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天!他還是沒能走到濁水河畔。

他越發覺得,長輩的那些玄而又玄的教誨,也不過就是道聽途說的訛謠。而至於族裡那些代代相傳的唬人警示,更是不著邊際的扯淡。

根據他們族中的傳說,自第七任炎帝靈恝,安排具有開山之力的他們一族,進入這仰韶峽谷以來,已經歷時三百餘年。族裡流傳最為古老的傳說,當年先族長正是耗時百日,從濁水河一路往南,進入這蟲夷蠻荒的峽谷,並在這峽谷之間安命繁衍。

雖然不知鎮守這片峽谷的意義為何,但按照他們的族規,日瑄一族不準踏出峽谷一步。

他算是他們族人中,進入峽谷之後,第一位,也可能將是唯一一位,出了這深山峽谷之人。

即使叛逆,但他也不詐唬,他可不敢自已一個人走出這深谷,更不敢忤逆自已的那些長輩尊老們。

雖然從力量上而論,那些自詡超凡入聖的長輩,加到一塊,也沒辦法和他一較長短。但和深山中的猙、諸懷、勾蛇等比起來,自已卻還是不夠瞧的。

所以,他不是自願出山,反倒是被族人一至推崇出來的。

不,應該就是他那該死的族長,不顧他的死活,硬以牽強的理由將他趕出來的。

什麼族裡力量最大、什麼後生中的翹楚,什麼族裡最後的希望,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在他看來,就是一道道催命符,把他逼到這條絕路之上。

辱罵可以腐蝕靈魂,但誇耀卻會踐踏生命。他暗暗立誓,以後誰再誇他,誰就是他的敵人。

不過,族長說的倒也沒錯。他確實是族中力氣最大的後生。他也從小就以此為豪,畢竟在他們族群裡,均以力量見長。

只要無風無浪,族長的位置,就是他成長道路上繞不過的一道獎賞。

據傳,當年初代炎帝神農,手下有七巨眾,他們一族便是當中的巨力眾,後來來到了這深山,便改名為了日瑄族。

關於改名的由來,以及他們族人進入這深谷的居心,只有代代族長之間,才能循序相傳。

他本以為,自已會在得到這種真傳後,再離開峽谷。但族長並沒有告訴他,甚至都沒有單獨召見過他。可見,他不過就是一枚棋子,甚至是可有可無的棄子。

當沒有人願意把最核心的秘密告訴你,卻還把你吹棒成核心,這種拙劣的技法,他這懵懂小兒,都感到不齒。

他這一路,一直在回想,自已是為了什麼,被逐出了族群。

難道就因為他不願意與族人同流合汙,去吃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嗎?

可那些人,長得跟自已一般無二。只不過個頭小點,力量弱點,難道這便成了可以隨意吃他們的理由了嗎?

他問過他阿姆。得到的回答是,因為他們容易抓,個頭又不小,對於被吃的命運,甚至全然沒有反抗,而且還不用你花心力蓄養,實在是最為理想的食物了。

他也搞不懂那些凡人,居然會排著隊等著被吃!甚至於會多生小孩,以保證不會被吃到絕種!這種舍了自身舍後代的行為,到底是聖人,還是傻子啊?

但他不吃,從小就不吃!對於和自已長得一樣的生物,他下不去口。

雖然阿姆告訴他,他和那些食物不一樣。之所以上天將食物和他們生得一樣,不過是為了保持食物的易辨認性而已,也可以減少食物對於他們的牴觸心理。但他明明看到過,隔壁家生出的孩子,就和那些食物一樣,個子小小的,而且也沒什麼力氣。

幸好,這深谷裡不缺飛禽走獸,所以他也不缺吃的。這也讓他在獨行的這一百天裡,不至於斷糧。要是換上別人,少了那種排著隊等著被吃的食物,恐怕早就要餓死了。

又或者,是自已力量太大了,威脅到了季厘的位置?

季厘據說是族長的兒子,這一點誰都不清楚,但誰都相信。

畢竟實在太像了。

季厘的力量也很大,有一次甚至用雙手擋住了一隻全力奔赴過來的當康。

但他知道,他一隻手也就夠了。

族長不想讓他成為下一任的族長,因為他長得不像族長。雖然阿姆說,所有的小孩,都是族長的孩子。但他不像,所以他不是。

除了這兩個原因,他實在想不出第三點理由,足以讓他被趕出族群。

這些年來,族群與過往一樣,生活安逸,食物從來沒有斷過。峽谷的氣候也甚是怡人,雖然雨下得少了些,但山谷中的泉水倒從來沒有斷缺過。而且,他們族人,好像也完全沒有生活的目的,只不過在這深谷中閒晃。

他不想離開。

他可以去跟族長講,講他不想當下一任族長,也可以嘗試去吃凡人。但他最後也沒有開口,因為沒有人問起過你的意願。

這是第一百零一天了,諾羅還是沒有看到濁水的影子。

其實早在七十天前,他已經走出了峽谷的地界,長庚星已經在他眼中升起過五十餘次了。

峽谷之外的世界,倒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開闊。以前在谷中,他只零星看到天上的長庚和天璣、天璇幾顆星。但到了這外面,漫天的星星,如山中的礫石一般,繁密雜亂。

走出峽谷後,先是二十多天的森林,雖然地型不如峽谷那麼讓他輕車熟路,但看到的異獸倒也一樣,不過勾蛇的數量倒是多了許多,還看到過一次全身赤銅色的獨角大馬猴,個頭仿如自已一般高大,撐地的巨大手掌,估量著一隻手便可以將自已提起。他也不知個深淺,看到時便遠遠躲開了。

還好森林中不缺一些小動物,可以給自已充飢。森林中還有好多棠樹,渴了還有可以摘些棠果解渴。偶爾還能看些許楝樹,搗碎它的子實,也可以蓄些飲水備用。

可出了森林,日子也便不好過了。

森林外是一片間或著,由黃土沙地和刺木蔓荊拼湊而成的平地,難得見著一些高大的樹木,也難得見到可以果腹的食物。

有時倒是可以看到一兩頭巨大的異獸,但之前從未見過。阿姆說過,只要不知道的事物,就不要去碰。他也便只能摸摸肚子,商量著作罷了。

但還好,在刺荊之間,他還是發現了一些孤獨搖曳的黍粟。

他認得這些黃澄澄的草殼,他在他峽谷的一處山拗裡看到過。據阿姆說,首代炎帝神農,便是因為培植出了這些可以果腹的草殼,而被大家簇擁到七巨眾首族的位置。

當年,他們進入峽谷的族長,也帶上了這些種子,但後來因為草殼的味道,實在沒有凡人的肉味香,而且還不用辛苦勞作,但被當成聖物,隨便找了一處角落,世世代代委屈得生長在那裡了。

看來什麼聖物,只要沒用,也便等同於廢物。

不過這種作廢的聖物,這次倒是結結實現實地救了諾羅一命。

他拿掛在腰間的獸皮,綁成個口袋,但凡沿途有看到零碎的黍粟,但捻出裡面的食麥,收入口袋,要吃時,便找灘水窪,浸泡點填腹。

每當嚼著這難以下嚥的粟粒,諾羅便尋思,放著好生生的肉不吃,非要搗鼓出這屙匝物件,還把發明的人捧上高位,也不知道可去的人都是怎麼想的。

當然,諾羅有時也糾結,這時候,要是放個凡人在他眼前,他是否還能忍住不啃上一口的衝動。

估計是不行。

看來很多時候自已的堅持,只不過是還沒到基本慾望的底線而已,倒不是自已的心性有多麼堅忍,自已的情操有多麼高尚。

到了一百一十天了,諾羅彷彿看到了些希望。

雖然還是沒有濁河的痕跡,但地上的黃沙倒變得溼糊了起來,看來是在不久前經過了大水的浸潤。

雖然還是一眼望不到邊,到處都是黃澄澄的一片,但諾羅低沉了近百天的情緒,終於被調動了起來。

又過了有十天,還是沒有看到濁河水,但口罩裡的粟粒卻沒剩下多少了。

稍有起伏的激情,又像腳下的黃土一樣,被洗刷得淡然無存了。

這天,他打算要忤逆一個阿姆的教誨,打算試試看打只兇獸來充充飢,就算失手了,也好過餓死在這一片黃土裡。

至於物件,他早就尋摸好了。

近幾天,每到夜半,便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嚶嚶聲,趕上月明的晚上,還能在黃沙中看到一隻只有兩尺見長,在沙中蹦越,仿如水中一般的魚型生物。

從體型上看,諾羅還是有充分自信,可以將它們手到擒來。但遠觀這些生物,好似群體生活,便也不排除群體作戰的可能。

在他們的峽谷中,便有一種食獸魚,雖個頭不大,不過他的手掌般大小,但千萬頭聚攏一處,每有生物進入它們的領域,便會被撕扯碎裂,哪怕如諸懷那般惡獸,也抵擋不過它們的襲擊。可知諸懷皮肉之厚,哪怕以他們族人的開山之力,也難以扯開,可知這些魚的尖牙鋒利。

但從數日的觀察卻也發覺,這些魚應該對他不感興趣,否則數十尺的距離,自已早就成了它們的襲擊物件,也不至於如此相安無事。

不過,這些晝伏夜出,往往還避著月色的光亮,一入黃土,便無蹤無跡,彷彿就是一塊魚型土塊而已,實在不知如何入手。

一百二十五天了,口袋中的粟米,前天便已吃光。

今天晚上,諾羅必須出手了。

這幾天,他也沒閒著,一直留意觀察這些大魚的動向,特別是它們的活動規律。

畏光,敏感,有任何的風吹土動,便會立即隱匿行蹤。

以他和這些大魚的距離算,自已每百尺需要二百步,而那些魚在聽到響聲後,可以在二步之內消失,自已根本來不及趕到。

更讓諾羅惱心的,是這種抓捕,必須一擊即中,大魚好似遇土而化,在這黃土之中,他是不可能有補上一手的機會的。

他打算用匍匐的方式,靠近這些大魚。他先將那皮製口袋扯開,分別包住了自已的手腳,以防爬行時弄出聲響。

事情的進展,可沒有他原本估量的那麼順遂,或應該說是背道而馳。

他還沒爬上兩步,便引起了大魚的警覺,一瞬之間,幾乎漫天闢野,兀自興高采烈飛舞的大魚們,一下子便從半空中消弭不見了。

“看來不是遇土而化,而是想化就化!”諾羅更加地絕望了!這哪裡還有抓住的可能。

諾羅也沒呆在原地發愣,而是徑直兩步,衝到了大魚剛剛聚集之處,著實沒有發現任何的跡象,哪怕土中有一兩個坑洞,也能填補上他此時落魄的心靈。

諾羅無力地盤腳坐了下來,嘆上兩口氣,打算開始回顧自已短暫而又無趣的一生,更盤算著下輩子要在哪裡降生,才能把這一輩的不足給補齊。

據他阿姆說,天地之初有一巨靈,是萬物之祖,後來身化萬物,造就了世間一切。而他的洩殖腔,便化為人首蛇身龍鱗鳳翅的蝕九陰。傳言中,蝕九陰掌管生命輪迴。

任何生命死後,靈氣便會破體而出,而這股靈氣,無論在天南地位,都會立即被蝕九陰所吸附。而靈氣會在蝕九陰體內,和其肚內的其它被它一吞噬下去的內渣相吸附,再被排出體外。而附著在哪種屍渣上,便會成為哪種生物。

這種輪迴說,實在讓諾羅無法接受,敢情所有生命,都是被人拉出來的。不過阿姆說,蝕九陰沒有排洩部位,不能認為是拉出來的。

這倒也是讓諾羅從心底裡不敢吃凡人的原因,因為他不知道,自已會在蝕九陰肚子裡,沾上哪裡生物的殘渣,萬一下輩子成了凡人,是不是就要被吃掉了!

他看過吃人的場面,好像很疼的樣子,多年前,他還常常因為這種噩夢而驚醒。

沒想到,自已這麼塊就到了面臨命運抉擇的時刻了。他多年前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等著蝕九陰吃下一個大人物後,再吸進它的肚子,這樣便可以附在大人物身上了。

至於具體要怎麼實施,他倒也從來沒有想過。

夜更深了!諾羅已經餓得有些眼冒金星了。

而那些大魚,又一次出現了,就在他之前匍匐著的地方,跟他玩起了對倒的遊戲。

“我不抓你們了。”諾羅大聲吼了一嗓子。

大魚果不期然又不見了,依然是從空中消失了一般。可沒一頓飯功夫,又再一次出現在了原處。

“算了,算了,你們蹦嗒你們的吧。我等我的死!”諾羅無力的躺了下去。身下溼轆轆的黃土,實在讓人難受。特別是自已光著的上身,後背被零散凝整合塊的礫土膈應得極不自在。雖粗糙的面板倒不會被劃破,但卻像褲兜裡的蛆蟲一般,老感到身子底下就有那些大魚潛藏,慎得雞皮疙瘩直冒。

“你也很餓啊!”

“是啊!”

“我也很餓啊!”

“是嗎?”

“啊!”諾羅屹坐了起來,“你誰啊!”

諾羅驚慌得四下張望,微弱的月光實在沒能給他提供多遠的目視距離,甚至剛剛才活蹦亂跳的大魚,也被他那一聲啊,給嚇得消失無蹤了。

“看你那個頭,還有那粗壯的前臂,你應該是巨力一族吧!不容易啊,三四百年沒出現過了,沒想到今天可以看到活人!世間可早就盛傳,你們巨力族已被巨人族滅族了。”

“你到底是誰啊?我怎麼看不到你?”諾羅本對這些流言,倒是非常感興趣。可現在餓靈上頭,這些話實在聽不進去。

“兩個選擇。一個是知道我是誰,一個是一起打魚吃。你選哪個?”

“當然是魚了,我管你是誰啊!”諾羅忽然意識到自已居然避重就輕了,都快餓死了,連死神是誰他都不感興趣,只想快點堵住身體不斷往外瀉的精氣。

“那先聽我說說這些魚的來歷。”那個聲音倒是不急不緩,像要熬光諾羅最後的力氣。

“能吃就行,誰管食物的起源啊!”諾羅有點生氣。

“不說不行,我怕你看到大魚的真面目,又嚇得不敢下口了。機會可只有一次,不能讓你浪費掉了。”

“好吧。說吧,說吧。”諾羅實在難以想到,此時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抑制住自已山呼海嘯的餓意。既然對方一定要說,那就讓他快點說完,就當是阿姆每次開飯前的禱告。倒也不是阿姆的祈禱,而是那些即將成為食物的凡人的膜拜,他們正為自已將成為食物,而頂禮膜拜。

“這條河是濁河。”

“哦!啊?”得來全不廢功夫啊!“這黃土疙瘩,咋還成河了?”

“首位炎帝神農的三女精衛,因為濁河之主飛廉所迷,常年呆在這濁河邊等候,飛廉之妃宓因此大為觀火,唆使自已的仰慕者后羿射殺了精衛。因神農愛女,守住了精衛的一縷精元,留在了這世間。但精衛對於飛廉的無動於衷因愛生恨,於是年年複復,銜黃土填充濁水。終於在百年之前,這原本奔湧的濁水,變成這黃水沼澤。”

“除了神農,其它人都沒聽過。這些跟大魚有關係嗎?非在這時候說嗎?等吃完不行嗎?”諾羅有點不耐煩了,吃個東西,哪這麼多繁文縟節。看來還是那些凡人食物靠譜,不需要等它們祈禱完。

“小塊的黃土,被精衛叼乾淨了。於是,精衛就開始叼點其它東西,當然也包括了那些打不過它的人。”

“哦,凡人啊!”諾羅對此倒沒多大震驚,食物到哪裡都是食物。

“因為精衛本就只是一縷精元,所以它所啄住的那些人,也都留下了一縷精元。而這縷精元,便化為這濁水中的大魚。因為精衛對飛廉和宓的恨,所以這些大魚,雖為魚身,但卻都長了一幅飛廉和宓的臉。而且后羿當年射殺精衛的箭簇,是用帝玉桑為矢,箭體通紅。因此,精衛也是渾體赤紅,而被它所啄殺的這些大魚,也便顯赤紅色,世稱赤鱬。”

“啊!是凡人所化啊!凡人就凡人吧,大家也都說凡人的肉挺好吃的。我現在也不忌口了。”諾羅現在想起,自已過去的忌諱,倒也十分滑稽,弱肉強食,避諱什麼。

“你也說完了,可以開飯了嗎?不過,這些魚看著挺黑,倒真瞧不出是紅的。”

“因為你看到的,不是這些魚的本體,不過是它們的那一縷精元而已。它們以黑暗中的月氣為食,但又不能被月光所觸。所以,它們的本體是在這濁水之中,也就是你看到的黃沙以下,而將精元放出,到外界來進食。”

“哦,難怪了,一下子就不見了,感情不是實體啊!”

“可,在這下面怎麼抓啊,一直扒拉下去嗎?它們在多下面啊?“

“不過一丈而已。對我來說,太難,但對你,應該很容易。”

“啊!可能我吃飽了,是容易。但現在,要讓我往地底下挖上一丈土,就算這些土溼乎乎的,我也沒那力氣啊!”諾羅無力地搖著腦袋,看來最後的希望也落空了。

“你那一膀子的力氣,就想到了挖土嗎?看來,你們巨力族退化得非常嚴重啊!白瞎了這天生神力。”那聲音聽上去,還蠻失落的。

“不許詆譭我們。要是我填飽肚子,我可以搬起小半座山呢!”

“那是蠻力,不是神力。天帝給了你們異稟,你們卻以能搬動多大石頭為豪,真是可憐。”

“別以為我找不到你,你就可以胡說八道。我就算死後,變成這土裡的人面魚,我也要咬死你。”

“你還是活著來找我茬吧!”

“怎麼活著?”

“你能搬動山,說明你力氣確實大。試試,凝氣聚力,握緊拳頭,用最大的力氣,朝這黃土來上一拳。這土軟溼,在重大的衝擊力下,那些魚的生存空間被擠壓,一定會忍不住蹦出一些到地面上來。”

“就是劈地啊!這我會!以前常玩,而且我劈得可厲害了,有時候山中行走,前面沒路了,我便這樣一路劈下去,前面的那些藤蔓也就自已都騰開了位置。”

說著,諾身撐起身子,掄起拳頭,旋著雙肩,這一套動作,他倒也挺熟絡,舊技重演,只不過力氣上可能差點,但效果,他還是有信心的。

“轟”得一聲巨響,在整個平原上,像一道飛鴻,向天邊散去。地上的黃土,倒沒像他家鄉的山谷,一下子綻裂開來,反倒如吸收了他的力氣一般,不過晃了幾下,倒沒有更加激烈的反饋。

諾羅手搭雙膝,大口喘著粗氣,剛剛那一拳,著實耗費了他所剩不多的氣力。看來還得再來一拳,不過可得先緩過勁才行。

“注意了,那些魚可要出來了,這些魚全身無鱗,身體佈滿了像粘了血的黏液,溼滑無比,所以不能用手抓,要看準機會,一拳打暈。要是讓這些魚再躍進黃土之中,它們就會向更深處游去,可就更不可能抓到了。”

那陣聲音還沒散去,身下的黃土便有些像快燒開的水,咕嚕咕嚕得往上鼓起一個個黃土泡,這些黃泡越脹越大,待有一個腦袋般大時,突然炸裂開來,一股血紅的身影向天空飛速串去。

身影還沒飛起多高,便在月光的印照下,諾羅終於瞧清了這些大魚的真面目。

“好美啊!”諾羅忍不住發出感慨,雖只是一張臉,還掛著半剌子魚身,但卻絲毫無法抵禦那精緻的面容。

諾羅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這張臉,只覺得自已族裡最用後腦勺看不起自已的族女,在這張臉面前,也不過是山溝溝裡的臭杓草。如果可以選擇,比起族女,他更願意和這魚過一輩子。

可這張漂亮的臉蛋,在被月光照耀之後,突然露出猙獰的痛苦表情,雖然可能發不出聲音,但兩條像柳葉的眉毛,卻蹙到了一處,連鳳鱗一般的眼睛,也擠壓得變了形。

旋即,大魚在月光的照射下,爭速化為一團黑粉,消散而去。

而那些沒有被月光照射到的大魚,也立馬調頭向下,從那一坑還沒有完全合上的黃泡中,重新進入這黃土之中。

而此時,突然從暗夜中冒起一個矯健的黑影,一躍而起,就在數丈之外,熟練得左右揮舞,從空中打落數條大魚。

“你啊,看樣子也是吃一頓,少一頓了,就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估計也沒辦法在這神奇的世界活多久。”黑影邊說,邊甩過來一隻大魚。

諾羅順手一接,發現跟剛剛所見的美人臉魚長得一般無二,這哪下得了嘴啊!

“有沒有其它長相的魚啊?我記得你說過,有另一張臉的。”諾魚倒有些不好意思得提出要求,他覺得自已是在討飯。

那黑影一隻抓著一隻大魚,正左右開弓得一邊撕咬上一口,發出一陣陣吞嚥的聲響。在聽到諾羅的請求後,無耐得搖了搖頭,用腳踢了踢地上雜亂堆著的大魚,隨腳一踹,將一隻大魚踢了過來。

“很多人打赤鱬為食,可是專挑宓臉的。你這一個糙漢子,倒還憐香惜玉?”

“那麼漂亮一張臉,怎麼下得了口。”諾魚說著,端起新接到的魚,“哪,這張臉,也好看啊。”

這是一張男人的臉,應該就是那黑影口中的飛廉,要不是有著二撇小鬍子,還真得無法分辨出這清秀的臉蛋,是男人還是女人。“一個男的,幹嘛長得這麼好看,我們族裡,最漂亮的女的,都沒這男人漂亮。”

“不好看的話,能把精衛迷成那樣?”黑影好像也是感觸良多。不斷咀嚼的嘴,都緩了下來。

諾羅把大魚背過了一面,讓自已可能不需要盯著那張人臉,這樣吃起來也可以沒那麼大的心理障礙。

“哇!”一口下去,諾羅不由得發出感嘆,這魚人的肉,也太嫩滑可口了吧。其它肉,要是沒有燒透,總會難以嚼爛下嚥,而這魚肉卻入口即軟,於其說是肉,倒更像是水果的口感。

沒兩下,一頭半尺見長的魚,便祭了諾羅的肚腹。摸了肚子兩下,明顯感覺不到飽腹,便抬頭望下那個身影。倒終於在微弱的月光中,瞥到一眼那黑影的長相。

個子要矮上自已兩頭,形體也只有自已的一半,長相雖沒有那飛廉俊美,但卻也算秀氣,沒有男人應有的粗糙感。不過最讓人過目難忘的,是他在雙眼之上的眉毛,居然也是一副眼睛,四隻炯炯有神的大眼,讓人慎得發毛。

“我吃飽了,先走一步。這些魚不能見光,見光化灰。你自已過來慢慢挑吧。”說完,四眼怪人便縱身而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諾羅也沒客氣,手腳並用得爬到魚堆邊,幾乎把所有飛廉臉的大魚都消滅怠盡了,才抱著圓鼓的肚子,又攤在了黃土之上。

雖還是赤身露背,但此時倒完全不覺得黃砂膈應得難受,反而有種已達目的的愜意感。

“到濁水了,到濁水了。接下來,可就是自由探險的日子了。”

族長說過,過了濁水,就是炎帝的屬地,到時候,只要見到炎帝,便算完成使命。

這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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