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望著堯天離去的方向，姜靖如是說道。
“嗯……”
季柔也只是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處於那棟高樓的正門，姜靖四處顧望，這片區域仍是如他來時那般荒蕪寂寥，除了他們二人，毫無生氣可言。
一陣風吹來，凜冽得直讓姜靖哆嗦，比起深夜的寒意，他更怕如堯天所說的那樣，指不定淬魂真就殺了個回馬槍。
堯天也離開了，眼下最能保證他們安全的倚仗沒了，當務之急，還是要趕緊離開這裡。
姜靖率先站了起來，舒展了一下四肢後，他轉身向季柔伸出了手，並詢問道：“我們得儘快回到市裡，你還能走嗎？”
季柔沒有馬上回應他，而是嘗試著支起雙腿，兩隻手撐著地面用以輔助，結果是她甚至都沒能站起來，僅僅只是從坐姿改為了四肢撐地的姿態，儘管看起來不太雅觀。
她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難為情，搖頭說道：“恐怕不行，除了兩隻手能夠用上些力之外，感覺渾身都痠痛得很。”
這也是理所應當的吧，淬魂所驅使的畢竟是季柔的軀體，在這兩天之間她得身體所經歷的疲勞與苦痛終究會落在她自已身上，而先前與堯天的追逐戰對她的負擔同樣不小。
“好吧，只能這樣了……”
姜靖蹲下身來，背對著季柔，繼續說道：“加把勁，趴到我背上來，我來揹你。”
兩人終究是一對陌生的男女，面對如此姜靖唐突的舉措，季柔也明白這也是無奈之舉，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順從了姜靖。
只見她吃力的向前挪動身體，雙手扶住了姜靖的肩膀，而姜靖也順勢勾住了她的大腿，稍一用力，就將季柔背在了身上。
好輕。
這是姜靖站穩之後的第一個念想。
但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這與季柔的體重無關，反而好像是他的力氣忽然間增長了許多。
明明揹著一個人在身上，走起路來卻並沒有感到太大的負擔，就連氣都不帶喘一口的。
這莫非與堯天把他的肉體封存在自已體內這一事有關？
……
揹著一個同齡的漂亮女孩走在空無一人的郊外馬路邊，不得不說，值得引人遐想的一幕。
奈何，這一幕的主人是姜靖自已。
為了緩解尷尬，姜靖像是自說自話似的，同時也是為了安撫季柔的情緒，講起了自已的打算：
“待會先送你到醫院裡看看，讓醫生檢查一下，有必要的話，估計今晚得在醫院裡過夜了，如果情況不算還好的話，應該明天就可以回家……啊對了，還得給你找一身乾淨衣服才行。”
季柔靠在他的肩側，臉朝向一邊，看不到她的一絲表情，聽完了之後也只是回了一句：“麻煩你了。”
確認對方並沒有覺得自已的計劃不妥，姜靖心裡暗自鬆了口氣，接著說道：“話說你的手機還在身上嗎？先給家裡人報個平安吧。”
“……等一會兒吧。”
姜靖在馬路邊的一個不太起眼的公交站停了下來，這裡連能夠遮風擋雨的遮陽棚和廣告板都沒有，除了一塊已經傾斜了許多的車次表之外，就剩下一排落滿了灰塵的鐵質長條凳。
把季柔放到長條凳上坐下之後，姜靖就站在一邊掏出手機，在叫車軟體上下了一單。
直到看到有人接單之後，姜靖才放下手機，轉而將目光投到季柔身上。
而後者這會正雙手捧著一部手機，手指按在開關鍵上，螢幕卻遲遲不亮。
季柔似乎是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反覆的檢查著手機全身，試圖找出問題所在並解決。
但這恐怕都是無用之功。
因為手機已經被未知原因給破壞了個徹底。
螢幕上的裂紋就不說了，就連螢幕本身都有脫落的跡象，邊框那些凹陷與磨痕都算是小事，關鍵的是手機背部的破損最為嚴重，甚至都能看到內部的零件了。
作為一個活生生的戰損版例子，開不了機當然是正常的。
車子很快就到了，當姜靖把季柔放到車上時，注意到了兩人的奇怪行為以及又破又髒的衣裝時，司機大叔皺著眉頭問了一句：“小夥子，你們小兩口大晚上的來這鬼影不見一個的偏僻地方幹什麼？還弄成這副狼狽樣。”
姜靖暗感不妙，自已還好，衣服只有心口處的破洞。
可季柔全身上下滿是泥土與灰，而且衣服褲子上的破洞加在一塊來算，已經多到不是“摩登潮流”所能形容的了，這可不好解釋。
靈光一現，姜靖有了法子，立馬嘆了口氣，裝作一副悲催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別提了，我們跟朋友一塊出來兜風的，坐車坐累了就想下來走走，誰知道一腳幹到陰溝裡去了，這才摔成這樣，師傅您可開快點，急著去醫院檢查呢，就怕摔出什麼毛病來。”
“嘿！”
司機大叔來了興致，聽完當即就笑出了聲，油門一踩加快了車速，一邊還沒忘記打趣道：“還是你們小年輕會玩，烏漆嘛黑的上這陰間地方來兜風，下回可注意了嗷。”
車燈刺破黑暗，直到駛入有路燈照亮的路段。
透過擋風玻璃已經能夠看到城市的喧譁，姜靖回頭看了一眼，深邃且荒蕪的黑暗被甩在身後，而自已即將回歸文明的懷抱中。
他思緒萬千，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未曾感覺到如此心安的這一刻，哪怕只是坐在一輛陌生的汽車上。
良久，姜靖把手按在了那處破洞，那已經不再起伏脈動的心口處，暗下決心。
途中，姜靖讓司機稍微繞了一下路，先在自家的麵館前停留了片刻。
姜寧拎著一個大大的紙質手提袋站在門口等候，見到坐在車裡的姜靖朝她招了招手，她才小跑著湊上前去。
“諾，你要的東西。”姜寧一邊把手提袋塞進車窗裡，一邊打量著坐在姜靖旁邊的季柔，不知怎麼的，突然就皺了皺眉頭。
還沒等她細看，姜靖身子一挪擋住了她的視線，並將手提袋抱在懷裡，試圖掩蓋住自已衣服上的破洞。
姜靖連忙催促道：“行了，趕緊回去睡吧，別弄得明天真遲到了，有空我再跟你解釋。”
“嗯哼……”姜寧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後退的同時卻依然想著多看季柔幾眼。
可能這會兒在她眼裡，自家哥哥和那個陌生的女孩有著什麼貓膩吧。
姜靖只好升上車窗，讓司機大叔繼續趕往醫院。
……
臨近午夜，海都某醫院的一間病房裡。
換上了病號服的季柔躺在病床上，側頭望著邊上正在交流的姜靖和醫生。
醫生將懷裡的表格遞給了姜靖，說道：“經過初步檢查來看，除了精神不振和肌肉疲勞之外，她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今晚先住院吧，最好的預計下應該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如果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也可以等到明天再做一個深度檢查。”
“嗯，好的，麻煩您了。”姜靖像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醫生又囑咐了一些相關事項之後，隨即便轉身離開了。
這時的姜靖才算是真正鬆了口氣，忙活了一晚，總算可以歇歇了。
他走到床頭，翻動那個帶來的手提袋子，從裡掏出了一個雙層飯盒以及一部手機，對季柔說道：“你應該餓了吧？這有打包好的飯菜，還熱著呢，袋子裡除了洗漱用品之外還有一套衣服，是我妹妹的，你們兩身材大差不差，不嫌棄的話你先穿著。”
接著，姜靖又從袋子裡掏出一部手機來，轉而對季柔伸手道：“你的手機先借我一下。”
季柔大概明白了他要做什麼，不假思索的將自已那部殘破不堪的手機遞給了姜靖。
然而她的手機破損的太嚴重了些，姜靖就差點沒把取卡針給乾折了，搗鼓了好一會兒才把電話卡給取出來。
“這是我的備用機，你先拿著吧，給家裡報個平安，至於你的手機……”
姜靖低頭看著那碎裂開來的螢幕，心裡也有些猶豫，但還是問了一聲：“我有個朋友是做電子產品生意的，就算修不好應該也能把裡面的東西儲存下來，要不我有空拿去給他修修？”
他之前看出來了，在季柔發現手機開不了機的時候，看她那副著急的樣子，顯而易見，如果不是手機對她很重要，那麼就是裡面的資料對她很重要。
“真的嗎？！謝謝，真的……謝謝。”
聽完姜靖的話，季柔那雙因疲勞而略顯空洞的雙眼亮起了幾分希望，雖然說起話來有氣無力，但她還是鄭重的對姜靖表達了謝意。
姜靖淡淡一笑，起身拉上了病床邊的簾布，說道：“有什麼事記得叫我，我就在邊上。”
說完，他走到床邊，向外望了一眼，夜色寂寥，靜得有些滲人。
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姜靖便閉上了眼睛，倒不是因為他累了想睡覺，而是有太多東西堆積在腦海裡，堵得讓他感到頭疼，但若是放著不管，又沒辦法徹底靜下心來。
重要的是，不僅要先捋清楚當下，更要為不遠的將來做好打算。
然而，他的眼睛剛閉上沒多久，甚至還沒來得及處理那些雜念，兩眼就一抹黑，好像是跌落某處深淵似的，竟然完全感應不到病房室內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