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局的大廳一大早就已經熱鬧非凡。排隊的“長龍”在大廳內蜿蜒地連線了每個可供站立的角落。
此等盛況在風間城實屬少見，多數時候只會出現在春節期間的貓熊巷。然而這種狀況卻已經在管理局持續了三個月之久——一切都是為了那臺位於管理局二樓的機器，被稱為新世紀娛樂設施之首的“模擬倉”。
自從軍方開放了第一批“模擬倉”的市民體驗權後，這件機器的名號就席捲了每個“風間城好物推薦榜”的榜首。無論是本地市民亦或是外地遊客都想著前來一探究竟。
所謂的“模擬倉”是“潛入式意識模擬倉”的簡稱。它是基於對“驚夢症”的探索而研究出來的夢境模擬裝置。最初只是為“調查員”提供夢域相關的訓練，現在已經在媒體口中成為了遊戲界的未來。
但不是每個人都會對此感到開心……譬如這隻被河馬擠到角落的灰兔子。
“女士，這裡是工作人員的休息區，不能排隊……”王芽大聲提醒著，可河馬的大屁股還是擠了過來。
“女士！女士！”王芽拼命地往牆邊縮去。身為工作人員，他的身板與聲音在大廳裡卻是最不起眼的那一批，因此如何維持秩序已經讓他苦惱了許久。
“這位小姐，您後面有人。”一個散漫的聲音提示道。
“哦哦，對不起。”終於意識到自已身後還有一隻兔子，河馬女士及時停住了自已後傾的身子。
王芽總算鬆了一口氣，剛要道謝，比他高了一頭的身影就貼了過來。
“讓你久等了。”穿著紅色夾克的灰狼小姐衝他招了招手“這次就麻煩你了，王苗先生。”
“你就是穆金？”
灰狼點了點頭。
這位穆金小姐看上去和王苗同歲，留長髮，戴著金色頭環——看上去像是一件具有民俗特色的工藝品，上面遍佈著複雜的圖案。
女人胸前的工作證證明了她就是管理局僱傭的攝影師，是應了管理局的邀請專門前來拍攝宣傳短片。
按照既定的路線，王苗帶著這位穆金小姐一路向裡走去。管理局是由三棟大樓聯合構成的建築，如果要想在一天之內參觀完全，他們必須加快步伐。
“看起來，你們管理局員工的素質還不錯。”穆金舉著攝影機誇讚說。
這只是一句寫在臺本上的提示詞。在兩人相遇前，穆金就已經確認了這場“演出”的劇本。
“謝謝您的誇獎，自從羅寧局長上任後，我們針對……”王苗也嫻熟地背出了那份早就準備好的臺詞。
只要一切順利的話，這份工作相比“拯救驚夢症患者於水火”可要舒服多了……一個突兀的聲音突然從王苗身後的場館裡傳來：
“元嵐你是傻逼嗎？就不能幫我擋一下啊？”
如果一切能夠順利的話……王苗的眼角抽了抽，卻依舊保持著營業的微笑。
按照日程安排，他身後的場所應該是調查員考核中“實戰演練”的測試地點。
“在羅寧局長的指導下……咳咳。”鏡頭前的王苗清了清嗓子，“我們針對員工進行了素質教……”
“臥槽，著了著了！老子的尾巴！”
“情緒管理”是每個調查員的必修課，即使已經面露青筋，灰兔子依舊用一種平靜的語調在攝像頭前闡釋著情緒控制的極限：“我們針對員工進行了素質教育，目前來說效果顯著，這有效地減輕了髒話……”
“他媽的哪個畜生給初審的考核機器人配噴火器啊？”
“我還真的信你的邪！元嵐！狠狠踢它丫的屁股！”
“話的使用……”王苗終於說完了最後的幾個字。
穆金面無表情地倒放了之前錄下的片段：可以發現王苗的聲音完全被那個粗嗓門給蓋住了。
這也意味著……打回重做。
“唐！鳶！”灰兔子忍無可忍地衝場館裡怒吼道，“你他媽給我安靜點！”
這輪爆發過後，場館內外都變得鴉雀無聲，灰兔子這才滿意地回過了頭：“希望剛剛沒有嚇到……唔。”
身後的灰狼小姐雙眼發亮地抓住了王芽的手，她頭頂的狼耳朵顫了顫：“這個音調……就是這個音調！！！”
“哈？”
王芽那種看變態的眼神讓穆金清醒了過來，她隨後收斂了神色並鬆開了王芽的手：“可能這麼說有些冒昧……但是王芽先生，相比於之前送過來的樣本，你的聲音要低沉了不少。是因為嗓子出了什麼問題嗎？”
這你可得問問場館裡那隻黑兔子了！王芽抓狂地想。
觀影廳的事件過後，為了維護自已在管理局裡的男人形象，王苗不得不每天煞費苦心地壓低聲線……他甚至還留了鬍子！
“我……確實嗓子不舒服。”王芽問。“有什麼不妥嗎？”
“用作宣傳用的話，你之前的聲線會更符合效果。”穆金說。
“好的。”王芽提了提嗓子“這樣可以嗎？”
“再……軟一些。”
“這樣？”
“再……”
“那這樣？”王芽狐疑地抬眼看向面前的灰狼，卻發現對面的女人正垂涎欲滴地看著自已，彷彿他就是一盤上好的甜點。
“傳聞竟然是真的！”灰狼興奮地嚎叫一聲，再次抓緊了王芽的手。“別再拍這個傻逼宣傳片了，跟姐姐拍電影去吧！你會是我電影裡永遠的女主角！”
電影？王芽遲疑了片刻……
等等？女主角？？？
穆金的狼尾巴撲騰地搖動著。王芽看得打了個寒顫，趕忙驅動了異能。身形閃爍後，灰兔子出現在了距離穆金三米遠的大門邊。
可令王芽詫異的是穆金竟然已經在大門邊等著他，她甚至還抓著王芽的手。
她的異能是？王芽驚訝地從灰狼的笑容上掃過。
“別跑嘛……我們可以再商量商量。”灰狼臉上露出了諂媚之色“電影分成五五開……不，六四開也可以！”
王芽抽回了手，對待穆金已經多了幾分忌憚：
“穆金小姐，繼續我們的工作吧，接下來應該就是四號場館了。”
四號場館是所有場館裡最特殊的一個，它的一半放置著儀器裝置另一半則充斥著藍色的液體，二者用一塊巨大的有機玻璃隔開。透過這塊玻璃可以看到液體裡的調查員，他們都被一根灰色的管子連結，就像母胎裡的嬰兒般在液體中漂浮著。
唐鳶和元嵐也在其中，不得不說他們的手腳還算利索。
“這裡也就是調查員‘壓力測試’的場所，平時也被用作游泳池，調查局採用了……”王芽又拿出了那份營業的微笑。
“不用了。”穆金擺手道。“既然你嗓子不舒服，配音就交給後期吧。”
王芽翻了個白眼：那你不早說！
穿透水面的光芒在場館的另一側投影了模糊的光，讓一切都變得如同在水底一般如夢似幻。如果不是周圍被儀器佔滿沒有多餘的空間，這裡改造為咖啡廳想必能夠收穫一批忠實客戶。
“那隻黑兔子……”穆金指著液體裡的黑兔子問道。“也參加了考核嗎？”
王芽點了點頭：“是。”
“我在正式員工的照片牆上見過他。他也需要參加這種入職考核嗎？”
“所有的調查員在更換搭檔時都需要重新進行一遍這種測試。”王芽解釋說，“這也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考慮。”
“但這位唐鳶先生更換搭檔的原因和其他人不一樣吧？”
突然從穆金嘴裡聽到唐鳶的名字讓王苗愣了一會：“抱歉，我沒有明白您的意思。”
“就算是鱷魚那種自私的種族在親友死後也會哀悼半年，那隻黑兔子居然這麼快就從帝都的那場事故里走出來了？新歡舊愛，嘖，他倒是博愛得很。”穆金輕蔑地笑了笑“薄情寡義的他是自在逍遙，只是就苦了那位‘被’更換的搭檔嘍。”
“如果你只是從新聞上了解的他，那麼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他和媒體上瘋傳的形象不一樣！”王芽冷冷瞟了灰狼一眼。“他在管理局救了很多人，同時……他也是我師傅。”
“醜惡與高尚並不矛盾……破壞秩序的‘入夢者’平日裡也有可能是秩序最堅定的維護者。”穆金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灰兔子“親愛的。戴上面具之後，你又怎麼知道我是羔羊亦或猛虎呢？”
灰兔子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嚴肅，他並不想在這件事上與穆金有多餘的爭辯。
“啊，抱歉。在報紙上看了太多關於他的報道，情不自禁就……”穆金轉了轉眼珠子後，又換上了之前討好的笑容“王芽先生，不如我們再聊一聊電影的事宜？”
“絕對不要！”
又在場館裡拍攝了幾個場景後，王芽領著穆金離開了。
本該和白虎一道陷入休眠狀態的黑兔子卻睜開了眼。
他木訥地看著自已左手上的傷疤……
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