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Straight Line
週末如期而至。
學妹選擇的地點是距離學校稍微有點距離的一家KTV。
雖然這基本上是我的偏見，但我感覺KTV是需要挺多人才能一起來的地方。不過相較於第一次來的我來說，學妹一定就像是KTV的專家，所以既然她選擇兩個人一起來那肯定不會有錯。
乘著私家車，我在預定的時間到達了約定的地點。在司機小姐幫我開門的同時，我看到了等在KTV門口的學妹。她有在看向這邊，但是好像沒有立刻認出我，仍然拉著連衣裙的一角張望著，於是我向她小幅度揮了揮手。
啊，目光對上了。不過短暫的眼神接觸之後，學妹馬上看向了別處。
“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完全不會，我也剛到不久！”
被汗水稍微粘在額頭上的劉海和被太陽曬得通紅的臉頰可不像是剛到不久的樣子。不過既然學妹在體諒我的感受，我也不會說些不解風情的話。
這家店的收費標準是小包間3小時78元。我對這個數字沒有很清晰的認識，不太確定這到底是算貴還是便宜。前臺接待的店員是一位老婦人，店內的裝潢也有點老舊的感覺，不知道學妹是基於什麼標準挑中了這家店。
“學妹經常來嗎？”她熟練地操作包間裡機器的動作讓我感到好奇。
“以前放學後經常和朋友一起來這裡。”開啟機器後換成用遙控器操作的學妹很自然地坐在我的身邊，說道，“不過像今天這樣兩個人來，還是第一次。”
我一直以為學妹只是把我當成學生會的學姐看待，不過實際上好像已經把我當作朋友了。難怪和學妹之間的與其他人不同的距離感一直讓我有些在意。我是怎麼看待學妹的呢，也已經把她當作友人了嗎？我希望是的。學妹已經成為了我人生中第一個朋友也說不定。
第一首歌是學妹唱的，是一首流行歌曲，充滿愛、夢想和未來的元素。和音樂課上同學們展現的平均水準不同，能夠明確感覺到學妹唱歌的水平要遠在那之上。是因為喜歡唱歌、擅長唱歌所以經常來KTV嗎，我不禁這麼想到，但是沒有問出口。
“學，學姐覺得怎麼樣？”
學妹一邊問著我的感想，一邊有點緊張地看向我。
“我覺得唱得相當不錯哦，音準和感情都有好好把握，咬字也很清晰。學妹你可以更自信一點。”我坦誠地表達了自已的看法。
“是，是這樣嗎，哈哈。”學妹安心似的微微翹起了嘴角，又臉紅了。雖然已經知道她對讚美沒什麼抵抗力，但是我沒法違心地藏起想說的話。永遠誠實正直，永遠優秀能幹，我希望成為這樣的人。
“那麼接下來輪到學姐咯。”
學妹遞過來的遙控器讓我感到有些為難。
我沒來過KTV，自然也沒使用過點歌用的遙控器，所以不知道該怎麼操作。
“啊，難道說學姐不喜歡唱歌？”
“不是的，說來慚愧，我不知道該怎麼用這種遙控器。”
學妹明顯愣了一下，果然點歌用的遙控器的操作方式屬於一般人的常識範圍嗎，沒有提前調查好相關的事可以說是我的失策。這時候也只能請學妹幫忙點歌了吧。學妹會不會認為我是個沒常識的人呢，朋友是個沒常識的人好像會給人一種不妙的感覺。
“難道說……學姐是第一次，來KTV嗎？”
咦，這時候會在意的是這邊嗎。
“是這樣沒錯。”
“原來是這樣啊，果然是這樣嗎。”學妹一邊點頭，一邊喃喃自語道，“之前就覺得學姐就像是傳說中的大小姐一樣，剛才來時的高階轎車也是，嚇了我一跳呢。這麼說來在這裡我才是前輩，學姐是後輩哦——什麼的，開玩笑的啦。”
“如果真的有這種傳說我會覺得很難辦，”傳說中的大小姐聽起來有鬼故事的感覺所以敬謝不敏，但是關於前輩後輩的這種玩笑讓我很有種在和朋友友好互動的感覺，我不禁順著話題說了下去：“那麼點歌的事就拜託了，前輩！”
“嗚！”學妹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後低下了頭，耳根子都紅透了。看來我對玩笑和玩笑之間細微區別的把握還不是很到位，這方面也還需要下功夫研究。
……
伴奏的聲音漸漸落下，包間裡重回寂靜。
比起聲樂，我一直認為自已更擅長，也更喜歡器樂。倒不是說唱歌難聽或者討厭唱歌，只是人的嗓音會受到身體狀況、情感等因素的影響，在不同的狀態下會有很大差別。相比於此，我更青睞於能夠忠實地執行演奏者意圖的樂器。
我選擇的歌曲是一首偏古典的歌劇。倒不是出於個人的喜好，只是在以前的聲樂課上這首曲子練習的次數最多，我最有把握罷了。實際上我也認為自已發揮得不錯，即使已經一年多沒有特意練習，水平也不算太糟。
“學妹覺得怎麼樣？”現在詢問學妹的評價和以前等待老師給我評價的感受，前者意外地更令我感到緊張。
“很美。我是說，學姐的歌聲很美。”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學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有氣無力的。大概是剛才唱歌太投入消耗了不少體力，現在還沒恢復。
“謝謝。”被朋友認可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學姐你……不管什麼事都能做得很好呢。”
“因為我有好好在努力吧。”
“很難想象學姐努力練習什麼事情的樣子呢。從我認識學姐的時候起，學姐就給我一種無所不能的印象，可能只是我擅自先入為主了吧。”
“我也不是生下來就什麼都會的哦。雖然我不打算否認自已做什麼事都挺有天分的，但是果然還是長期努力的學習和練習造就了現在的我。”
“努力……嗎？”
“嗯。接下來還是學妹你來唱，還是說再休息一曲？”
“……要唱，我要唱！”短暫的沉默後，學妹又恢復了活力，從我手中接過了話筒。
……
訂包間的時候選擇三小時是因為這家店是三小時起訂的，但是對於兩個人來說三小時果然有點長。在這麼輪流著，偶爾合唱一曲地度過了兩個多小時之後，我們兩個都已經沒什麼力氣繼續了。到後來乾脆就只是坐著聊天，把話筒完全晾在了一邊。
從學生會里的話題到各自的興趣愛好，喜歡的食物等。像這樣朋友之間的閒聊應該是很普通的事，但是由於學妹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所以即使是這種對他人來說的日常，於我而言也有其特別的意義。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夕陽西下的時間。
以學妹捂著嘴輕笑，我稍微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作為標誌結束了關於我第一次進西式快餐店時出糗的話題後，學妹突然凝視著我，說道：“學姐，等會我有話想對你說，可以再稍微陪我一會嗎。”
明明離三小時的時限還有一段時間，為什麼不在這裡說？我心裡抱有這樣的疑問，但是學妹和平時不同的目光帶有著讓我無法開口詢問的壓迫感，這是我在至今為止的人生中不曾見過的目光，其背後到底代表著什麼我無從得知。
我們對視了一會後，學妹主動別開了眼。
“如果是比較長的話題請讓我聯絡一下家裡，讓司機小姐晚點再過來。”
“倒不是那樣的話題啦，很快就能說完。不過也不是說想很快就結束……總之沒有到需要特意告知家裡人的程度。”
我一向覺得自已是比較聰明的那類人，但是現在卻是一頭霧水。
……
離開KTV之後，學妹沒有直接說想說的話，而是帶著我沿著街道走著。感覺她是有明確的在向某個目的地前進的，而不是在街上隨意漫步。
有點擔心她會不會迷路。
之所以會這樣想是因為我和學妹的相遇並不是在學生會室，而是在上一個學年，也就是我順利升上初二那一年的開學第一天，在學校體育館後面的一條過道里。當時的學妹看起來很著急，不如說感覺隨時都會哭出來。
作為新就任的學生會副會長，我當然沒法只是看著她困擾的樣子，便向她搭話了。原本她似乎是想去就在學校大門左手邊的第三教學樓的樣子，結果不知為何迷路到了在校園另一側的體育館來。正好去學生會室和第三教學樓差不多是一個方向，我就帶著她一起過去。
當時如果我不是學生會副會長，或者並沒有正好要去學生會室，還會做同樣的事嗎？我希望我會。對於沒有自信能明確地給出肯定回答的自已，稍微感到有些厭惡。我意外的是個自私的人也說不定。
因為說是陪她一會兒，所以我覺得不會是要去很遠的地方。彷彿印證我的想法一般，在拐了幾個彎之後，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座公園，一座有著一片感覺上更適合稱作水池的小湖，湖上橫跨一座石橋的，比起經常在社群內或者路邊看到的小公園要更有規模，但是和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大公園又完全無法相比較的，夾在兩者之間的不大不小的公園。
學妹走到小湖旁邊，面對著夕陽。我慢了她好幾步，正好踩在她被夕陽拉長的影子上。
“學姐站在那裡就好。”
“所以，學妹你想說的事是？”
“學姐你，有在和什麼人交往，或者是喜歡的人嗎？”
是想聊戀愛話題，但是不好意思直接說自已的事所以想先問我作為參考嗎。很遺憾我至今的人生中別說戀人了，連朋友都只有學妹你一個人。
“如果是指作為戀愛物件的話，沒有哦。”
“是嗎……稍微有點意外，感覺學姐你很受歡迎的樣子。應該有很多人向學姐你表白過吧。”
“很抱歉辜負了你的期待，我被人表白的次數實際上比起去KTV的次數還要少。”
畢竟我平常意義上的上學經歷只有一年左右，而且還是轉學生。我想應該只有很少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迷戀上什麼人，向對方吐露心聲吧。
學妹不知道為何輕聲笑了起來。一瞬間我差點以為是被嘲笑了，但是和嘲笑不一樣，給人的感覺要更加輕鬆和愉快。我也不由得跟著露出微笑。
“這麼說我還真是幸運，能夠見證學姐這麼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
學妹轉過身來，雖然夕陽的光線讓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我感覺那會是一個惡作劇時會露出的笑臉。為什麼我會這麼想呢，或許我當時已經隱約察覺她想說的話了吧。
“第一次擔任學生會長，第一次為迷路的學妹指路，第一次輔導學妹作業……”
這些是開學以來發生的事情。每說一句，學妹就邁出一步，向我走來。
“第一次兩個人一起出來玩，第一次進KTV，第一次一起唱歌。”
這些是今天剛發生的事情。說完這些，學妹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和我四目相對。不過這一次學妹沒有主動移開視線，短暫的沉默之後繼續開口。
“以及，第一次被人表白。”
“咦，這是什麼時候的……”
“是現在正在發生的事哦，”學妹說。沒等我的腦筋轉過彎來，她接著說道。
“石雀學姐，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