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檔案登記的第二天,艾青還住在辦事處附屬的賓館中,正學習如何乘坐交通工具離開西寧,就被檔案處告知她的親族已經派人來接她了,讓她去辦事處辦一下手續。

親族?艾青愣了一下,隨即又想起小白是有後人存世的,上一次輪迴之時好像是遷到了長安。但是艾青不知道,竟這麼快就有人得知她的訊息,還要來接她。替他傳訊息的是辦事處的一隻寓鳥,艾青很多年沒見過寓鳥了,雖然是一隻混血。艾青還是問了一句:“你聽說過北山的孟槐一族,有一個叫孟木明的嗎?是個靈族,不曾生育過。”寓鳥名叫張躍,聞言搖了搖頭,說:“據我所知,檔案中記錄的孟槐一族,已經沒有天生靈族了。”艾青聞言點了點頭,其實她心裡明白,木明就算沒有生育,上次也是最後一個輪迴了。

張躍看她不說話,想著這位孟木明估計是她的親族或是友人?便對她說:“你要找人可以去檔案處,不過只能去省會的檔案處,近年來剛開始使用線上資訊採集和匯總,所有靈族的檔案陸續都上了電腦系統,但仍有少數還沒有統計完畢,省會還有以前的紙質檔案存檔,資訊要全、更準確一些。”艾青知道他的好意,再次道了謝,又從與他的交談中得知了更多靈族的現狀。

百年前的中原大地戰火紛飛,靈族在夾縫中生存,人族更是受盡磨難。秩序崩塌流火遍地,戰爭時期純血靈族無法從日月中獲取精魄,一旦受傷無法及時治癒便會死去,靈族痛恨戰爭,但他們無處躲避。

戰爭時期的靈族,和人族無異,傷口非靈藥無法癒合這一的弱點,有時讓他們連人族也不如。據張躍說,目前靈族已不足十萬人,純血靈族更是不足千人,而靈族血脈會隨著生育截斷式稀釋,通婚三代之後,混血身上的靈族血脈便會徹底消失,變成完完全全的人族。

艾青不覺得意外,她度過的歲月太漫長了,早在最初一次輪迴,或許要更早些,在大哥與附寶成婚開始,她就預感到,也許靈族終將和神族一樣,消散於世間。

艾青一直在辦事處的會客廳等著,可能因為她是純血靈族的原因,辦事處的人和靈族都對她十分友好。不到半小時,會客廳被人推門而入。

這是艾青第一次見到白鴻其。

那是一個儒雅的中年男人,面相沉穩大氣,眉毛濃密卻有一雙銳利的眼睛,高大的鼻樑下顯得嘴唇略薄,他推門向艾青走來,略顯恭敬地叫了一聲:“青祖。”身後跟著一男一女,此刻

也低下頭叫了一聲。艾青聽見這個稱呼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匆忙抬手:“別,叫艾青就可以,你是?”男子笑了笑,眉目一動起來,艾青才注意到他原來是一雙桃花眼,心想:“跟小白一樣。”男子便說道:“白滿西是我祖父。”艾青恍然,那他就已經是第三代混血靈族了。

白滿西是小白的兒子,小白全名白金玉,是五色石中的東方位,主金,便給自已起了這麼個名字,還頗為自得,覺得這世上最好看的莫過於金色和玉色了,最是配她。

艾青又凝眉細細的看了看白鴻其,才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微弱了金玉靈氣,太弱了,還不及小白當年的百分之一,難怪剛進門時她沒有察覺。

白鴻其任她打量,還笑著向艾青說到:“直呼名諱我是萬萬不敢的,您要是不介意,我吩咐家中叫您青姑娘吧?”艾青點點頭,可有可無,當年白滿西至從20歲得子,便再也不肯叫她小姨了,開始吩咐門下及家中開始叫她青姑娘,如今,又有人開始用這個稱呼她了,一時有些恍然。

白鴻其將她從辦事處接走,住在西寧的酒店,中午的接風宴上,還給他她細細介紹了白家現在的情況和靈族現狀,還安排了明天的飛機,要接她回西安老宅。

艾青這才知道,為何白家人會趕來的如此之快。從她1915年在北京死亡進入崑崙山輪迴,白滿西便一直在崑崙山周邊派人等待,後來甚至要求每一代白家人中選取一人入職檔案科,就為了能在艾青出崑崙後,第一時間找到他。白鴻其說,白滿西曾在離世之前留下家訓:但凡白家人在外,遇到名為艾青的靈族,均需以禮相待,傾囊相助。

她們是在清朝末年搬到南邊去的,彼此華夏大地鴉片之風橫行,清朝王室有心無力,各地起義和運動之風絡繹不絕,艾青帶著小白避世於蘇州。小白閒不住,玩心重,時常往滬上瘋跑,就在那裡她認識了李子祥,並決定不再輪迴,為他生兒育女。

後來的後來,小白生下白滿西不足三月,便靈力消散,維持不住靈體和人形,她從小白孕期就開始奔波於各地求藥,更是遍尋靈山十巫,仍是隻能延緩她月餘的壽命。

李子祥一直到白滿西出生,才知道小白是個靈族,生育會致死,完全無法接受,一度想掐死白滿西以延緩小白的死亡。民間是有這種傳言,說靈族產子的第一時間殺死胎兒,便可保住靈族的姓名。但我和小白都知道,這只是少數靈巫在商周時期鑽研長生密法時的一種嘗試罷了,其實根本沒用。

艾青還記得那時小白還沒出月子,仍在臥床,她正在床邊用尋到的大言山靈石為她佈陣幫她吸收靈氣。李子祥拿著一枚玩具皮鼓推門而入,迎面看到維持不住人形的小白,白色蛇尾若隱若現,當即呆住了,但條件反射的關上了門,向床邊撲來。

也就是那日,李子祥知道了一切。這個高大的男子撲倒在床邊,泣不成聲:“我不要孩子了,阿玉,為什麼會這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阿玉,怎麼辦,我該怎麼救你?”

小白摸著他的頭,輕輕的推了下:“子祥,沒關係的,我本來就要死的,我都想好了,與其不知道死在哪個莫名其妙的時間點,還不如給你留下個子嗣。”小白告知了李子祥靈族輪迴的秘聞,並對他說這是她最後一次輪迴。“子祥,你阿姐總說你們家五代單傳,這下好了,六代不愁啦,你別傷心,兒子陪著你呢...”

其實,小白雖貪玩,但一直有兄長、姐妹護著,說話討巧可愛,與許多靈族都交好,用她的話說,算是“朋友遍天下”了。也只有在后羿射日、顓頊繼位、漢室消亡、唐宋更迭時輪迴了四次罷了,那就到的了九次?

但艾青沒有開口,就像她無法阻止小白生下孩子一樣,她也無法阻止小白的死亡。

李子詳一直不願意接受白滿西,一直到小白消散那日,他甚至都沒有抱過孩子一下。

1890年,小白的靈體徹底消散在天地間,艾青記得那日正逢秋分。小白離世後的第二日,他寫下遺書,留下一枚玉珏,投了江。

“艾青,白滿西便託於您照顧,我不放心小白,得去看著她點。——李子祥絕筆”

滿西是孩子的名字,小白懷孕之初兩人便定好的,因為他倆相識於滿月之夜的外灘西口岸,便定了這兩個字,不過當時定的是:李滿西。李子祥始終不肯接受這個孩子,更無法接受他一出生便帶走了妻子的事實。

白滿西是小白的兒子,一代混血靈族,如果沒有靈族帶他吸收日月精魄,他繼承的靈力伴隨著他的成長只會消散的越來越快,哪怕是一代混血,在成年前,也會變得和普通人一樣。

白滿西長得很像小白,才嬰兒時期就笑起來眉眼彎彎,面板白皙、雙耳微微外擴,總能讓艾青看到幾分小白的影子,艾青不忍心小白的血脈就此變成普通人,便按照李子祥的遺願,將他從上海帶走。起初,李子祥的姐姐是不願意的,李家家大業大,李子祥留洋歸來後雖未入仕,但頗有經商之才,加上小白的幫扶,李家在上海更是呼風喚雨,李子祥就留下這麼一個兒子,李家自然是寶貝至極。

李子祥的姐姐李明溪嫁的是當時的上海守備司令程家幼子,艾青不想鬧的太難看,便親自登門多次,最後不得已表明自已靈族的身份,才見到李明溪夫婦。

艾青向李明溪表明了靈族一代混血靈體不穩的弊端,若無靈族引導吸收靈力,新生混血靈族在幼年期便會體弱多病,平常的磕絆可能就會要了他的命。待靈氣穩固之後,有血脈中的五行之力,艾青還會教他使用簡單的金系術法,讓他在這亂世中,能有自保之力。李明溪的丈夫家中頗有底蘊,對靈族有所瞭解,靈族大多來自崑崙,世間各類奇珍藥材和靈氣之物更是如拾地芥,可能想順勢與靈族較好,在他的勸說下,李明溪才答應下來,但與艾青約定只能九年,待白滿西靈體穩固,便會親自將白滿西接回李家,且九年之內,艾青不可帶白滿西離開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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