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破曉，窗外的晨光彷彿籠了層白霧，朦朧輕盈地灑進屋子裡。
赤瞳臥倒在仙尊的懷裡，噙滿淚的紅色眼眸注視著上方暗暗愛慕了數百年的人，遲遲無言。她的雙手垂在身側，微微抬起又放下，反覆了數次，直到淚水盈滿眶滑下了臉頰，她才彷彿下了莫大的決心般，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撫上仙尊的臉龐。
她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將死之人特有的虛弱與無力，“尊上，只要您今日可以全身而退，瞳兒也算死…死得其所。但……有兩問，其一，為何這三界，凡人怕我，仙要殺我，妖卻也不容我？其二…其二……”
其二，你可曾在意過如此微不足道的我？
她終究沒敢把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大嘔了一口鮮血後，眼神卻突然亮了起來。她痴痴地望著仙尊的眼睛，哀傷縈繞的臉也慢慢變得生動。
她終於在死之前看到了仙尊為自已流的淚，那顆清亮的淚珠最後滴落在了她的眼睫上。
赤瞳再無遺憾，緩緩閉上了赤紅色的眼睛，嘴角還噙著笑……
“啪啪啪！”寂靜的片場突兀地響起鼓掌聲。
“不錯不錯！”金導率先肯定後，圍觀的工作人員也跟著點頭稱可。
許一歌一直都很緊張，期間還說錯了臺詞，結果沒想到卻獲得了認可。
王樂樂衝過來拉上許一歌，疾步走到金導面前，“金哥，那就是過了？”
“過了，一會兒把劇組合同簽了就可以了。”金導打量著許一歌，目光停留在她的左眼上，“你這兩顆淚痣倒長得特別。”
很突兀的一句話，聞言的兩人都愣住了，還是王樂樂先反應過來，開著玩笑，“對的，她要丟了，光靠這個也能找回人。”
金導卻未接話，眼神閃爍了下，催促道，“先去籤合同吧。”
許一歌這回反應倒快了，“謝謝金導。”
金導微笑著點點頭，王樂樂便興沖沖地領著人去劇務那裡籤合同了。
接下來的兩天，許一歌都待在劇組觀摩專業演員的演技。以至於，除了撞檔的男女主還沒見到外，她已經能把大多數的演員和他們的角色名對上。
她還發現這部劇裡，但凡有兩句臺詞以上的年輕演員，年齡都在18歲上下，統統都比自已小了許多，不禁暗歎：成名要趁早才是大數現象。
晃神的功夫，金導那裡開始喊停休息。
王樂樂拍完自已的戲份就要去趕通告，臨走前還特地叮囑許一歌，“今天下午女主會到，她脾氣很差，又是劇組裡背景最雄厚的關係戶，你到時躲遠點。”
許一歌點了點頭，心想脾氣再差也不至於逮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發火吧，不在怕的。
結果人一出現，她就怕了。
女主就是上次潑她酒的淩小姐，凌佳冪。
全天下姓凌的那麼多，怎麼就這麼巧了？許一歌忍不住腹誹道。
但凌佳冪的記性看起來不太好，偶然與許一歌對視上，也是眼神自然地劃開，壓根沒記起潑酒那一茬。
許一歌鬆了口氣，繼續站在一旁觀摩別人的戲。
這是一場女主和女二的對手戲。
她聽王樂樂說過，女二是科班優等生畢業，人靚戲好，是原定的女主。但最後抵不過凌佳冪的背景太硬，被生生打壓了下來。
而眼前的凌佳冪，除了投胎比別人強外，外形和演技在鏡頭前都被女二完虐，頻頻接不住戲，連連NG了三十幾次。
因著一紙合同，金導不得不向資本低頭，但這麼個拍法，他得氣急攻心而死。
許一歌同情地看著金導，身邊的工作人員也都在竊竊私語著。
最後一遍NG後，金導讓大家休息半小時，許一歌也正好去了趟洗手間。
“……把蘇妍換了……就是不喜歡她……”
衝完廁所，許一歌正要推門出去時，凌佳冪的聲音傳了進來，她連忙收回了搭在把手上的手。
當聽到了不該聽的話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假裝自已是空氣。這點，許一歌還挺熟。
凌佳冪還在打著電話，語氣嬌嗔，“……表哥拜託啦~把蘇妍換了嘛。她在的話，我根本沒法演啊……我沒有任性，你要不幫我，我就去跟姥爺說……好，到時都聽你的！謝謝表哥~”然後利落地掛了電話。
廁格里，許一歌安安靜靜地聽著，直到凌佳冪“噠噠噠”的高跟鞋聲音變遠了，才敢出來。
萬惡的資本力量啊！
她邊洗手邊吐槽著，為女二接下來的戲運唏噓。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大中午，王樂樂一起床就滿臉愁容地跟她說蘇妍被擠走了，女二的人選成了待定，劇組的進度又要被往後拖。
聞言，許一歌訥訥地操心起來：接下來跟淩小姐對戲的人可咋辦，收著演被導演罵，放開了演就可能失了角色，可夠倒黴的。
金導也生氣資本的過分胡搞，心想既然甲方爸爸不怕賠錢，他個乙方也樂得自在，直接就給全劇組放了三天假。
王樂樂抱怨一通後，收拾著出門了，不知道是赴誰的約，一臉的神神秘秘。
許一歌想到了生計問題，最後只好默默開啟化妝箱，刷牆上色，準備直播。
剛開播，直播間就衝進來一個“50”級的大號，等級勳章上還閃著五顆星星，這代表著大豪是最近消費了晉升上來的。
她愣了下，心想著估計是進錯直播間，就沒在意——她家的粉絲都是小蘿蔔小土豆，沒條件這麼豪氣。
放了一首歌后，直播間開始進人，公屏慢慢滾動了起來。
其中有個老粉問：你今天怎麼白天直播？不跑劇組了？
要以前她肯定特貧地來一句，想你們了唄，然後再等粉絲們懟自已。但今天，一下就問到了她的心坎上，她開始吐槽這幾天在[翻雲記]裡的所見所聞。
許一歌略去了劇組名和人名，深刻地抨擊著娛樂圈這種世人皆知的潛規則。粉絲們聽著，有空的敲兩句話勸她看開點哪哪都一樣，沒空的就丟個表情讓她自行體會。
直到，有人飛屏點了首歌——＜Please Shut Up＞，然後刷了個火箭，打斷了許一歌慷慨激昂的痛批言辭。
她一下子懵了，連謝兩聲後再定睛一看，正是一開播就進來的“50”級大號，同時也看清了號名——“謝什麼謝”，這對於剛剛才致謝過的人感覺更懵了。
飛屏：主播收了禮不唱歌？
許一歌尬笑著問，“這位老闆，我不會唱，用放的可以嗎？”
公屏上，老粉們跟著起鬨，說許一歌的英語水平最多唱個字母歌，中間可能還帶缺的。
她的中二形象由來已久，都不好跟粉絲爭辯那26個字母她不光會唱還會寫。
飛屏：放，A$AP Mob的。
許一歌職業笑道，“好嘞，老闆要還有愛聽的可以再說哦。”
飛屏：放。
當嘻哈的音樂一響起，許一歌就知道這位土豪是留不住的，因為聽歌的風格也會影響粉絲的去留——比起嘻哈說唱，她更愛最炫民族風啊。
但很顯然，她想錯了。
緊接著的三天裡，她只要開播，“謝什麼謝”必然第一個出現。
此人出手大方話不多，點首歌就放個火箭，甭管許一歌會不會唱。點歌的風格基本都以國風和抒情為主，她不得不懷疑，那首＜Please Shut Up＞其實只是在內涵她太吵了。
許一歌的情緒從最開始的受寵若驚，到後來已是寵辱不驚——多年的直播經驗告訴她，只要是這麼不計代價默默守護的玩家，十有八九都是老熟人，除非主播自身相當出彩或是天降鴻運。
而她，顯然不屬於後者，於是在瞎猜了幾天無果後，她憋不住發了條私信詢問他是自已的哪一代粉絲。
大哥人也很實在，直接已讀不回，消失了。
老粉絲們比許一歌還惦記著大哥，上線就問人呢。她沒法說人是被自已問跑的，只好一臉沉重地說，“大哥有大哥的想法，咱也不知道。”
臨時大哥跑了，老粉相當理解她，也就不再往她心上扎針了。
而這段直播小插曲，委實讓她的錢包回血滿滿，她又可以心安理得地跑劇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