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睜開眼,看看這幽冥世界裡的芸芸眾生,看他們的慾念與你手中這陰陽兩儀籌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絡。且看你若不管不顧,唯念自身福禍,會招來什麼後果。”
冥王大帝威嚴的法音重疊著稚嫩的童音猶在耳畔,周圍的一切陡然消失,王新月已孤零零懸於一片黑暗無邊的空間裡。
她在這未知的空間裡靜靜飄蕩,辨不清時間和空間。
黑暗裡驀地出現一簇光,由一個變作兩個、三個,而後連成一片無垠的鬼火之海,將她團團圍裹。
那正是幽冥世界數不盡的亡靈,他們各色的願念不斷升騰,化作無數纏繞的絲線,疾速織成一張大網,張牙舞爪向王新月籠罩而來。
她驚恐萬分,本能地伸手去擋。
陰陽兩儀籌不知何時被她牢牢抓在掌心,此刻滾燙得仿若烙鐵一般,迸發出金燦燦的明光,驟然將所有慾念的網索固攝。
那連線無數鬼火與陰陽兩儀籌之間極細的絲線上,密密麻麻吊滿了錢幣,一時間互相擊撞,叮噹作響。
如同鎮魂的金剛法咒,縛困住萬千狂亂掙扎的邪魔。
王新月怔住了,她手裡握著的,正是眾生至死都不能放棄的執著,是對金錢無窮的渴望。
她若放手,這張大網將吞噬一切,毀滅所有。
她向前看,邁一步千刃萬壑,她向後看,退一步地獄無門,唯有守住此心此身,才能穩固這一隅世界的平衡。
王新月彷彿一瞬間被抽乾了魂絲,直接雙膝跪倒。
“我他媽到底造了什麼孽……”
眼前景緻斗轉,她一聲低咒橫跨兩個空間,魂體已經回到了閻王司的前殿。
身邊站著葉馳雲和許路,還有鬼女無由。
整個大殿裡,唯有王新月穿一身水煙藍的長裙,仍保持著跪地的姿勢,十分扎眼。
上萬名鬼差井然有序地交接生魂,只偶有幾個短暫向她側目。
王新月茫然地望向手中的發財:“你丫究竟看上我什麼了?”
“下官也不明白,冥王大帝到底看上王行什麼了,非要替你指婚。”
無由清脆的嗔怪聲將王新月拉回了現實。
她瞧了一眼無由那張因慍怒而微微泛紅的明豔臉龐,粲然一笑:“無由姑娘放心,我必然會完成任務。”
瞟了一眼禁慾系老幹部,她大喇喇調笑:“要是真完不成,我一定成人之美,勉強自已,選方案二。”
葉馳雲挑眉,許路眼裡則出現一絲落寞,都叫無由盡收眼底。
“哼!”
無由板著臉轉身,對準門邊的人臉識別器,冥府大門應聲開啟,她生硬地伸臂作請姿——
“出去吧。”
他們剛跨出門,冥府大門立馬關得嚴絲合縫,無由卻沒跟出來。
“怎麼個情況?”王新月扭頭問許路。
“醋了。”葉馳雲言簡意賅。
許路滿臉無奈:“小祖宗,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得罪裡面那位。”
“冥王大帝方才對你說什麼了?”
站在冥府門口,腳下深淵中的烈火不斷向上翻卷,一瞬間冰火兩重天,接引石一動不動地懸停在遠處,葉馳雲卻神色淡然地問道。
“我說葉行,你問問題也要選時機,你看看,沒有接引石鋪路,咱們怎麼出去都成問題。”
王新月戰戰兢兢立在深崖邊說。
“哎,哎哎!”
一隻惡鬼猝不及防從崖底深處飛竄上來,抓住王新月的裙角,王新月慌忙一拉,惡鬼又被火舌捲走,在她的裙角留下一道焦痕。
“你瞧你惹的這桃花債,現在怎麼辦?”
許路硬著頭皮:“飛……過去,吧。”
“你確定?”
王新月震驚地望向許路。
冥府雖只有一丟丟大,可圍繞其下的地獄火海最上一層的佔地,少說也有十里地。
火海周邊,任何鬼術都會受到一定限制,要想飛掠過去,其難度可想而知。
“他確實有經驗。那還是在一百多年前,許副行長臨出門時,在前殿多看了兩眼一名美豔女鬼,便被無由用同樣的方式趕了出來,累得我與傀行長一同倒黴。”
葉馳雲垂眸看了看王新月:“你行嗎?”
王新月攤開雙臂,水袖飄然垂下,一忽而被焚燃。
眼見著要燒至指尖,她舉起袖子回身往冰涼的冥府大門上一貼,火滅了。
她一臉生無可戀:“你看我行不行?”
“我揹你。”
“我揹你。”
葉馳雲和許路異口同聲。
王新月左右瞧了瞧,樂了,搞不好無由還在後面監視,她又不傻。
“說好了選方案二的。”
隨即毫不猶豫地趴上了葉馳雲的肩膀。
烈風呼嘯,葉馳雲揹著王新月,穩穩地在接引石之間躍動。
深淵之下,地獄惡靈的吶喊慘絕淒厲,她清楚地感受到葉馳雲衣衫之下有力的肌肉冰涼的觸感,在灼熱的氣焰之中尤為讓人心安。
她想到了先前於黑暗中看到的景象:“你說,這淵壑之下的靈魂,真的罪無可恕嗎?”
“因果迴圈,報應不爽。”
“那他們,最終能解脫麼?”
“或許,終有一日吧。”
“那你揹著我,會不會掉下這萬丈深淵?”
“不會。”
“為什麼?”
葉馳雲短暫沉默:“我不會讓你掉下去。”
“你要是掉下去,我會接住你。”許路從後頭趕上來,笑嘻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