。

他緊緊的抱住孩子,失聲痛哭了起來,一遍又一遍地向孩子表達自已對她無法抵償的歉意。

“對不起,孩子,對不起…”

面對這種情況,年幼的卡莎蓮娜變得慌張起來。在她的印象中,爺爺同父親一樣,是非常強大的人,不會為了任何事情而哭泣。她以為是自已犯了錯誤,爺爺才會因此而痛苦。

“爺爺,不哭,不哭,是不是卡莎蓮娜做錯了事情?卡莎蓮娜向您道歉。”

就在爺孫倆互相傾訴歉意時,幾聲敲門聲傳了過來。外邊有人在敲門,而且力道還不小。

“你好,有人在嗎?”

外面傳來一位男人的聲音,他的聲音有些粗糙,應該是一位中年男人。

伊萬不記得自已有邀請過別人過來,應該只有兩種可能了,一個可能是古玩店老闆,另一個可能是那個小子,估計是看到自已有槍了,去警局找警察過來質問了。

伊萬擦掉眼淚,神情變得嚴肅,對著卡莎蓮娜囑咐道。

“卡莎蓮娜,爺爺去看一下是什麼人,你先躲好。”

“嗯”

在看到孫女躲回內房間後,伊萬才起身去開門。

“來了,來了,是哪位?”

伊萬在說話與開門的同時,還將手伸入衣服的內襯,握住了手槍。

他心裡唸叨著,希望不是什麼壞人。

吱的一聲,門開啟了,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穿著古怪的黑髮男人。他戴著一個無口目的黑色面具,穿著一身應該是華國古代款式的衣著,左腰側還掛著一柄疑似是長刀的東西。此外,在這個奇怪的黑衣男人的身後,好像還跟著一位黃髮小女孩。

伊萬花了極短時間審視了兩人。他覺得這兩個人不一般,尤其是那位小女孩。

他的關注點並不奇怪。兩人相比,黑衣男人穿的就比較樸素一些,色調也只是單一的黑色,而這位小女孩就打扮的很精緻,穿的也比較華麗。

她戴著白色面具,戴著一個粉嫩的“戴式全包裹水滴狀耳機”。而且,髮型很奇特,由兩個麻花辮髮圈與一對長馬尾組成。身著淡黃色的華國古代款式的衣裙,那布料看起來細膩,裙襬邊又繪製有鳥獸圖案。穿的如此華麗,又帶著小包包。就像一個精緻漂亮的小精靈一樣。

見到門開後,那位奇怪的黑衣男子輕微的鞠了一個躬,並向伊萬問道:“哦,你好,先生,請問您知道弗拉基米爾.庫魯維奇.伊萬住在哪裡?”

伊萬聽到此人是在找他,有些疑惑,幾番思索,都沒有什麼印象。在他的記憶裡好像沒有這號人。

“我就是弗拉基米爾.庫魯維奇.伊萬,你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那個人聽到伊萬的回答後,反應沒有多大,只是有些喜悅的說道:“哦,原來你就是啊,你好,伊萬同志,好久不見,我是左思。”

“左思…”

伊萬聽到這個名字,一開始是迷茫的,但突然,他腦海中出現了一道精神的閃電,直直地擊碎了他那被風雪冰凍的記憶,緊接著,記憶之海重新沸騰,風起浪湧,但又很快地平靜了下來。待掩蓋的海水退去後,古早記憶的沙灘上露出了深藏的漆黑礁石。

伊萬想起來了,他拍了拍腦袋,驚奇道:“左思…你是那時東北抗聯派過來支援列寧格勒的同志?!”

左思沒有接話頭,指了指身後的小女孩,對著伊萬說:“敘舊的話,先進去再說吧。”

“哦,瞧我的,趕緊進來吧。”

伊萬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讓開,讓兩人進來。

左思帶著身後的小女孩,走進了伊萬的家裡。房間很空曠,傢俱也沒多少,想必這個老同志為了生活賣掉了所有能夠賣掉的東西了吧。

左思戴著面具看不出表情,只是聽著他發出輕微的笑聲,他看著伊萬,說:“伊萬同志,我們大概四十幾年沒見了吧。”

伊萬感慨道:“是啊,許久不見了,可如今你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要穿著這古怪的衣服?而且為什麼還帶著這個無口目的面具?你這樣能看得清路嗎?”

面對著伊萬的各種疑問,左思有些不知所措,想都不想,隨便找個理由扯了過去:“你不用在意這些,只是應邀過來參加一個活動而已。”

伊萬又指了指他身後的小女孩,問:“這位是?”

“哦,我的…女兒,左雲案。收養的。”

那女孩從左思身後走到跟前,輕微彎腰,拱手做禮,向伊萬問好。

“伊萬叔叔,您好。”

女孩的俄語很標準,聲音也很好聽,像百靈鳥一樣。

伊萬點點頭,剛準備回敬小女孩的問候時,才注意起來之前發現的一些問題。

“嗯,你好…等等,這麼年輕?看樣子才十四~十五歲。”

伊萬很疑惑,這孩子年紀這麼小,又想起了那時左思曾說過他是有家室的,按道理參加大活動,應該也會帶夫人過來才對。

帶著種種疑問,他繼續問道:

“左思同志,你的女兒也要去參加嗎?另外,你不帶你的夫人過來嗎?”

這一度讓左思有些尷尬,揮了揮手,說:“我家夫人,她…伊萬,不用在意這些,沒必要。”

看著伊萬還打算開口,左思感覺不太妙,趕緊找個由頭給扯偏遠,於是,他注意到了剛剛走出內房門的卡莎蓮娜,並指了指她,向伊萬問道:“這位是…你的孫女吧。”

伊萬聽到此言,回頭看去,卡莎蓮娜剛剛從內房間裡出來。孩子還是有些躲躲閃閃的,伊萬點頭表示已經沒問題了,並讓她過來跟左思打招呼。

“哦,對,你是說卡莎蓮娜吧?來,孩子,跟左叔叔打聲招呼。”

卡莎蓮娜從爺爺與那位叔叔交談的時候,她就在門縫那邊躲著偷看了。她對左思的第一印象,就是認為這位叔叔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

穿著奇怪的人脾氣一定很怪,就像大壞蛋丹尼爾一樣。還是小心一點,別把他惹生氣吧。

她心裡這樣想著,小心翼翼來到爺爺的身後,不敢上前,但是還是打了聲招呼。

“怪…不不不…左思叔叔,你好,我是弗拉基米爾.庫魯維奇.卡莎蓮娜,今年十二歲…”

卡莎蓮娜差點把自已的真實想法給說漏嘴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面前的怪叔叔。

但左四並沒有在意,而是蹲下身子,仔細端詳這位女孩,同時,也藉此打了聲招呼。

“你好,卡莎蓮娜,嗯…你看起來很消瘦,是沒怎麼吃東西嗎?”

卡莎蓮娜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卡莎蓮娜不餓…”

面對陌生人,卡莎蓮娜說話的底氣有些不足,甚至不願意表露真意,柔弱的像初晨的一朵花一樣。

伊萬摸了摸卡莎蓮娜的頭髮,帶著有些歉意的說道:“抱歉,左思同志,卡莎蓮娜對陌生人都會保持一些距離的,請不要對此而在意。”

左思只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已並不會因此而在意,而是很溫和地對這位小女孩說道:“這樣嗎?剛好我們趕路的時候帶了不少食物,給一些給你先填填肚子吧,雲案,拿出一些麵包,給伊萬叔叔和卡莎蓮娜妹妹吃吧。”

“好的,父親。”

說著,一旁的雲案從她那可愛的小挎包中取出麵包,遞給了卡莎蓮娜,並對著她介紹這款麵包。

“吶,卡莎蓮娜妹妹,這個是吐司麵包,很柔軟,上面有還芝士醬,比你們的大列巴好吃的多呢。”

卡莎蓮娜沒有很快伸手過去接,而是問了一下爺爺。

“爺爺,我可以收下嗎?”

伊萬苦笑地摸了摸孩子的頭,肯定的表示。

“可以的,孩子,吃吧。”

卡莎蓮娜雙手接過麵包,並對其表示了感謝。

“左思叔叔,雲岸姐姐,謝謝你們。”

“不客氣。”

卡莎蓮娜點點頭,咬了一口麵包。

“天吶,好香啊!軟軟的,真好吃。”

麵包很美味,非常的可口。卡莎蓮娜剋制不住自已,開始狼吞虎嚥起來,那雙漂亮的淡藍色大眼睛都快冒出小星星了。

見到卡莎蓮娜接受了自已,左思笑了笑,點了點頭,就站了起來。

可在這個過程中,他看一下伊萬,敏銳的感受到了他的情緒。

“你能喜歡就好…伊萬,你似乎有心事。”

伊萬嘆了一口氣,表示了肯定。

“是的,我確實是有些事情想跟你談一談,左思同志,去我房間吧。”

“卡莎蓮娜,你就先跟著這位姐姐在客廳等著吧,爺爺有事要和左思叔叔商量。”

“嗯,爺爺,卡莎蓮娜會好好乖乖的。”

卡莎蓮娜邊吃麵包邊點頭肯定。

伊萬看了看左思,先行走進房間。

“走吧。”

左思沒有說話,只是跟著伊萬進到了他的房間裡,並帶上了房門。

伊萬的房間裡很乾淨,還有一股淡淡的舊木頭的清香。房間內的陳設不多,只有一張床,上面放著一個棉被,兩個枕頭。床旁邊有一個搖椅,角落裡還有一杆斜放著的紅旗。

西邊的太陽還沒落山,還是有些光照進來,至少不是很暗。

伊萬坐在了搖椅上,指了指床,說道:“左思同志,隨便坐吧。”

左思也沒說什麼,直接坐在了床尾。不知為何,兩者就這樣隔著一段距離。可能是接下來的談話,會讓他們有所隔閡。

伊萬好似變了一個人,語氣也變了,好似回到了當年的那很有負責感的政委的模樣。

“對於你,我有很多疑問。你究竟是哪國人?”

這與正常的交談有所差異,更像是審問。

左思感覺到了什麼,攤了攤手,並沒有直說:“政委同志,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一些東西。”

伊萬看著左思的目光有些複雜,並道出了在那之後做的一些事情。

“是的,在那之後我做了很多的調查,但什麼也沒有得到,東北抗聯那邊沒有你這號人物。”

話落,伊萬的眼神變得尖銳起來,像一隻獵鷹一樣盯著左思,語氣凝重起來,他說道:“你不是華國人,你之前的身份是偽造的。”

左思並沒有迴避他的目光,而是點點頭,回道:“伊萬,你想的沒錯,我不是華國人,但我與華國有一定的淵源。”

伊萬聽到左思有所鬆口,便乘勝追擊。

“哦,可否再深入一些?”

左思搖搖頭,拒絕了。

“很抱歉,超出了一些限制,恕我不能回答。”

伊萬嘆了口氣,換了一個問題。

“那既然如此,就下一個吧。你隱藏身份是有什麼目的?”

不出所料,左思依舊是拒絕了。

“這個也涉及限制,我不能說。請你能夠尊重。但請你放心,我對你們沒有惡意,也不感興趣。”

見得不到有用的資訊,伊萬也沒有過多的糾纏,只是做出了最後的努力,再問一個問題。

“嗯…那最後一個,那時,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這次,左思沒有拒絕,而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但回答就寥寥幾個字,簡短而又沉重,就像是隨口扯出來的一個謊言。

“出於憐憫,又恰巧路過。”

伊萬心中跌了一層,看著左思,他心裡想著。

我的朋友,這些年我應該想的不錯,或許你和我不是一路人。

伊萬想了想,還是覺得這個理由有些站不住腳,繼續問道:“就這個?這個理由有點站不住腳。”

但左思肯定地點點頭,他的確是為了這個理由。

“是這個,我只憑靠著自已的意識與感受去做事。”

伊萬算是問清楚了,雖然有些遺憾,但還是想繼續瞭解一些。

“這樣嗎…你應該不是一個國際主義者。”

“是,又或者不是。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左思的答案不是否定,也不是確定,他似乎站在兩者之中,又被兩者所撕扯。或許,連他也不知道自已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吧。

伊萬有些不解,問道:“左思同志,你似乎對前路很迷茫?”

左思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嗯,可能吧,我一直都在尋找一個叫做“本心”的東西。”

伊萬聽到這個詞語,面容變成有些古怪。

重要的心臟?那是什麼東西?或者說不是東西,應該是某種信仰與精神?嘶…想不通,也猜不透。

“這個詞會有些奇怪,看起來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左思沒有看向伊萬,而是看向了窗外,看向了那半浸沒於樓房一角的太陽,像是在迴避著某種眼光。

這東西聽起來的確像是某種信仰,又或者是某種精神。但具體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嗯…對於我來說應該很重要吧,但時間太過長遠,連我都無法追尋。”

伊萬撓了撓頭,嘆了口氣,表示自已也理解不了這個東西。

“嗯…很抱歉,聽起來很複雜,我可能幫不上忙。”

但左思並沒有在意,畢竟,伊萬如果能夠幫得上忙,他也不至於找了這麼長久。

“沒事,我也不在意。”

問話應該是結束了,但伊萬依舊還有心事。

左思看出來了,說:“伊萬同志,你似乎還有事,不妨說出來吧,別憋在心裡,對身體不好。”

伊萬看了看左思,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把那個心事給吐露了出來。

“那個,左思同志,我的確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個忙。”

左思笑了笑,沒有拒絕。

“伊萬同志,不必如此,說吧,只要我能幫,我一定會幫。”

伊萬想說出口,但又莫名的堵在了喉嚨之間。他掙扎了好一會,才將那個堵的心慌的請求說了出來。

“看你有閒心出來參加活動,想必你過的很幸福吧。”

左思一愣,他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麼,只用了千分之一秒的計算時間,他就知道伊萬要做什麼。

他不在刻意隱藏什麼,將自已的後備理由拿了出來。

“是的,很好,有個好工作,生活還算富裕。雖然我們的國家也在冷戰的陰影的威脅之下,但我們那裡的人都很幸福,也並不在意這些。”

伊萬好像沒感覺這個理由有什麼可疑之處,繼續丟擲疑問。

“左思同志…你…你的家庭裡關係怎麼樣?”

“很和睦。有一個愛我、尊重我的美麗妻子和一個在軍隊中服役大概三年的兒子,哦,還有兩個可愛的女兒,一個在上大學,一個你也見過了,雲案,才剛剛上初中。”

左思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將自已的“家庭情況”說了出來。但也是有一點點疑惑,也連帶說了出來:“伊萬,我覺得你的問題問的不簡單,你究竟是要我幫你做什麼事?”

伊萬看到左四如此敏銳,便不再拐彎抹角。他看了看門的方向,緩緩的說道:“那…左思同志,請你帶我的孫女離開這裡吧,她在這裡是得不到快樂和幸福的,這裡…只有冰雪和苦難的現實。”

左思聽到伊萬如此說,表現出很大的反應,有些不敢置信。

“伊萬,你為什麼突然會想到這一步…”

左思剛想要把後面的話語說出來,但四處打量了一下,就收了回去。

“也是,你的生活也不好過。”

“卡莎蓮娜是個好孩子,但她跟著我沒有未來,而且我的時間也不多了,所以,我想你…請你幫幫忙,帶她去你的國家生活。”

伊萬說著,雙手握住左思的手。他的情緒看起來很激動,生怕會失去這個能讓自已的孫女逃離這個苦難之地的珍貴的機會。

左思沒有拒絕,點頭答應了,但就此丟擲一個疑問。

“伊萬,雖然這不是什麼難事,我和我的夫人也不介意多帶一個孩子,但你不跟著一起離開嗎?這小姑娘看起來很懂事。你不在,她會傷心的。”

伊萬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久久不說話,好像是在醞釀著什麼。

窗外,太陽快落山了,房間裡面的光也漸漸的暗了下來。

在那一段時間,他好像是想了很多東西。他在掙扎,在做成某種決定。

許久,伊萬才回答道: “對於卡莎蓮娜,我很抱歉,我不能離開,或者說我離不開這裡。”

左思聽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計算到了這個結果,但還是被觸動了。

為什麼你們一個個的要為此前仆後繼呢?這只不過是一個無法實現的理想,有一個無法兌現的承諾。我不明白,我也無法理解。

左思心裡雖然是如此想,但還是問道:“為什麼?”

伊萬看向了他,指了指自已的心臟,說道:“我對國家的情感,以及對她的信仰。那東西像是血脈一樣與我相連,我與她早已是一體的了,分不開了。”

“你也打算參與進去,是嗎?”

對於左思的疑問,他沒有迴避。

“是的,只要她還存在,我就有保衛她的責任與義務。”

左思只是默默的看著,思緒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在那年古城邊,戰場中,城牆上,水底下,窯洞裡,那些傢伙一個個的,都為這個不可實現的理想,又以毫無關聯的責任,去做一個個不可能的事情。

雖然當中有人成,有人敗,但他們都對結果毫不在乎,好像做了,就問心無愧一樣。

難道,這就是老師說的“本心”嗎?那究竟是什麼原理?為何又有如此之大的魔力,推著他們一步步的向前前行。

過了好久,伊萬見左思不說話,以為是有心事,於是問道:“左思,你似乎有話要說。”

左思似乎很苦惱,但並不打算想把心中所想給說出來,他搖了搖頭,說道:“是有很多話要說,但也不重要了。你像我那些朋友一樣“頑固”,想必說了,也勸不動。”

伊萬笑了笑,沒想到他也會如此煩惱的事情,半開玩笑的說:“是嗎?我還以為你這種說話很少的人會沒朋友呢。”

有的,很多,但都跟你一樣。

左思覺得他應該要做些什麼,仔細感應了一下。僅是一會兒,他就有了理由。

他變得嚴肅了起來,對伊萬說道:“伊萬,我可以帶著卡莎蓮娜離開,但我有個要求。”

伊萬聽此有點詫異,又很快恢復了過來,有些無奈地道:“你想要什麼?我現在空無一物,可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給你。”

左四搖搖頭,指了指他的衣服。

“你有,我想要那些勳章。”

伊萬一愣,有些無法理解左思的腦回路,按道理他應該不需要這些的才對。而且,他怎麼知道自已還有這些東西?

“為什麼?這些東西…並不值錢…”

說到後面,伊萬有些底氣不足,但說實話,他還有點掙扎的。

左思只是靜靜的看著,並不想就此放棄,用緩和的語氣說:“一時興起,它應該有著很重要的收藏價值,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用…我身上只帶了幾塊金錠,應該可以吧?”

說著,他就從兜裡掏出了兩條金錠。兩者磕碰的聲音清脆,光澤黃亮,應該不是假的。

但伊萬突然變得失態,語氣變得很重,激動地對左思說:“不,朋友!信仰是無價的!是不可以買賣的…”

說到一半,伊萬愣住了,重新找回了搖椅中,半帶有歉意的對左思說:“抱歉,有些激動了,我可以將這些東西送給你。但希望有一點…希望你不要將它們賣出去,又或者…如果可以…給它們找一個好歸宿。”

左思是故意的,他只不過是想看看伊萬到底是不是非常看重某種不存在的東西的人。如果不是,那就沒有繼續研究的必要了。如果是,還可以留個微子繼續跟蹤觀察。

現在,左思總算是確定了,他是這種人。研究還可以繼續下去,分析了一下目前的俄西亞內部的局勢,也該到那一步了。

只見左思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移了移位置,坐到伊萬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唉…伊萬,你和他們簡直一模一樣。我剛才那個只是試探性玩笑,希望你不要介意。另外,我答應你,不會將它們賣出去的。”

伊萬聽此情緒波動依舊很大,他心裡面還是很複雜的,但見其肯定的答覆之後,還是從衣服中取出用破舊桌布包起來的勳章,交給了左思。

“謝謝你,左思同志。”

在勳章離手的那一剎,伊萬像是失去了力氣,又躺了回去。但從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還是很感激左思能夠幫他。

左思拿到勳章後,將其放回自已的袋子裡,站起身來,對伊萬拱手做禮回敬。

做完這些,左思貌似還想繼續坐下來交談,但突然,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停頓了一會兒,他對伊萬說:“伊萬,嗯…差不多了,我該走了,要趕最近的一趟車。”

“現在嗎?看來你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伊萬覺得有些突然,他有些看不懂這位“同志”了。

這才聊一會兒就要走了,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嗯,很重要的事。這次也是恰好路過,順道過來看看你。”

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他也沒有所挽留。他站起身,打算送送這位同志。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忙你自已的事情吧,另外,希望你能夠照顧好卡莎蓮娜。她是個好孩子,很懂事的。”

直到這最後,伊萬還是很看重他的孫女,希望她能夠到一個好地方,不受苦,不受累,有書讀。

“嗯,我知道。”

左思點頭答應,準備離開,但在手碰到門把手的那一刻到時候停下來了。他回頭看向伊萬,將回波弦收集到的訊息分享給他。

“對了,伊萬,走之前給你個訊息。後幾天莫斯科可能會出大問題,國防緊急委員會那邊正在秘密籌備對白宮的圍剿,意圖是摧毀蘇盟最後的火種。”

伊萬剛打算坐下,聽到左思給的訊息突然僵住了,又站了起來。

“什麼?!你從哪裡得到的訊息?”

“我有我的渠道,瞭解起來也並不困難,但具體我不能告訴你。”

左思沒有明說,他有他自已的限制,有些事情是不能說出來的。

“伊萬,我也有我的責任。”

伊萬有些不置信,那一刻的他感覺疲憊如潮水般湧了上來,讓他有些站不住腳。雖然早已預料,但他依舊無法接受。

“唉…我明白了,這一天總會到來的…謝謝你,左思同志。”

左思想保持沉默,但他對於這位同志的感情頗深,研究也還得做下去,所以,做戲得要做全套。

“伊萬,我知道你要做什麼,以我的看法,你們會失敗的。”

伊萬隻是苦笑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已並不在意,但他還是很堅定的表達了自已的立場。

“沒事,左思同志,我不在意,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要盡那份責任,無論是對我還是對她。”

“我明白了…請你照顧好自已,我如果有時間,會再來看看你。”

左思見此沒有在多說話,開啟房門走了出去。

客廳內,兩個小女孩聊的很歡樂,有說有笑的。見到左思出來,兩人也隨之停止了交談,一同看向了他。

左思見此沉默了一會兒後,有些凝重地對兩女孩說道:“雲案,卡莎蓮娜,看來你們兩個聊的很開心,但很抱歉,我們該走了。”

卡莎蓮娜聽說到他們要走,沒有太多的反應,也沒有過多的糾纏,只是起身兩人說再見。

“啊…這樣嗎,左思叔叔再見,雲案姐姐再見。”

左思糾正她,道:“不是的,卡莎蓮娜,你也要跟著一起離開。”

卡莎蓮娜有些疑惑,但也就一會兒,她問道:“去哪?爺爺不去嗎?”

左思蹲下了來,摸了摸卡莎蓮娜的頭,語氣鄭重跟她說:“孩子,我們將去一個沒有飢餓,沒有寒冷的地方,那是一個如蘇盟般強大的國家。我向你承諾,你會喜歡的。另外,你爺爺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能和卡莎蓮娜一起離開。”

“可是…”

卡莎琳娜好像不怎麼情願,又有些猶豫。她有點下不定決定,打算去問一下爺爺。

“左思叔叔…我想跟爺爺談談,可以嗎?”

左思點點頭,沒有反對。

“可以,去吧,孩子。”

她走到爺爺房門,敲了敲門,在得到伊萬的肯定後,並開啟門走了進去。

左思只是默默的看著,一旁的雲案也在收拾好自已的物件後,走到他的身邊。

雲案沒有說話,但“耳朵”部位的空間被什麼給扭曲了一下,又迅速平淡了下來。她在“內心”編制了一條資訊,以弦狀波的形式彈奏了出來。

那擾動很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對於他們兩個人之間是完全能夠感知得到的。因為它們並不是人類。

“左四大人,您確定要帶上她嗎?”

在接收到雲案的弦波後,左四沒有思索就回了一道弦波,明確了自已的決定。

“嗯…,雲案,給非韓發訊息,調取出原質轉換模組,兩份甲五型物質弦弦料和甲二型空白弦核,以待便用。”

雲案在確定了自已主君的意思後,沒有多說話,醞釀了千分之二秒,發出一道急促的弦波,隨後,就靜靜地站在左四的身邊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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