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抓住你了
看著眼前的一套滿是破爛口子，比夏天吊帶還要涼快的乞丐裝，和一套布料能省則省，不能省就少點省的青樓陪酒裙，池夢白託著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最近是不是水逆呢？
點兒也太背了！
該說不說，池夢白十分能理解為什麼這兩套衣服會被剩下來。不光是容易走光，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乞丐裝的這件很明顯就在劇中飾演個路人甲，臺詞也只有翻來覆去的兩句話：
“大人救救我們吧！”
“我已經五天沒有吃過飯了，求求您救救我們吧！”
很顯然，從臺詞的角度看，這件衣服設計的很好，甚至不用開口就已經感受到人物的艱辛了。
穿著這麼有設計感的衣服，即便她能憑藉著強大的信念感，飾演出其他角色的精髓，可是人終究是容易先入為主的，出場時候留下的第一印象也至關重要。
當然，大佬除外。可池夢白自問，自已還沒有那個實力。在學校的成績再好又怎麼樣？她還缺少真正的拍攝經驗。
而另一套青樓陪酒裙，雖說重點部位都遮上了，畢竟電視劇拍的再狂野也是需要過審的，可是穿著這件衣服，動作幅度稍微大點就有走光的風險，而她準備的這場女護衛的戲份，中間有一段是打戲的場面。
古裝片的打戲，不僅要動作流暢，姿態更要舒展有力，這樣的打戲才能好看。可是如果穿著這件裙子，想要擺出合適的動作就必定會走光，而如果因為這條裙子扭扭捏捏，那呈現出來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江導一向以要求嚴格在業內著稱，這樣的表現根本不可能讓他滿意！
不管怎麼補救，池夢白這次難得的試鏡機會恐怕都要白白浪費了！
池夢白努力調整了下呼吸，平復自已現在胸口澎湃的怒火。
“莫生氣，氣出病來誰如意？”
“生氣傷肝又傷脾，促人衰老又生疾。”
“世界如此美妙，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安慰了自已半天，池夢白最終還是一拳打在了衣服上，“蔣叔叔工作那麼辛苦，還是要多看一看蔣雯雯的成績單，讓他知道，自已交的這麼多學費沒有白白浪費。
嗯，回去後，就這麼辦吧！”
再怎麼不情願，池夢白也不得不換上那套青樓女子的陪酒裙，看著露出來的鎖骨處那塊明顯的皮下淤血，池夢白還沒出去就已經耳朵紅的能滴血了。
試鏡的房間裡擠滿了劇組的各個工作人員，燈光師、攝影師、美術師、錄音師和劇務等等，因為不是正式開拍，人數來的並不齊全，但即便如此，也是把這個小房間擠得水洩不通。
江導和另外兩名分組導演坐成一排，他們的背後是一扇巨大的玻璃，可以讓演員在對著導演表演時，更清楚地看到自已所呈現出來的樣子，去調整自已的神情和動作。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面鏡子實際上是單向透視的，從另外一側，可以清楚地看見這些演員的表現，而他們卻無法看到鏡子後面的人。
在鏡子背後的那個房間，顧城野正坐在沙發上，煩躁的皺著眉頭，手裡不停地轉動著一條深藍色髮帶。那條髮帶的表面已經有些毛糙，顯然有些年頭了。這樣廉價卻又普通的髮帶，看著與這個渾身貴氣的男人是那麼格格不入，可他溫柔地將它在指間纏繞的時候，又意外的和諧。
李秘書站在顧城野的身後，自從看見顧城野開始不停地轉動這條髮帶的時候，就一句話都不敢說。他知道，這位滬市的商業新貴，心情又不好了。每次煩躁鬱悶的時候，他總會下意識地開始摩挲這條髮帶，這種時候，把自已變得越透明越好！
唉！
李秘書在心中嘆道：看來這次的演員沒有一個入得了顧少的眼啊！
“下一位表演者，滬市戲劇學院準大四學生，池夢白。
試鏡角色，女護衛。”
江導喝了口茶水搖搖頭，“又是一個滬市戲劇學院的學生，一個兩個不想著好好在學校裡學習，反而擠破了頭地來試鏡，問題是還一個不如一個，連個能讓人看得下去的都沒有！看來滬市戲劇學院也開始沒落了啊！”
想起剛才觀看的表演，那個想當女主的女生聲嘶力竭的背誦了全劇劇情高潮部分的臺詞，江導和他身旁的兩個分組導演都不禁笑了起來。
表演浮誇又做作，劇本上寫著“哭”她就表演哭，寫著“笑”她就表演笑，全然不管人物背後的故事邏輯，甚至眼神不時看向他們身後的玻璃鏡子，極力將自已好看的側臉展現出來，一舉一動都是在考慮怎麼能讓自已看起來更好看，而不是全情投入到表演中去。
也許剛點進來觀看的觀眾會被她的美貌吸引，或者被她誇張的表情震撼到，可是對於他們這種行業經驗豐富的導演們來說，這樣的容貌在娛樂圈根本算不上稀缺，也沒有幾個人能美到讓他們忽略演技的程度，而她的表演又太過浮於表面，演成這個樣子，說明她連最基本的人物性格都沒有吃透。
可以說，因為這個女生的鋪墊，在池夢白開始表演前，三位導演就已經不對她抱有任何幻想了。
尤其是看見她選擇了穿著一件性感暴露的衣服，而要飾演一個武打戲份超級多的女護衛時，兩個分組導演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瞭然於胸的輕蔑。
想用這種手段搏上位，未免也太低階了一些。
“開始你的表演吧！”
江導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威嚴。
池夢白努力壓下心頭的緊張和胃裡仍在翻騰的不適，投入到了表演中。
事出緊急，她只能臨時更換了表演的段目，將有許多大幅度的武打動作的片段，改成了儘量在原地保持不動的另一個片段。
萬幸，她當初為了琢磨角色，這段也曾試演過。只是這段是大段的獨白，非常考驗演員的代入感和信念感。
閉目，睜眼。
呼吸之間，池夢白所處的已經不再是試鏡的這個小小房間，而是遙遠的古代王國中，一處幽靜偏僻的小院。她的眼前，正站立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女，也是她一直奉若神明的信仰！
“郡主，屬下保護郡主不力，請郡主責罰！”
“郡主無需多言，只要是您吩咐的事情，屬下即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當年我爹將我賣到‘菜人市’，如果不是郡主心存仁念，將我買了下來，我早就已經沒命了！郡主的大恩大德，屬下沒齒不忘！
“屬下當初選擇跟著師傅學習武藝，就是為了保護郡主和王府。如今王爺王妃蒙受不白之冤，含恨而終，屬下願意替郡主赴死，助郡主逃出京城，以便日後圖謀大業，為王府洗清罪名，還王爺和王妃一個公道！”
“瑛娘一已之身死不足惜，只要郡主今生能夠平安喜樂，能夠……算了，沒什麼。”
“郡主快走吧！再不走來不及了！”
“屬下這就換上您的衣服，替您引開追兵！”
“狗賊，我就是衡陽郡主！拿命來！”
“啊！！！”
“郡主……瑛娘願郡主今生平安喜樂，要是，要是不會忘了我，就好了……”
池夢白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倒在地上，形容狼狽，眼裡的光芒漸漸散去，最後淪為空洞。
至死，仍守護著那個刻在她生命中的名字。
一旁的劇組人員裡，已經傳出了哭聲。
四方講臺，一尺木劍，卻在池夢白的演繹下，帶著現場的觀眾經歷了生死逃殺、美人薄命……
試鏡現場突然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在場的所有劇組人員，以及原本對她心有懷疑的導演們，無不被她的表演所折服。好像跟著池夢白，一起穿越回了那個動盪殺伐，人命如草芥的君主時代。一個普通人，用自已的生命譜寫了一首忠義悲壯的詩歌。故事的女主人公因這個瑛娘而獲救，而瑛孃的名字卻最終會被蒙在歷史的塵埃裡，沒有人能夠記得她。
“好！好！好！”
江導一連說了三聲“好”，甚至激動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是今天至今為止，我看到的最滿意的表演！要不是你長得這麼年輕，我真的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尚未真正畢業的學生所能表演出來的效果！這才滬市戲劇學院該有的水平！
不，應該說，你的表演，該讓滬市戲劇學院以你為傲！”
江導是真的開心，有些時候，這些導演遇上了符合自已心目中演員樣子的人，比演員自已都還要激動！
真正有才華的人，就如砂礫中的金子，識貨的人才知道它擁有多麼大的價值！
兩位分組導演也同樣收起了方才的輕視，眼裡滿是對池夢白的讚賞。一個演員，就是要有這樣強大的共情能力，真正將自已融入到飾演的角色中去，不僅能讓自已融入進去，更能引領著觀眾，隨著劇中人物的情緒而緊張、開心、落淚，讓觀眾相信，她，就是她！
無關她的衣著打扮，也生不出緊盯她走光樣子的醜陋心思，全身心的跟著演員的表演，去體驗跌宕起伏的人生！
“我覺得這身裝扮雖然乍看起來不妥當，但細細思索一下，反而更能體現女護衛的忠誠和勇敢！郡主之前被抓捕，要是穿著一身護衛的衣服過去，怎麼能不讓那些士兵起疑呢？反而打扮成青樓女子的樣子，更能對他們起到一個麻痺大意的作用！才能這麼輕易的救出女主！”
“不愧是李導！想的就是比我們清楚！這個女孩子也真是聰明啊，竟然想到了這一點作為表演的突破口！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李導、張導，話都被你們總結完了，我都沒什麼好誇的了！看來，咱們的意見是一致的嘍？”
三位導演相視而笑，連等在外面的演員們都聽到了。
“也不知道池夢白表演的什麼，能讓導演們笑得這麼開心。”秦香雪臉色不怎麼好看地說道。
“哼，還能表演什麼？你看她剛才穿的那副騷浪樣子，哪是來表演的啊？我看吶，是導演們笑話她不會演戲呢！”
蔣雯雯心裡還憋著一股氣，現在聽到池夢白的事情就煩躁。
“也是，”秦香雪點了點頭，“她穿著那樣的裙子，怎麼能演的了純潔可愛的郡主呢？”
江導重新坐回評委席，滿意地眯著眼睛。
“池夢白同學，我現在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你的試鏡透過了！現在我有兩個問題想要問你。
第一個問題，你是出於什麼原因，選擇了青樓女子的衣裙來飾演女護衛？”
池夢白尷尬地笑著，她剛才已經聽到了李導關於她選擇服裝的“高論”，要是這個時候，非要說明自已其實是被蔣雯雯和秦香雪她們坑的，不得不選這條裙子，那豈不是當場打了幾位導演的臉？
可要是讓她說自已是出於劇情和人設的合理性做出的這個選擇，萬一事後工作人員將剛才的事情告訴三位導演，那自已不就成了故意撒謊，反倒給他們留下個不好的印象。
想到這些，池夢白只能努力地打個哈哈糊弄過去，“湊巧，哈哈，湊巧！”
“嗯，”江導再次滿意地點了點頭，謙虛有禮，也不愛顯擺自已的才華，是個好苗子！
“那麼第二個問題，為什麼你要在自已的鎖骨上，塗上一塊紅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