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還在為蘇寒的死感到惋惜，門廊上的風鈴再次響起。
“客棧裡就你一個人？”
來人環顧客棧，看著夜鶯問道。
“對，就我自已。”
夜鶯臉上帶著職業微笑。
“我想吃的菜很複雜，怕你一個人搞不定。”
來人看夜鶯如此年輕，質疑她的廚藝。
夜鶯聞言來了興趣，微笑的看著對面的老太太問道：“奶奶您想吃什麼，不妨說來聽聽？”
“佛跳牆會做嗎？”
老太太試探問道。
“會，費點時間而已。”
夜鶯還沒有不會做的菜，這是空間戒指賦予她的金手指。
“喲，不知道有沒有真本事，口氣倒是不小！哎，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夜鶯聽完認真看了一眼老太太，若不是老太太穿著講究，還以為九斤老太來自已店裡了。
夜鶯懶得辯解，直接從空間掏出食材。
鮑魚、海參、魚翅、鴿蛋、瑤柱、花菇等食材全部取出，夜鶯開始精心處理。
該泡發的泡發，該蒸煮的蒸煮，該煸炒的煸炒。
把處理好的食材一層一層地碼放在精美的陶罐中，加入高湯，慢火煨制。
“哇，小姑娘，看不出來，你還真有兩下子啊！是我以貌取人了。”
老太太態度轉變很快，發出由衷的讚美。
“還要文火慢燉很久，奶奶您不如邊等邊說。”
夜鶯很享受老太太臉上的反差，開口建議道。
“好，那我就說點你們年輕人愛聽的愛情故事吧。”
夜鶯將灶臺擦了擦，放下抹布認真聆聽。
“我叫宋灼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灼華。”
老太太似乎對自已的名字很滿意，夜鶯也很喜歡。
“我的一生都如這個‘灼’字，鮮明且光亮。”
夜鶯聽完這句，瞬間把一代不如一代的話拋在腦後，露出欣賞的笑。
“我是我們村百年來唯一的大學生，知識給了我力量，也改變了我的命運。”
“我夜以繼日的苦讀，就是為了擺脫衙口村的貧困和愚昧。”
“我做到了，也在愛心人士的捐助下如願以償的走進了大學校園。”
“比起村裡的凜冽刺骨，大學裡的風都是香的，那裡什麼都好。”
夜鶯挺能代入老太太的描述，聽的更起勁了。
“進城呆了一年，我慢慢適應了城裡的節奏，我換上漂亮的裙子，穿梭在校園的每個角落。”
“在圖書館的轉角，我愛上了一個喜歡穿白襯衣的男孩，我生來就沒有農村娃的拘謹，關注了一段時間後，上去就捅破了窗戶紙。”
“我生的如此俊俏，沒想到居然被拒絕了。”
“我有些氣不過，但反求諸已，還是先從自身找問題。”
“我不斷完善自已，看書寫字，唱歌跳舞我樣樣都會，每場晚會都少不了我的身影。”
老太太魚尾紋微微上揚，看的出來，她對這些比較滿意。
“可他，還是沒有答應我，好像我越優秀，他就離我越遠。”
夜鶯能理解白襯衣男孩的心情，沒有打斷繼續聆聽。
“可我是宋灼華啊，我怎麼會輕言放棄，於是我更加的努力，學了更多的本事。”
“我相信總有一個點，總會有一天，能讓他怦然心動，可我太天真了。”
“直到大學畢業，他都沒有接受我，久而久之我只好對他死了心。”
“大學畢業，我去上京繼續深造，聽同學說他回老家當了廚師。”
“深造期間，我愛上了另一個和他很像的男人，還是我主動表白的，我一張口我們就定了終身。”
“我的一生過得很好，平平靜靜，光鮮亮麗，我拿過很多獎，得了很多榮譽。”
夜鶯聽著有些遺憾，又覺得這樣其實挺好。
“有一天，我十七歲的兒子突然問我，他說媽媽，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
“我忽然想起了那件白色襯衣，想起了那張俊秀的側臉，愣神了很久沒有回答他。”
“我怕我的故事會讓他舉棋不定，會讓他面對喜歡的人不敢勇往直前。”
“更怕他努力靠近後，卻得不到人家的心，從此不再相信愛情。”
“又過了很多年，我十五歲的孫子問了我同樣的問題。”
“他說奶奶，你對文學著作這麼有研究，裡面記載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我想起了黃金時代，想起了霍亂時期的愛情，那裡面有刻骨銘心的愛，但我依然不敢回答。”
“我希望他能自已去體悟，我希望他別和我一樣留下遺憾。”
“轉眼就到了古稀，我行動有些不太方便了，我的老伴兒死了，孫子也長大成家了。”
夜鶯感嘆時光如梭，這麼快老太太就快講完自已的一生。
“有一天，孫子單位放了長假，他決定帶我四處轉轉，問我想去哪裡？”
“我想了想，說想要去福州，我記得他在那裡當廚師，我想上演一場青春的偶遇！”
夜鶯越來越欣賞眼前的老奶奶了。
“上蒼待我不薄，我沒走幾家飯店，就遇到了他。他這次沒有穿白襯衣，但側臉依舊好看。”
“我激動的無以言表，上前和他打招呼，他一眼也認出了我，臉上也有好看的笑。”
夜鶯聽到這心情好極了，這些日子聽的都是陰暗的故事，終於聽到一個圓滿的故事了。
老太太臉上也帶著笑，彷彿回到了往日時光。
“我絮絮叨叨的給他講了我的一生，他認認真真聽著，飯店的凳子彷彿變成了學校的長椅。”
“我們聊了很久，孫子在外面等著。我沒有點菜，讓他隨便端出來點什麼，過了很久他端出一個精美的砂鍋。”
突然，老太太指著灶臺上的砂鍋激動道：“對，對，和你這個砂鍋差不多！”
夜鶯算了算時間，自已的菜也該好了，走過去關了火，用兩塊布裹著砂鍋端了過來。
當陶瓷蓋被開啟時，頓時香氣撲鼻，金黃色的湯汁，濃稠而鮮美，讓老太太垂涎欲滴。
“對對對，他端上來的就是這道菜，香味簡直和記憶裡的一模一樣。”
老太太激動的說完，沒有繼續講吓去，拿起湯勺將食材慢慢打入面前的小碗裡。
一口濃湯入喉，老太太的眉毛上挑，魚尾紋更深了。
夜鶯靜靜看著老太太用餐，沒有打擾她心中的回憶。
老太太吃的非常仔細，每一口都要回味很久。
良久，砂鍋裡再也撈不出任何食材了，湯也沒有。
老太太拿起餐巾紙，優雅的擦擦嘴，緩緩開口。
“丫頭啊，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點這道菜嗎？”
夜鶯知道她在回憶初戀的美好，但還是求知的搖了搖頭。
“因為在福州吃這道菜的時候，他全程都在對我笑，那種不可名狀的情緒我表達不出來。”
老太太說著臉上也浮現出笑容。
“他說這道菜叫佛跳牆，寓意著吉祥如意，福壽雙全。”
“他說他年輕時因為自卑錯過了我，但他從畢業那天開始，就為我祈福。”
“他願我吉祥如意，福壽雙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