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譽,這是你的號碼吧?派出所給的,應該不會錯……”

“你快回來一趟!你爸沒了!”

“他昨天喝多了,睡馬路上了,零下十多度,唉……”

“早上掃大街的老頭髮現的,人都凍硬了,神仙也救不了,現在停在殯儀館呢。”

“大姑知道你恨他,他也確實對你不好,但畢竟親父子,打斷骨頭連著筋呢。”

“他就你一個兒子,你不回來說不過去……給他把後事辦了,就當還他生養之恩了……”

手機那頭還在苦口婆心勸著,時不時夾雜著一兩聲嘆息。

黎譽捏著手機,表情木呆呆的,像是什麼都沒聽見,腦中只重複著一個念頭:

黎正威死了!

他爸死了!

“黎譽!黎譽!”

“你聽見沒?吱個聲兒啊!黎譽!”

“……”

聒噪的女人的大嗓門喋喋不休半天,沒等來一句回應,最後氣鼓鼓落下一句。

“我就知道你是個白眼狼!狼心狗肺!隨了你那個媽!愛回不回!”

電話被掛掉,耳邊清淨了。

樓下的狗又開始叫,伴隨著男人打牌,女人搓麻將的聲音,亂哄哄的,一起鑽進耳朵。

這一片的城中村自建樓,聚集了一堆像黎譽這樣的外來務工人員。

平常這些動靜他聽慣了,沒覺得有什麼。

今天聽起來卻格外心煩。

“媽的!”

黎譽罵了一聲,從床上坐起,套了件衣服,穿上拖鞋,開門走了出去。

時間是晚上九點半,大夏天的,天黑了,掛著半彎月亮,勉強照清地上的路。

黎譽跟丟了魂似的在街上晃了半天,最後走到一家還開著門的超市買了瓶68度的二鍋頭。

隨便找了個花壇一蹲,他咬開瓶蓋,猛地灌了一口。

辛辣的白酒滑進喉嚨,火辣辣的,像吞了一把鐵針。

有點痛。

但更多的是爽!

黎譽又灌了幾口,一瓶酒轉眼下去了一半。

他把酒瓶放到一邊,用手按著太陽穴緩口氣。

腦子開始有點暈乎,他不禁想起來一個多小時前那通電話。

黎正威死了。

他爸死了。

“死得好!哈哈哈……”

黎譽放聲大笑,又去拿酒瓶,伸手的時候看到了自已手背上的疤,一時愣在那裡。

那幾個圓的是黎正威拿菸頭燙的。

指節上那些是生凍瘡爛的。

食指旁邊那條長的是菜刀割的。

每一處,都和黎正威有關!

“死得好!”

黎譽又灌了一口,想起了那些日子,表情逐漸變得兇狠猙獰。

他一口接一口把酒嚥下,眼前的世界早已天旋地轉,看什麼都有重影。

沒喝過這麼烈的酒,也沒喝過這麼爽的酒。

一瓶酒慢慢見了底。

黎譽掏出手機想看個時間,眯著眼盯了螢幕半天,可算看清了。

01:08

該回去了睡覺了。

他想。

明天還要上班呢。

他撐著膝蓋起身,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自已的出租屋走去。

夜間涼風習習,吹走白日餘留的悶熱。

黎譽心情極好,嘴裡哼著亂七八糟的調子,縱情享受著酒精侵蝕大腦的麻痺感,一點兒都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直接尖銳的鳴笛聲幾乎震耳欲聾。

“嘟!嘟!嘟!呲——”

他回頭,耀眼的白光佔據整個視野,刺耳摩擦聲隨之傳來。

黎譽腦子像一團漿糊,完全思考不了什麼。

“砰!”

一聲巨響自腰間傳來,伴隨著劇烈的疼痛,黎譽感覺自已的身體先是騰空,而後墜落。

下一秒,他聽到自已後腦勺重重磕在地上的聲音。

痛!

太痛了!

痛感像是從腦後蔓延到後背,胸腔,手肘,大腿,連喘氣都疼。

黎譽後知後覺,他被車撞了。

撞得有點狠,都撞飛了。

嘴裡一股血腥味,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從身體裡抽離。

眼前也猩紅一片,是血流進了眼睛裡。

“我要死了嗎?”

黎譽意識到這一點,心裡還挺平靜的。

“啊——啊——”

“怎麼辦?我撞人了!撞死人了!我會不會坐牢?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已站在馬路中間的……”

“先打120!120!對!120!”

女人的尖叫鑽進耳朵,明明近在咫尺,但黎譽總感覺這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的。

他突然想起自已刷短影片看到的冷知識。

說是人死前大腦會回憶起一生中,對自已而言最重要的人,或是最幸福的時刻。

黎譽用殘存的意識拼命去想,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只有無邊無際的疼痛在一點點消耗他的生機。

果然是騙人的。

黎譽想笑,但沒力氣笑不出來。

他在極短的時間裡走馬觀花地回憶了自已的一生,發現也就八歲之前活得有個人樣。

之後是什麼?

吃不飽的肚子,破爛的衣服,所謂的父親家常便飯一般的辱罵,無緣無故的耳光,抽在身上的皮帶和衣架,帶火星的菸頭……

這種日子他過了五年。

一直到十三歲,他趁著黎正威喝醉,拿起菸灰缸打破了他的頭。

黎正威的血流了一地,而黎譽站在他面前,捏緊菸灰缸思考著要不要殺了他。

最後,他選擇離開。

他翻箱倒櫃,翻出來幾百塊錢,在黎正威又驚又怒又恐懼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一張火車票,把他帶到了這個離家一千七百多公里的陌生城市。

一待就是十四年。

一個連初中都沒畢業的小屁孩兒,無親無故,該怎麼在這個城市活下去?

黎譽想了想自已這些年的經歷,忽然覺得死了也沒什麼不好的。

反正這輩子活得像條狗。

不對。

還不如狗呢。

黎譽心裡生出些自嘲。

有的狗能坐私人飛機坐遊艇,能吃戰斧牛排,能穿香奈兒,比他成功多了。

死了也好。

黎譽氣若游絲,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只剩下最後一絲清明。

希望下輩子投個好胎。

他想。

就是跟黎正威前後腳死一塊兒,怪晦氣的。

呸!人渣!

黎譽最後在心裡罵了一句。

意識完全被黑暗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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