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心蓮開

月色的清輝如紗般漂浮在融融的夜色中，魑魅林中，萬籟俱靜，只偶爾聽得到些許夜風穿過樹梢時沙沙作響的聲音。

此時，一頭青蛟正盤旋在位於魑魅林正中的寒冰潭邊假寐。而在它頭頂的樟樹條上，一隻小白虎用尾巴纏著樹條，正躡手躡腳地往下爬。

又是一陣夜風吹過，不知怎麼，那頭青蛟鼻子抽了抽，竟突然打了個噴嚏。

噴嚏的餘威向四面八方掃去，震得樟樹的枝條四處晃動。嚇得才剛爬出一點距離的小白虎尾巴一鬆，就要砸在青蛟頭上。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玉手迅速地把這隻白虎撈回了樹幹上。

“笨傲天！你可嚇死我了，要不是剛才我及時把你拉回來，就要驚擾到下面守著無心蓮的碧湖蛟了。”

聞舒靠在樹幹上，一隻手捏著傲天的後頸把它提到自已面前，小小的包子臉氣鼓鼓地看著它，嘴上小聲數落著。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你在這蹲它了半個月，都顧不上理會小爺我了，就想著能不能快點幫你把它摘了帶回家，沒想過會差點掉到碧湖蛟的頭上的。”

傲天一邊辯解，一邊努力地扭動著自已短短胖胖的四肢以示抗議，可惜因為腿太短了，反抗無效。

“好嘛好嘛，”聞舒把傲天重新放回自已懷裡，順手揉了揉它頭頂的毛髮。

“是我不好，太著急了。不過你也知道的，無心蓮三百年才成熟一次，且須得在剛摘下來的一炷香之內放入冰盒裡，才能入藥沉水丹。現在神君們手中的無心蓮都不符合這一特徵，要是錯過這一株，不知道百年內還能不能尋到下一株待開放的無心蓮。”

說到這，聞舒眼圈漸漸紅了起來，“阿爹體內暗疾下次爆發的時間是在百年後。叔叔們都說，上次爆發時，要不是阿爹聽到了我在襁褓裡的哭聲，差點就撐不過去了。你知道，我不能失去阿爹的…”

“好了好了，小爺我原諒你了。聞糰子你別哭啊！小爺還沒哄過女孩子呢…”傲天笨拙地往上爬了爬，伸出自已的小肉墊，貼住聞舒的臉安慰道。

“我才沒哭呢。”聞舒用力地揉了揉發紅的眼睛，然後把傲天撈出來，用額頭頂著蹭了蹭它。

“這段時間多虧有你陪著我，等採了無心蓮，我們就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到時候我給你煎你最愛的靈湛湖的小魚乾吃，阿爹應該也想我們啦！”

看著傲天舒服得發出了呼嚕聲，聞舒輕輕的笑了出來。她才捨不得兇傲天呢，因為傲天是她第一眼見到起，便決定以後要與之契約的初生靈獸。

身為聖域中戰鬥力最強之一的白虎一族，每隻白虎在契約時都有共同的一點，那就是與之契約的主人的實力需要令他們臣服，他們才願心甘情願地奉之為主，並且一生忠誠，不離不棄。

但聞舒與傲天之間的契約卻並不是這麼回事。

聞舒的阿爹是聖域的統治者，以霸道的混元槍法威懾四方。可聞舒卻並沒有像大家期盼的那般繼承阿爹的衣缽，而是在醫毒方面的天賦極佳，走丹師一道，拜師在丹宗宗主門下。

再加上聞舒自小就不願好好修煉，阿爹便換著法兒讓各位叔叔們好好“關照”她。因此她的實力雖然不強，可保命的手段確是層出不窮。

但僅僅這樣的話可得不到白虎一族的認可。

雖然丹師在聖域的地位極高，不亞於其他的靈脩跟體修。可白虎一族歷來只認可絕對的實力，俗話說得好，一力降十會。它們認為只有與更強的實力相配，才能在戰鬥時如虎添翼，戰無不勝。

聞舒與傲天的初次相見是在傲天的滿月席上。白虎神君時隔三百年再次喜得鱗兒，自然是在聖域廣發請帖，邀各位神君前來參加自家幼崽的滿月席，讓小崽子沾沾各位神君們的靈氣。

那時的聞舒還是隻喜歡整天泡在她那種滿了奇花異草的小藥田的矮糰子，被阿爹從藥田裡強制拎出來透透氣，順便一起參加白虎神君幼崽的滿月席。

或許是緣分使然，聞糰子第一眼見到傲天的時候，恰好碰上傲天初次睜開雙眼，一雙湛藍的眸子如同被洗滌過的天空那樣透明純淨，把這隻小糰子深深地吸引住了。

這也就算了，傲天偏偏還跟聞舒對視了好一會兒，然後眨了眨眼睛，翻個身露出自已潔白柔軟的肚子，又朝著聞舒“嗷嗚”地叫了一聲。

於是阿爹驚奇地發現，自家小糰子突然拉不動了。抬頭一看，好傢伙，竟是被白虎神君的新幼崽拐跑了魂兒。

按道來說，新生兒睜開雙眼應該是邁開了成長的第一步。但傲天漂亮的異色瞳在白虎一族裡確是算不上是好兆頭，因為縱觀虎族歷史，異瞳白虎的出現往往伴隨的多是滅族之災，只有極少數者能將白虎一族帶上更強一階。

這個發現讓白虎族原本喜慶祥和的氣氛急轉直下。白虎神君不願相信自家幼崽未來伴隨的就一定會是腥風血雨，可白虎一族已經興盛了長達近千年，如今正是開始走下坡路的時候，他賭不起，也需要給族人一個解釋。

要麼是在場的各位神君有人願意跟小崽子契約，帶離白虎一族，並給其足夠的時間成長。要麼只能把危險扼殺於搖籃之內。

可在座的神君們都不是傻子，契約意味著在未來可能要與白虎一族抗衡，誰都不想出門一趟帶個麻煩回家。

只有聞舒扯了扯阿爹的衣袖，抬頭輕聲問道：“阿爹，白虎崽崽好像有麻煩，我們可以幫幫他嘛？”

阿爹看著自家閨女，很是詫異，但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便應了下來。

聞舒生來就很懂事，不是那種會哭的孩子，幾乎沒跟他開口說自已想要什麼東西，也並不像其它家主或者神君們的孩子那般嬌縱任性。

她總是喜歡自已一個人待著，只有在親近的人面前才會露出幼童嬌憨可愛的天性。

這是閨女為數不多和他提的想法，他自然要滿足閨女。一方面是他確實有能力護住聞舒，另一方面是他也想有個小傢伙能陪在聞舒身邊，和她一起成長。

於是，前來參加白虎神君幼崽滿月席的所有賓客便成為了他與聞舒簽訂契約的見證者。

白虎神君與王后戀戀不捨地看著自家崽崽，幾息以後閉上雙眼，狠下心轉身把它交給了小聞舒，啞聲道，

“小公主，本君原是想在宴會開始後再給它取名的，但是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新生的靈獸若是在沒取名字前就與人契約，那麼只有主人取的名字才能被天道所認可。還望小公主圓本君一個心願，在離開之前給我兒取個名字，日後也好有個念想。”

聞糰子愣了一下，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轉頭驚喜地看向阿爹。

阿爹阿爹！我還可以給這個可愛的白虎崽崽取名字！

阿爹收到自家寶貝閨女的傳音，以手握拳擋在嘴邊輕輕笑了一下。隨即正色朝聞舒點了點頭，並鼓勵地看著她。

聞舒低頭沉思了片刻，隨即粲然一笑道：“那就叫他傲天吧，我希望它長大以後能傲視蒼穹，不拘於天地之間。”

白虎神君聽完聞舒的話，臉上的神情幾乎沒什麼變化，隻眼角卻悄悄紅了。

“傲天傲天，傲視蒼穹，不拘於天地之間。好名字！好名字！還望小公主以後能善待我兒，本君則雖死而無憾矣…”

聽了這話，聞糰子噠噠噠地跑到白虎神君面前，笨拙地用自已短短的小胖手勾住白虎神君的尾指，然後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神君伯伯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傲天以後也一定會成為整個聖域最了不起的神獸，您相信我…”

聞舒的思緒還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一陣馥郁的香氣卻突然把她拉回了現實。她低頭往樹下看去，原本守在無心蓮旁邊的碧湖蛟也收起了原本盤臥著的軀體，逐漸變得暴躁起來。

等到了！無心蓮終於要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