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朝的皇帝癲狂了數月，於今日駕崩了。
皇帝膝下子嗣單薄，太子早立，尚且年幼。
宰相元衡把持朝政，若是太子成為元衡手中的傀儡，反或不反，已無所謂。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兗朝將是元衡一手遮天之時，先帝的慧妃卻拿出了一道遺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命雲陽王世子趙亭玉攝政，輔佐新帝，欽此！”
不少人暗中唏噓，明白人心中清楚，皇帝這是到死也不讓兗朝落入外人手裡，給了雲陽世子尊位，來壓制元衡。
可雲陽王是誰？
是德帝的養子，與皇帝親如兄弟，年輕時曾為兗朝立下赫赫戰功，邊境防線無一人敢踏足兗朝境內。只是雲陽王常年征戰，累下舊疾，早早便退出朝堂至岐州養病，而後便早逝了，唯留下一子，名喚趙亭玉，世子卻沒有承襲王爵，一直以世子稱。
朝堂上早已沒了雲陽王的半點訊息和蹤跡，更別說雲陽世子。
顯然在朝中，無人知曉這個雲陽世子的底細
葉昀棠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臨了臨了，弄這麼一個人來壓你，可憐我家相爺了。”
元衡一步步坐上這個位子，靠的是心狠手辣和計謀手段。
他側眸看了一眼葉昀棠，“這件事，還用本相教你怎麼做嗎？”
葉昀棠聳了聳肩，“得嘞，小的就是給您辦事的，包相爺稱心。”
皇帝駕崩，舉國哀悼，兗朝上下三年內禁歌舞奏樂，可天高皇帝遠，偏遠之處，官府也管不了那麼多，況且，錢能通路。
即便是天子腳下，也可瞧見歌舞之悅，絲竹之樂。
趙亭玉坐在一家茶棚下歇腳，隔了一條街，都能聽見青樓和酒館肆意妄為的嬉笑聲，以及歡快的聲樂，可見此令頒下，對他們沒有絲毫影響。
牽著馬走到官府，衣裳輕便，頭戴斗笠，若不細看，看不清是何模樣。
將馬拴好，趙亭玉直接從後院翻牆進了官府，剛走幾步，就碰見“為民請命”的官府大人，美人在側，飲酒作樂。
走到堂前，被兩名侍從攔下，“你是何人？膽敢擅闖官府！”
趙亭玉一掌便打飛一名侍從，另一名抬手便朝趙亭玉襲來，卻被趙亭玉一腳踢翻在地，官府大人見況，急忙呼喊：“來人吶！有刺客！”
人還沒來，便被趙亭玉一鞭子打倒在地，臉上明晃晃的紅痕，淺淺地滲了些血。
趙亭玉徑直走到官府大人的身前，從腰間拿出一塊令牌。
“秦大人，初次見面，我叫趙亭玉。”
秦大人也不是個訊息閉塞的主，單是這塊雲陽王府的令牌，便足以讓他死千次萬次，更何況，今後那是壓了元相一頭的人物，他怎敢得罪得起！
秦大人趴在趙亭玉腳下磕頭，旁邊兩位美人更是看得愣住，雖不知來者什麼身份，但見秦大人如此，她們也跪下。
“世子爺恕罪，是下官糊塗，下官知錯，還請世子爺放過下官一馬，下官一定痛改前非，定不再犯！”
“秦義，在此為官五年，壓榨百姓，草菅人命，胡亂判案，百姓有冤無處伸，要本世子放過你，除非，你立即處置了我。”趙亭玉輕飄飄地說。“可惜，你打不過我，你的手下也打不過。”
趙亭玉一邊說著，一邊繞到秦大人身後，“給你幾天活法，路過州府之時，本世子書信一封給州府，讓他撤了你的官職，流放岑州。”
話音剛落，便被身後的趙亭玉一棍子打折了腿。
秦大人慌不擇言：“本官是元相的人，有元相庇佑，你說的都不算……”聲音說著說著愈發小。
趙亭玉冷聲道:“人貴在自知之明，你又算得什麼東西呢。”
州府收到了趙亭玉的手書，上面還印有云陽王府的府印，除了手書，還有秦義為官貪贓枉法的證據。
州府大人見此，也不得不處置，兗朝的天，怕是要變一變了。
趙亭玉此事早已傳到京都，相府裡，葉昀棠側躺在書房的臥榻上，說著風涼話，“趙亭玉這是明擺著要挑釁你。”
元衡抬眸一記冷眼，“這就是你辦的事？”
葉昀棠坐直了身子，為自已辯駁，“這可不能怪我，聖旨還沒到歧州，刺殺的人就到了雲陽王府，哪成想趙亭玉早就進京了，顯然是與先帝計劃好的。”
看相爺不說話，葉昀棠急忙接著說道:“派人問過趙亭玉的畫像，都說趙亭玉出府總戴著斗笠，看不清他長得什麼樣。”
“後日登基大典，趙亭玉必定會在登基大典之前趕到京都，人都送上門了，別讓本相在登基大典看見他。”
元衡落下最後一筆時，天也漸漸暗下。
葉昀棠掃興回府，事辦不好，以元衡的性子，他大概是要被千刀萬剮，銀兩美人，不復存在。
他躺在床榻上，身穿紫衣的婢女端著茶進來，“大人，喝碗安神茶好生歇息吧。”
葉昀棠可不管茶，伸手招來婢女，“紫苑，你過來。”紫苑是他最近新得的美人，身世乾淨，便將她留在身邊。
紫苑走近，便被葉昀棠一把撈入懷中，“好紫苑，我快要被元衡折磨瘋了。”
紫苑的聲音溫柔似水，“大人與元相關係匪淺，就算是做錯了事，元相想必也不會對大人有過多的斥責。”
“你不瞭解元衡那個瘋子，除了對皇權的掌控，我可沒見過有什麼他是上過心的。皇帝這道遺旨，算是擺了他一道，皇帝在朝中已無一人可用，誰能想到，他竟讓遠在千里的趙亭玉輔政，好不容易等著皇帝沒了，本可以高高在上，隨意掌控朝局，結果來這麼一出，換我，我也不會讓趙亭玉活著進入京都。若是此事辦不好，他會關我禁閉，斷我糧草的，紫苑，我可不想好幾個月看不見你。”
紫苑小聲問道：“那大人想好辦法了嗎？紫苑也不想幾個月都見不到大人……”
說著，紫苑便羞紅了臉頰，低下頭。
葉昀棠見紫苑的模樣，惹人憐惜，低頭便含住紫苑的朱唇，“小爺難道還玩不過趙亭玉嗎？看明日小爺怎麼甕中捉鱉！”
夜漸深，燭影搖曳，慢慢也融入了夜色。
卯時起，葉昀棠早已對整個京都各個角落派遣了人手，明裡暗裡的，無一不落，宮門申時下鑰，他就不信了，在趙亭玉進入宮門之前還抓不住他！
城南門外十里亭有一家客棧，客棧來往住宿的人並不多，倒是路過歇腳的人要多些。
趙亭玉要了一間客房，收拾收拾，便安心在床榻上歇息。
客棧裡來往的人都在納悶，今日進出城門盤查要比往常嚴一些，尤其是未及弱冠的男子。
角落裡，一男子與同行男子低聲言語，“聽說，是元相為了抓雲陽世子。”
同行男子眼中劃過一絲驚訝，而後便平靜下來，元相眼看著就要隻手遮天，突然來了一個攝政王，不論對元相有沒有威脅，都豈能容下他。
“慘了慘了，許是明日天下人又要聽見雲陽世子被身死的訊息了。”二人不禁感嘆。
樓下二人還在擔憂趙亭玉身死，趙亭玉本尊卻在樓上安心補眠。
從清晨至傍晚，每一個關卡都嚴加盤查，不放過每一個細節，不知長相身長，只能如大海撈針這般，不放過任何一個，有存疑的全都抓進了地牢裡，細細盤問。
葉昀棠扶額多次，若非在宮中安插有人手，沒發現趙亭玉的蹤跡，他不禁懷疑，趙亭玉此時已在宮中與趙寅明團聚了。
此刻距宮門下鑰還有一個時辰，他就不信，趙亭玉不進宮！
盤查的守衛們著重於未及弱冠的男子，就連身著女裝的趙亭玉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掠過，也沒有發現。
趙亭玉進了京都，並沒有立即換回男裝，他四處檢視。
京都不少士兵在巡邏，暗地裡不少攤販和百姓都是假扮的，巧的是，他們和城門守衛一般，眼裡只有男子。
趙亭玉堂而皇之從他們眼前過，再加上趙亭玉衣著簡單，不亮眼，也就忽略了他。
趙亭玉一路暢通無阻，走到距宮門較遠的地方，但他沒有貿然進去，皇宮重地，這個時辰進去，勢必會暴露自已。
就在趙亭玉一籌莫展之時，一輛馬車從宮內駛出，馬車外觀極為奢華，細察，隨行共五人，但每個人都極為敏銳，任何風吹草動就能驚動他們。
若硬來，趙亭玉可打不過五個人。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趙亭玉必須在大典之前趕到，這輛馬車能在這個時辰從宮內出來，想必是位高權重，便打算明日藏在馬車裡跟著他一起進宮。
“元相留步！”
一名侍從急匆匆從宮內高聲喊著，趕出來攔下馬車，畢恭畢敬地躬著腰，討好著馬車裡的人。
元相？那元相未曾露面，只看見侍從靠近馬車低語著，太遠了，也聽不見。
趙亭玉打消了藏在他馬車裡入宮的想法，夜色漸深，最是鬆懈和利於隱藏的時候，轉身便換回了男裝，來到了威遠侯府。
威遠侯跟隨雲陽王立下戰功，一心為國，皇帝破例，賜予趙姓。
侯爺剛正不阿，常年駐守邊關，年過半百膝下才留有一子，侯夫人對小侯爺甚是寵溺，以致於小侯爺常年出入青樓賭館，更是不在話下。
京都的避人的暗巷裡，皆是乞丐扎堆。
趙亭玉走近，揹著光影與他們說話。
“你們當中，誰的訊息最靈通？我就給誰一錠銀子。”乞丐們爭先恐後，紛紛湧上前來。
趙亭玉卻挑了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小的男孩，將他帶離了那群乞丐的視線。
無人的暗巷裡，趙亭玉戴著斗笠，小乞丐看不清給他銀子的是誰，只問了他威遠府的小侯爺今晚是在賭館還是青樓，可有回府？
他一一回答，隨後，便跟著那人到了賭館門前。
他謹記著那人告訴他的：“小侯爺一出來，你便去偷了他身上的懸掛的月牙形的玉珏，偷了便跑到我這兒。”
起初，他還很疑惑，“為何要偷？小侯爺脾氣不好，萬一我被他打死了怎麼辦？”
“如果你有能力跑到我這裡，我便不會讓他打死你。”
小乞丐半信半疑，可拿了人家的銀子，就要把事辦好，有了銀子，他就能帶妹妹看大夫了。
小乞丐不負重託，偷到了小侯爺的玉珏，一拿到手，便撒了瘋似的跑。
小侯爺一看，是自已隨身的玉珏被偷了，立馬高喝：“偷東西！快給我追上！”
若說是被偷了銀兩，小侯爺也不必這般驚慌，但被偷的是先帝賞賜給侯府的東西，若是丟了，全侯府的性命都不夠賠的！
小侯爺身邊幾個隨從，這才反應過來，立即追上小乞丐，小侯爺也拼了命了在後面追，直到追到一個暗巷裡，是個死衚衕。
一隨從跑得氣喘吁吁，插著腰，“沒地兒跑了吧？”
另一隨從走到小乞丐跟前，“東西交出來，我保證等會不打死你。”
小乞丐面對這幾個身強力壯的隨從，雖害怕，卻仍壯著膽子，“要還，也是還給小侯爺，這玉珏又不是你們的。”
“行啊！還挺機靈，知道要用這塊玉珏向正主訛錢是吧，想得挺美啊！看我不打死你！”
隨從一伸手，便被暗處一鞭子打得手背皮開肉綻，再伸另一隻手，也是同樣的結果。
見況，小乞丐這才放下心來。此時的小侯爺才匆匆跑來，氣喘得趴在牆邊，等著喘勻了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