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空第二天天不亮就起來了,他忐忑不安地來到師父每天必到的練功場地。
他昨天晚上沒怎麼睡,心裡一直在責罵自已。同時他也擔心師父的安危。
昨天師父被砍之後,他藏在灌木叢中一動也不敢動。直到那幫囂張的黃毛青年騎上摩托車揚長而去,他才敢出來準備救師父。可令他不解的是,師父竟然找不到了!
師父被砍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衣服碎片和血跡,師父竟蹤影全無!
他心想師父被砍成那個樣子,肯定也走不遠,便四下尋找。但是找遍了角角落落也沒找著師父的影子。
他又順著河邊往下游找了幾里地,河裡也沒見著師父的影子。
許空一大早就起來了,他要去看看師父在不在練功場。如果不在,他還得去找師父。
讓他驚喜的是還沒走到練功場,就遠遠地聽見師父的說話聲了。他正在和不遠處另一個練功場的形意大師劉遠燈師傅說話。
許空人還沒到,遠遠地喊了一聲:“師父!”
自從跟了師父之後,“師父”這倆字每天就在許空嘴邊掛著。但是今天伴隨著“師父!”倆字一出口,眼淚竟然也跟著湧了出來。
他不能沒有師父,因為沒了師父,他連生存下來都成問題。說白了,他得靠師父吃飯呢!
師父也不能沒有他,因為他是師父唯一的精神支柱。沒了他,師父還得像以前那樣,一整天一整天地坐在太陽底下,不吃不喝,不休不眠。
其實,這只是許空這麼認為的。
他不知道自已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已從哪裡來,也不知道自已有多大。從有記憶起,他就在街頭流浪。找吃的東西,找睡的地方,這是永遠刻在他腦子裡的兩件事。但是,在他的印象裡,好像總是找不到吃的東西,總是找不到睡的地方。
現在他有了固定睡覺的地方,就是這座小城市邊緣的這座小山的山腰間的這個小山洞。
山洞雖小,卻冬暖夏涼。許空便把自已的小山洞起了個名字,叫“神仙洞”。
他每天都要下山找吃的和穿的,每次都要路過一個陽光很好的平坦的場地。在場地邊上的一塊青石板上,每天都有一位老人安坐於石板之上曬太陽。
起初他還不怎麼在意。時間長了,他發現,這位老人每天坐在這裡一動不動,也不吃也不喝,好像也不睡覺。反正他不管多早多晚路過這裡,這位老人都在這裡安穩地坐著,好像從來都沒有挪過窩。
他覺得這位老人比自已還要可憐。只要他能找到點吃的,就會放一些在老人的面前。
有一天,他正往老人面前放一個爛蘋果,老人突然開口說話了:“徒兒,從今往後你跟著我當徒弟吧!”
老人好像也沒有徵求他的意見,而只是告訴他一聲。
許空沒說行,也沒說不行。他想,老人可能只是為了接受他施捨的那點可憐的東西找個理由罷了。做不做徒弟無所謂,反正每天要從這裡路過,反正每天除了吃和睡也沒別的事,反正只要他有吃的都會給老人留一點的。
自從老人收了許空,好像有了精神支柱一樣,不再像以前那樣整天地傻坐在那,開始指導著許空練起一種誰也叫不上名稱的功法。
讓許空驚喜的是,自從跟著師父練功後,師父反過來每天都會給他帶些吃的喝的,雖然不是很豐盛,但卻能讓他不再受飢餓之苦,也使得他能夠一心一意地跟著師父練功。
許空除了在練功場跟著師父練功之外,對師父的其他情況一概不知。師父也不許許空問這些事情。就連師父每天怎麼來到這裡,怎麼離開這裡他都不知道。因為不管他多早來、多晚走,師父總是在這裡。
他只知道,在這裡練太極、八卦、形意、八極等各種功夫的師傅們都尊稱他師父為“天荒大師”。
來到師父面前,許空上上下下打量著師父。見師父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他心裡驚奇不已,疑惑地問師父:“師父,您老人家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啊?”
聽師父的口氣,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師父,昨天您救我……”
許空剛想說感謝師父的話,師父打斷了他:“以後不要亂惹事了!”
“可是,師父,他們把小雪帶走了……”
“那是警察該管的事,不是你該管的!”
許空一時語塞。
小雪是許空這輩子除了師父之外唯一關心過他的人。
那天下著小雪,小雪在山上玩,碰巧來到許空的“神仙洞”前。她站在遠處,看著衣不蔽體的許空吃著從垃圾桶撿的髒兮兮的食物,竟默默地抹起了眼淚。
許空覺得這個女孩有點莫名其妙,也沒搭理她,轉身爬進自已的“神仙洞”,把破棉絮往身上圍了圍。
他一直處在這種生活狀態中,沒覺得自已有多可憐。看著山洞外那個女孩站在風雪中掉淚豆,反而覺得她比自已還要可憐。
他衝女孩喊了一聲:“喂!你冷不冷?要不要進來暖和暖和?”
那個女孩淚豆掉得更厲害了。
他又問那女孩:“你叫什麼?”
女孩抬頭望著撲撲簌簌落下的小雪,輕輕地回了一聲:“我叫小雪。”便眼含淚珠轉身離去。
後來有一天,許空練完功回到自已的“神仙洞”,他驚訝地發現洞中多了一床嶄新的棉被。
他跑出山洞四下張望,四周連個人影也沒有。
他又跑回師父的練功場地,見師父還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打坐。他輕輕地說了一聲:“師父,謝謝您老人家給我的被子。”
師父像沒聽見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許空轉身準備離去,師父在他身後輕輕說了一聲:“不是我。”
回到洞中,許空撫摸著柔軟的棉被。從被子上散發出的淡淡幽香,讓他陶醉不已。
正這時,他突然聽到洞外傳來一陣笑聲,是女孩子的笑聲。
他抬頭往外一看,正是那天站在洞口外抹眼淚的女孩。
“這被子是你送給我的?”
女孩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這下你就不會冷了。”
許空一下子窘得不知說什麼好,抱著棉被傻傻地站在洞中。
女孩笑吟吟地轉身而去。她那天使般的笑容深深地刻在了許空的腦子裡。
從那以後,小雪會時不時地給許空送來一些食物、衣服等物品。
許空從來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沒有接受過別人的關心。師父也只是收留他,教他練功,像個影子似的伴隨他,可並沒有給他親情的溫暖。
小雪的出現讓許空感動不已,感動中還夾雜著某種莫名其妙的激動,也讓他煩躁不安。
師父見他練功時心不在焉,便敲打著說:“放空身心,不要自尋煩惱!”
他回過神來,便踏下身子,練起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