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偏移的心臟
愉悅的氣氛被打破,兩人皆是一愣,同時轉身。
兩個蘇沐梅。
“蘇沐梅”抿唇一笑,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而真的蘇沐梅有些憤然,她恨鐵不成鋼道:“魏隱州,我才是你媽媽,快過來!”
蘇沐梅是真的沒想到,一向清醒獨立的兒子會被這麼淺顯的東西迷惑。
明明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卻沉溺其中。
真的是,讓她大失所望。
魏隱州是個性格沉穩的人,但此刻他也顯得有些焦躁。
他不停地擺弄著手中的茶杯,偶爾抬起頭,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安。
這一幕落在假的蘇沐梅眼裡,她笑笑,向魏隱州招手,溫柔道:“阿隱,快過來,到媽媽這兒來。”
顧隱州看著站在原地,身著單薄的真蘇沐梅皺了皺眉。
很快移開視線,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準備過去。
“顧隱州!”真蘇沐梅開口喚他。
他的腳步沒停。
蘇沐梅看著屁顛屁顛過去的兒子,差點一口老血沒慪出來,大吼:“魏隱州你是瞎麼?我才是真的!”
“我知道她是假的。”
魏隱州的話,讓她震驚不已。
他既然明白,還清醒中麻痺自我?
見她的反應,魏隱州指尖綣了綣,笑著自嘲道:“其實你們很好分辨的,不是麼?”
“你從未叫過我阿隱,也不會對我笑,這麼溫柔的笑意全都留給了弟弟,你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花費在弟弟身上,卻廉價得不捨得施捨一分給我。”
“而她,很溫柔,也很耐心,跟她相處,不需要費盡心思地去應對這段母子關係,最重要的是這裡只有我,沒有弟弟。”
魏遲越啊,是一個被愛包圍長大的孩子。
可是魏隱州不是。
包圍魏隱州的除了數落,苛責還有無盡的孤獨。
他不明白下雨時,為什麼弟弟頭上總有一把傘。
不明白,為什麼同一座學校,弟弟有人開家長會,而他卻被嘲笑是一個沒有媽媽的野孩子。
不明白,為什麼在書桌前從白天坐到黑夜,懈怠一分木棍就要落下。
不明白,為什麼弟弟可以毫無顧忌地發脾氣,而他就像啞巴一樣,什麼也不能說。
不明白,為什麼弟弟有自由隨性的人生,而他二十幾年的人生,卻像一個空殼子不斷填充,被塞滿了鮮花,和一切色彩斑斕的東西。
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媽媽只愛弟弟……不愛自已。
得到這樣的答案,蘇沐梅不由得呆愣在原地。
她不敢相信。
魏隱州是在渴望她的愛嗎?
這太可笑了。
一個渴望母愛的兒子,預示著她幾十年的努力以失敗告罄。
她要的是一個清醒獨立的兒子。
一個堪稱完美,無懈可擊的傑出作品才對。
而不是現在不知廉恥,希望被愛的兒子。
蘇沐梅的臉色跟吃了蒼蠅屎一樣難看,眼神裡充滿了譏諷。
她失望地搖搖頭。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傾灑在天際,再也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冷冽的風,凍得手指發僵。
魏隱州看向蘇沐梅,神色淡漠道:“天黑了,您該走了。”
驚慌和憤怒在蘇沐梅的臉上交織。
她滿目赤紅,臉部肌肉劇烈顫抖,尖長的指甲握緊拳頭,死死地盯著魏隱州。
聲音似乎在顫抖。
“不行,你得跟我回去!”
原來她也會害怕啊。
害怕他死後那些誇讚和榮耀不復存在麼?
可是他現在並不想在意這些,內心荒涼如一片死水。
他曾一個人趟過渾水,走過四季,面無表情。
不明白哪裡是歸宿,也不懂得家在哪裡。
從前沒有的東西,以後也不會有。
攢夠了失望的車票,他該走了。
魏隱州手捂著心臟,臉色愈顯蒼白,忍著嗓音的嘶啞,叫出了多年不敢叫出的稱呼:“媽媽。”
……
“再見。”
他不想跟任何人和解。
“不,不行。”
“顧隱州!”
長滿荊棘的大門緩緩關閉,蘇沐梅背脊發涼,她抿緊著唇,指甲掐進肉裡,無論她怎麼喊,裡面的人再也不回應。
看著消失的人影,她滿臉驚疑。
怎麼會這樣?
她才是他的媽媽啊!
人心本就是偏移的,她只不過是更愛小兒子而已。
“砰!”雲淺手中的酒瓶摔碎在地上。
瓶子裂成四五瓣。
看著心臟監視器閃爍著紅燈,曲線變直,上面的數值歸零
“失敗了?”
她還是低估了魏隱州的痛苦。
白天遷就生活,夜晚打理靈魂。
魏隱州的生活從來沒有輕鬆過。
世人只看見了他光鮮亮麗的一面,卻沒有看見他漸漸腐朽的空殼子。
明明天一亮,所有的情緒都能像以往一樣消散,可是魏隱州再也不願意等天亮了。
蘇沐梅抱著雲淺的腿,眼角隱隱發紅:“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盡所能飾演一個更優秀的母親,求你了。”
女孩這麼厲害,能帶她入夢,一定能再一次讓她入夢的。
這一次,她一定會抓住機會!
床上的人生命盡失,身體變得越發透明,夢噬鬼即將吞噬他的身體。
蘇沐梅攢緊魏隱州即將消失的的褲腳,身子顫抖,尖聲大叫:“怎麼會這樣?”
連最後一絲念想都沒有了。
雲淺沉默了一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留了一句“無能為力”,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魏隱州身上漂浮的死氣和紫氣,盤旋籠罩,連她也看不透這個人的命格。
噬命鬼是不可能殺的死他的!
他到底是什麼人?
而遠在幾千裡的望都城中,一個男人緩緩睜開眼睛,狹長的眸子染上了一層薄冰,微微曲起修長的指節,聲音暗沉而沙啞。
“又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