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同父親談論了這般，在趙明知心底其實是輕鬆很多的，不過卻也讓他有些壓力了，科舉考試，他能過的吧！
趙明知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也睡不著覺，早知道，他就該多看些書的。
趙明知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覺，趙御卻仍在書房裡寫著些什麼。
今夜註定是不太平靜的。
今晨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空氣中滿是雨水混同樹葉的味道，有著大自然的清香。
雨只下了一會兒，便就停了，門一開，天空也漸漸澄澈起來，天邊還似有彩虹出現，今日的天氣當真是不錯。
一大早，地面上還有些許雨水，卻有一處已經擠滿了人，眾人的目光皆是望向了一處，紅色的牆面上貼著一大張黃色的紙，什麼密密麻麻寫著很多字，竟是科舉的榜單。
“過了過了”
“我考上了，考上了！我終於考上了！”
有人為著好成績歡呼雀躍，也有人連連嘆氣。
“我都考了這麼多次了！竟然又沒考上！”那人甩了袖子，憤然離開。
“唉”唉聲嘆氣。
趙明知也隨同僕從一起要擠入那人群，趙明知的心裡很是忐忑不安，他雖是覺著有些許把握，但到底是第一次科舉，也有些琢磨不透。
趙明知方才擠進人群，身邊的僕從就興奮的喊了起來“中了中了！公子上榜了！第三名！探花。”
趙明知聽的整個人都有些發愣，呆呆的去找他的名字，在第三個，上面赫然寫著“第三名”。
他考上了，考上了！
他考上探花了！
“父親”趙明知興奮的從人群裡擠了出來，臉上還掛著有些傻氣的笑意“父親，我考上了，我考上探花了！第三名”
趙御面上很是欣慰“不愧是我的兒子，優秀！”
趙明知方才還帶著笑意，忽的沉下臉來，有些擔憂“父親是準備要進宮面見皇上了嗎？”
“父親陪你們用了飯，為你好好慶祝一番再去。”趙御輕拍了拍趙明知的肩膀說道。
趙明知卻是沒有那般喜悅了“父親，您真的會無事嗎？”
“我兒忘了？父親什麼事都可以處理的很好。”
趙明知似才鬆了口氣，是了，父親什麼事都能辦到，定會無事的，便也沒太糾結什麼，隨著趙御一同回府了。
倒是一派和氣。
沈時予如今實在是有些疲憊了，他這兩日加起來也不過休息了一個時辰，不過所有的事情都還不能懈怠，他已經派人暗中搜尋了，整個京城都沒有發現過什麼。
到底還有什麼地方是他沒有搜查到的？到底是哪裡？忽的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女子溫和清脆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丟失的東西會明目張膽的放在這裡嗎？此處看著就很奇怪不怕引人懷疑嗎？”
明目張膽，引人懷疑…
沈時予忽的拍案而起，他知道官銀藏在何處了，還在那個巷子裡，當時他只想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卻忽略了探查那條巷子，注意力完全被轉移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越是明目張膽，就越會讓人放鬆警惕。
沈時予就要往外面走，迎面卻見沈鋰走了進來“公子，門外收到了一封密信”
沈時予連忙接過將紙張開啟，上面赫然寫著一個地點，城西**巷子。還有一句話〔你要找的東西就在此處，只望世子能保我妻兒安康。〕
落款是…趙御！
雖是有些不太明瞭，沈時予卻是立時帶了人前去。
果然，在這巷子裡的一處房子裡找到了這些丟失的官銀，藏的倒是隱蔽，還有機關設定。
院子角還有幾人被綁著，脖子上都架著一把刀，地上還有幾人已經嚥了氣。
“公子，陳介陳大人自個找來了。”
？
沈時予是有些疑惑的，自已找來了？
就見一個穿著素白色衣裳的男子走了進來，頭髮隨意用一隻普通的髮簪插著，穿的雖是普通，卻是乾淨的，正是禮部侍郎陳介。
“禮部侍郎陳介見過世子！”陳介衝著沈時予躬身行禮。
“那些人這就放過了你？”
“臣不知那些是何人，不過卻是沒有對臣做任何事。”
沈時予奇的倒不是這，自新雲閣保護使臣之事，他就不覺著他們是什麼壞人，不過那青公子本事這般大嗎？他方才找著了地方，人就被送過來。
一切事情似乎就這樣順利的發展下去了。
望春茶樓裡，李文煜正細細品著桌上的茶水，似是在等什麼人。
門被開啟了，進來一人，穿著菸灰色的袍子，是個有些年長的男子，正是趙御。
“趙大人？”李文煜看著來人是有些意外的。
門被關上了，趙御衝李文煜躬身行禮“殿下”
李文煜衝對面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
“趙大人找我作何？”李文煜有些不明瞭了，趙御不是鈺王手下的人嗎？
“趙某今日有要事相求”
“何事？”
“邊疆官銀一事是鈺王的手筆。”
李文煜輕挑了挑眉“哦？”，看向趙御的目光頗為探究。
“為何同我說這些？”
“微臣想求殿下護佑我的家人”
“你憑什麼覺著我能護得住？”
“因為殿下有大才，假以時日，鈺王軒王都抵不過您。”
李文煜沒由來輕笑出聲“趙大人未免太抬舉我了。”
“邊疆一計看似普通隨意，卻是離不開天時地利，需要準備很久，此計方可實行。使臣和談一事殿下做的更是漂亮，其次官銀一事，殿下早已知曉是我同鈺王所做。所以我說殿下有大才。”
此話說完，房間裡頓時安靜了些許。
趙御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會同陛下稟明此事，拉一把鈺王，只求殿下能護住我家人。”他害怕，他怕自已死後，鈺王會報復夫人和明知，他可以無所謂性命，可卻不能犧牲他們。
李文煜平靜的看著趙御，良久方才開口“那你呢？”
似是沒有想到李文煜會這般問，趙御愣了一瞬，方才說道“這件事只有我一人會出事，鈺王也會被帝王厭棄，這樣便是最好的結果。“
這話說的很平淡似是在談論旁人的事，談論旁人的生死。
李文煜這回倒是答應的乾脆“好！”
趙御這才釋然，露出了笑來，這樣便是最好的結果。
雨忽的又下了起來，雨勢比先前大了些，氣候也隨著夜晚來襲降了幾度，外頭的人也越來越少，趙明知就站在府門口等著。
父親已經進宮了，眼下發生了什麼還未可知，但趙明知心底卻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宮門再次被開啟，沈時予帶著人走了進去，今日是第三日期限，他帶著證據，走了進去，宮殿裡有些狼藉，地上還有著一個碎了的茶杯，以及跪在一旁的那抹身影，是趙御，低垂著頭，氣氛有些凝重。
“微臣參見陛下”
沈時予也沒有多說什麼，兀自躬身行禮。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風也刮的極大，樹枝也隨之發出響聲。
“公子，我們先進去吧！”一旁的隨從看著趙明知也有些心疼了，少年的衣襬早已經被雨水打溼了，今日分明是他大喜的日子，考取功名，卻是這般。
“無事，我…”話還沒說完，前方似有火光靠的越發近了。
趙明知滿是期許的看著那處，待走近了些，方才看清，是刑部的人！！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手上拿著火燭。
趙明知的心忽的低到了谷底，事情終是不在他們的預想當中。
“奉陛下指令，查抄趙御及其府邸所有家產，應趙明知科舉高中，陛下開恩，趙明知及其母赦免死罪。”
聽到最後一句，趙明知忽的有些愣住了，什麼意思他同母親免罪？
“那我父親呢？”趙明知定定的看向那領頭的人。
領頭的人嘆了口氣說道“陛下能夠免除你同趙夫人的罪責還能讓你繼續做官已是開恩。”
趙明知聽了此話，心頓時崩塌了，“砰”的一聲跪倒在地上，他明白了，明白父親說的話。
“放心，明知，為父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這句話似是魔咒迴盪在他耳邊。
趙明知忽的站起身，就想要衝進雨裡，去尋他的父親，可母親卻似是支撐不住，昏倒在了地上。
“夫人！”身邊眾人皆是驚道。
趙明知守在趙夫人身邊守了一晚上，還是同那些獄卒商討了半晌，獄卒也是看他們可憐，便也就讓他們再住了一晚，明日再收，但這屋子裡的金銀細軟卻也是被封箱了。
一夜之間偌大的府邸，幾乎沒剩下什麼東西了。
趙明知的眼睛還有些微腫。
趙夫人方才稍稍轉醒，嗓音還有些沙啞“明知。”
“娘”
趙明知扶著趙夫人坐了起來，趙夫人平復了下心情方才溫和的看向趙明知“明知，我們去見見你父親，最後一面。”
“娘，我們當真沒有辦法了嗎？”趙明知心底還是很難受。
趙夫人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父親這般定是盡了全力。”
趙明知垂著頭，沒說話了，只扶著趙夫人起了身。
趙夫人兀自換了身乾淨衣服，頭髮也是梳的一絲不苟，說實話，她很少這般親自為自已梳頭了，但眼下整個府邸都只剩下了他們母子二人，丫鬟僕役皆已經被打發了出去。
“走吧！”趙夫人出了門，好似依舊還是那個光鮮亮麗的禮部尚書夫人，眉眼間卻多了些疲態。
越是走近，越是聞著這牢房氣味的古怪，是雨後的潮溼加上已經乾涸的血的味道。整個空間什麼昏暗，只有兩邊幾盞油封閃著微弱的光。
“說快些”獄卒收了趙夫人的髮簪，只留下這句話便也就走開了。
“夫人？”趙御此刻的樣子全然看不出來本來的面貌，頭髮亂糟糟的，身上穿著白色的囚衣，衣服上還有些髒髒的，很多灰塵還有血跡，斑駁的血跡，哪還有半點禮部尚書的樣子。
“老爺”方只喊出這一聲，趙夫人的眼淚就嘩的流了下來，怎麼也止不住。
趙夫人心疼的看著趙御，眼睛已經將他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老爺，你怎麼受了這樣重的傷。”
“怎麼哭成這樣？妝都要花了”他的夫人平日最愛這些胭脂水粉，趙御想要替她拭去眼淚，手卻還沒觸到趙夫人就又放了下來，他的手很髒很髒。
趙夫人卻管不得那麼多，抱住了趙御，卻是隻敢輕輕的，害怕觸到他身上的傷口。
兩個人抱了一會兒方才鬆開，趙御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趙明知喚道“明知，過來”
趙明知聽話的走了過去，眼底也是蓄著淚的。
“臭小子，男子漢不要動不動就哭的。”趙御伸手擦了擦他的眼睛。
“往後，你要好好保護你娘，你們兩個都要好好的，我會一直看著你們，守著你們的。”趙御這話說的很溫和。
趙明知不願說話，他不敢去想，趙御卻是認真的看向他“知道嗎？”
“是，父親，我一定會保護好母親。”
“夫人，我知道你最是喜歡胭脂水粉，我喜歡你打扮的漂亮，送我的時候也一定要開開心心漂漂亮亮的。”
趙夫人卻是泣不成聲，不願去說些什麼話。
趙御嘆了口氣，轉而又繼續對趙明知說著些什麼“沈世子那裡有我拜託他買的宅子房契，之後你可以去找他，康王…康王也答應了我，會護著你們”
趙明知再也聽不下去這些，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父親竟是早已將一切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獨獨沒有他自已。
趙御被查抄，所有資產全部上繳國庫，而鈺王卻只是被罰一年俸祿，在鈺王府思過一年，鈺王卻還是憤憤不平，何其可笑。
石琬凝再次見到趙明知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之後了，要不是聽人喊他的名字，石琬凝當真要認不出他了。
頭上繫著白色的髮帶，身上亦是穿著白色的袍子，袍子上還有淺藍色的錦帶。面色雖是如常的，臉上亦是乾淨的，沒有說鬍鬚未刮之類，可那身上的氣質卻全然不同，沒有那般嘻嘻鬧鬧的感覺了，只有無盡的哀傷。
趙御已經過世十多天了，趙明知亦是在自已的位置上任職了數十天，皇帝封他為門下錄事，七品官員，專門稽核朝臣奏章，審查重要詔令。
本來因為趙御的關係，趙明知再怎麼樣也能撈個五品官當，現如今，能夠破例繼續任職已是恩賞了。
趙明知此刻手裡還抱著諸多卷軸，兀自朝前面走去，眼底再沒有光芒。
“趙大人是個好官。”石琬凝同趙明知擦身而過，輕輕的說了這樣一句話，便就走了，沒有停留。
趙明知眼睫微微顫動著，眼底酸澀，卻是生生將其忍住了。
謝謝，這是他在心底說的話，那一晚很感謝，現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