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元去世第七日,附寶突然生產,巫和祝通知到艾青的時候,她正在院子裡練劍,大哥在世時教過她的歸元劍法。

艾青匆匆趕去之時,胎兒已順利落地,是個男孩,被祝緊緊的抱在手裡,屋裡走出一個人族,對她說,附寶要見她。艾青邁步進屋,聞到了濃烈的血腥氣,她不願離得太近,其實大哥去世後她就不怎麼敢看見附寶,怕自已控制不住殺意,這方面來講她和二姐沒什麼不同。

附寶輕輕的叫她:“小四。”

艾青應了,說:“你找我?何事?”

附寶身旁的人族將她輕輕扶起,蓋好桑麻後退了出去,一時屋裡只剩下她們二人。艾青微微出神想到:“這些人族,現在不怕我殺了附寶嗎?”又想到,“哦,對,孩子已經生出來了,附寶沒什麼用了。”

附寶喝了口水,開口道:“我後悔了。”

艾青聞言,這才抬眼看向她,艾青好像很久沒見到她了,但明明他們不久前還在大哥塌前見過的。附寶面色憔悴,因為剛剛生產完,頭髮微微散開,有幾縷甚至粘在額前,嘴唇微微乾裂,看起來十分狼狽。她的雙目散煥,雖望著艾青,但目光好似看在別處,艾青恍然間記起,在懷孕之前,附寶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子。她從小長於蒼水之畔,眉目彎彎雙眼明亮,笑起來臉頰微微凹陷,嘴唇嫣紅,見人總是語笑嫣然,性格隨和大方,十分討人喜歡,不然也不會和燚成為好友。和如今,簡直判若兩人。

艾青沒有接話,附寶又說到:“人族的壽命太短了,我老的太快了。蒼水河畔每年都有年輕的女子浣洗桑麻,她們的笑容那麼明亮,聲音那麼清脆,雙頰的顏色更似河邊的桃花。但元他一直沒變,永遠都是初見時的那般英俊,他當時向我求婚,我欣喜若狂,但我太高興了,我忘了,他是靈族。後來我又想,不能孕育子嗣有什麼,他那麼愛惜我,我們也能生活的很好。再後來,我眼角長出了細紋,我開始恐懼,恐懼衰老和死亡。”

附寶望著艾青,好像透著她看著誰,艾青仍不想說話,這些她都知道,衝突當日她說過一遍了,艾青印象深刻。

“但是我真的懷孕後,我沒想到元會消散的那麼快,甚至都等不到孩子的出世,明明其他的靈族都不是這樣的,明明我們應該還有三四年的光景!”附寶開始流淚,她從計劃懷孕開始,就打聽過了,普通靈族孕育子嗣後可以活一年,元靈力強大,又有幾位兄弟姐妹為他尋來世間靈藥,三年五載不成問題,沒想到一切卻來得那麼快。

“我看著元在塌前,看他無法下地,看他雙鬢如雪,我心如刀絞。他不怪我,他還是愛我,我真的後悔了,原來看著愛人一點點在自已眼前衰老、死亡,是這樣一種過程。”附寶泣不成聲,雙手掩面。

艾青望著她,又想起了黃元對她說:“我不怪附寶,我愛她”的樣子,她感到厭倦,想要起身離開。附寶望著她,又叫了一聲:“艾青,對不起,幫我對燚說一句,我真的很抱歉,帶走了你們的哥哥。”

艾青聞言眼中殺機更甚,她站起穩了穩心神,大步離去。

當晚,人族派人傳來訊息,附寶自刎,用的是燚的那把白玉劍。

艾青沒有去人族治喪,靜靜的坐在園中,桌上拍著一堆木雕的小獸。燚和野進門的時候,就望見一個圓潤的腦袋正擱在石桌上,呆呆的望著一排小獸,夜色下的臉龐顯得有些陰森。兩人徑直到石桌旁坐下,艾青也沒有理會,就擱著腦袋望著木雕,也不說話。

燚抬手拿起一隻木雕,細看才發現是一個小馬,輕輕摸了下,對艾青說:“這個是前些年祭祀之日,大哥給你雕的嗎?就幽都山那次。”

艾青聞言,支起了身,看了眼,答道:“是的,小白貪玩扯著我去浴水,非要說那裡有好玉,結果遇上了大蛇,差點被要掉腦袋,還好最後大哥匆匆趕來。我只傷了胳膊,大哥在我養傷時,雕給我玩的。”

燚聞言也想起了往事,沉默了片刻,問道:“人族傳信,說附寶死了。”

艾青聞言看向她,見她神色平緩了許多,不似日前那般緊繃,也放下心來,說:“剛來的,問我去不去,我說不了,他們自已按照規矩辦就可以了。”

語罷想了想,又說:“用的是你那把白玉劍。”

燚聽罷輕輕的嗯了一聲,說:“她是故意的,她知道我想殺她,便死於我送的劍,無非是希望我原諒她。”她的神態平和,甚至給自已倒了杯水,慢慢喝著,談及附寶也不再語氣憤恨,可能死亡真的撫平了她心中多日的仇恨。

野這時開口了,他說:“我們不日就準備去豐沮玉門,聽說那邊離日月最近,靈山十巫便是誕生在那,我們想去那邊看看,找找有沒有什麼靈玉,能夠幫你們兄妹幾人補全靈體。”

黃元去世之前,他們兄妹四人都取了本體四分之一靈體,與扶桑書下的黃元本體成陣,陣法是大哥模擬女媧補天時聚石之法,燚和野還有墨三人親自布的陣。他們四人本體靈石缺了一塊之後,人形面貌也年輕了三四歲,燚還是不放心,想要去找找有沒有逼得辦法。其實艾青不甚在意,她覺得本體靈石少了就少了,也沒什麼大礙,只不過以後要是看見了大蛇,可能要跑的更快了些。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望了望野,又歪頭去看燚,說到:“我二姐缺了靈石後,看起來比你年幼了不少,你會不會覺得不太相配?”

野聞言大驚,忙道:“你怎麼也學起小白那丫頭,說些瘋言瘋語,莫不是被傳染了!”慌忙之中不忘表明衷心:“燚,我並未覺得你有什麼不同,靈族人形外貌本來就是虛幻,可別聽你妹妹胡說!”

燚看她倆插科打諢,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艾青就勢問道:“那你們何時成親?”

聽聞這話,燚卻又收斂了笑容,野看她臉色不對,忙說:“這個不急不急,我們先去豐沮玉門,回來之後你們姐妹慢慢商議,我隨時待嫁,時刻準備著!”

艾青知曉她二姐還是對黃元和附寶之事心有芥蒂,但看野心中有數,也略過不提了。

哪知,一直到百年前小白去世,他最近一次見到二人之時,他們都還沒有成親,但依舊是形影不離。

再次在吳家得知韓野的訊息,艾青心神不寧,總覺得要出什麼大事,便在房中擺陣,想用尋蹤術聯絡她二姐。

果然,第二日,韓野便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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