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彧強制性的收回心神,朝阿彌指的位置望過去,發現陸笑兮這個粗心蛋果然把自已剛背來的包袱忘在了這裡。

現在人已經走遠了,只能明日去書院再還給她了。

包袱此時是攤開的,可以看到裡面剩餘的東西。

有用剩餘的麵粉,兩顆被厚布緊緊包裹的雞蛋,一小瓶油鹽……還有,一封信?

對,宋彧沒有看錯,裡面確實是一封信。

信的信封上什麼也沒有寫,看不出收信人是誰。

話是這麼說,可……

阿彌不知從哪冒出來,一把把信抽出,遞到宋彧面前:“公子,這是陸娘子給您留的信啊,快拆開來看看吧。”

“胡說。”宋彧當即否定,“這上面沒署名,未必是給我的。”

他把信收入袖子:“明日我將信還到她手中便是。”

“哎呀公子。”阿彌一臉恨鐵不成鋼,“這包袱裡都是給您準備的東西,信不是給您的還能給小的的?還能是給二公子的?”

“夠了,下去吧。”宋彧被他吵得腦仁疼,“今晚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再出現。”

他望著手中的信,心中泛起幾抹糾結。

這封信是給誰的,有眼睛的人一看便知。可沒有她親口確認,擅自拆開這封信真的沒問題嗎?

是,他承認,他迫切的想開啟這封信。

他想看信裡的陸笑兮是如何對他訴誦衷腸,想看裡面綿綿的情意和捋不清的少女心思。

是,儘管他不願接受這份情,但還是罪惡可恥的想要知道對方的心意,想要從裡面汲取他眷戀不捨的暖意和快慰。

何其卑劣。

明明都決定不接受了,還盼著對方能給予些許恩賜,來慰藉他這顆枯萎的心。

要不……就這最後一次吧?

宋彧握著這封鼓鼓的信,心裡這麼想著。

就這最後一次,往後和陸笑兮有關的一切,全部從他的世界裡切離。

……

宋彧去尋了一把小刀,坐回到書桌前,輕而細緻的刮開陸笑兮信的封口處,保證不留下一絲痕跡。

心猛烈的跳動,他開啟信封,從裡面抽出了一沓厚厚的信紙……

等等,這信紙厚不是因為它張數多,而是被摺疊成這個厚度的。

信封裡從始至終只有一張紙!

只是這張紙比較大,疊起來顯得特別鼓。

正在宋彧疑惑她為什麼要用大紙寫信時,就見裡面空蕩蕩的,只有正中間寫了幾個大字。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信我哦!”

除此以外,別無二字。

宋彧:“……”

這小娘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

第二天,華林書院。

宋彧照例去的早早的,想趁著早上人少,把那封信交還到陸笑兮手上。

可沒想到一貫同他一樣早來的陸笑兮今日遲遲未到,一直到上課時間,也沒見到人影。

等到姜先生來了才告訴他們,因為不參加科考,也不想打擾到其他考生,從今日起,陸笑兮就不再來書院上課了。

也就是說,她從書院畢業了。

學生們發出一陣陣哀嚎。

每天有貌美養眼的小娘子“伴讀”,還常有新鮮的點心,他們美滋滋還來不及,怎麼會被打擾?

宋彧更是心底一驚。

她不來了,難道和昨晚他話說得太過生硬有關?

她不來了,明明應該正中他的下懷,兩人一刀兩斷?為何反而心底還有隱隱擔憂?

想好的臺詞和話術沒有用武之地,宋彧一時覺得很迷茫。

是他念書、處事從未有過的感覺。

……

沒人知道,此時的陸笑兮正在急急忙忙的梳洗打扮自已,準備去參加一場賞花宴。

昨夜她偷偷溜出去的時候,恰好談書萱來家裡找她,想邀請她去宴會,結果偷溜出門被抓個正著,回來後被母親教育到大半夜,早上睡到現在才起。

這會兒又要趕去賞花宴,手忙腳亂個不停。

其實這賞花宴她是沒什麼興趣去的。

以她的身份,根本參加不了京城貴家小姐的宴會,去了也是遭人調笑,再加上她們賞的花、品的茶也壓根不如陸家,不如不去。

但談書萱一心想去,想找人為伴,陸笑兮便也同意了。

再細問之下,才知道這賞花宴還有各家的公子同去,談書萱心心念唸的祁子平正在其中,這下更是不得不去了。

好在她動作利索,沒讓談書萱的馬車等多久。

“謝謝你願意陪我走這一趟,笑兮。”其實談書萱也知道其他貴女看不上陸笑兮的身份,但她性子內向,不敢一個人去,實在是找不到人陪伴了。

“小事。”陸笑兮現在也不多在乎旁人的目光。

她內心在意的是,這次的賞花宴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彷彿上輩子壓根沒有參加過。

或者說,是真的沒有參加過。

她知道,這輩子她改變了很多事。

她去讀書、去經商、她調戲宋彧、她更加重視談書萱……做了很多和上輩子不一樣的改變,可能會引發更多的不同,改變很多人的命運和性格。

未來可能正在不斷偏離原來的軌道,很多事情她不能按原來的記憶去面對,對她來說可能會是新的挑戰。

但……

“祁府?祁子平辦的賞花宴?”陸笑兮看向馬車停靠的府邸,不能坐視不理了。

如果是祁子平辦的賞花宴,按上輩子性格的她,不可能不參加,即便是自已沒有資格,也會想辦法拖其他貴女參加。

不會像現在這樣完全沒有印象。

“是,他還給我家發了宴請函。”談書萱面露羞澀,“當然,京城裡不少姐姐們也都有。”

思來想去,陸笑兮還是準備下狠藥。

“書萱,你聽我說。”她把談書萱攔在祁府門口,低聲道,“我之前在班上聽鄭航講起過,祁子平在家養了個表妹,是他的心頭之愛,以後是要娶過門的,所以你……”

“哎呀,笑兮,你說什麼呢!”談書萱用手捂住臉,“我是什麼身份,祁公子是什麼身份,我怎麼可能妄想嫁給他嘛。”

陸笑兮一時語塞:“總之他不是良人就是了。”

談書萱默默的嘆口氣:“我知道啦。”

兩人踏進祁府。

一進這間陌生又熟悉的府邸,陸笑兮就覺得一陣陣的不適。

她上輩子曾在這裡度過人生當中最黑暗的數年,這裡的每一磚每一瓦,她都厭棄到了極致。

“笑兮……你沒事吧?”她的不適很快引起了談書萱的注意。

“沒事!”陸笑兮很快調整過來。

今日賞花的主題是香彩雀和松葉牡丹。

香彩雀小巧玲瓏、清麗雅緻;松葉牡丹繁華多色,綺麗繽紛,都是夏日難得的好花。

和預料中一樣,陸笑兮出現以後,在場的貴女們都被她的美貌驚歎,紛紛打聽她是哪家的小娘子,可待打聽出她是陸首富家的獨女,又不願結交。

美貌被比下去不說,對自已在京城建立起的社交圈子也沒什麼幫助。

好在談書萱和陸笑兮都無所謂,他們二人一個是為了見心繫的貴公子,一個是為了防備隔壁“心繫的貴公子”。

“是公子們過來了!”也不知誰說了一句,在場的貴女們都放下手頭的事四處張望。

果然見東廂房的方向,一眾年輕的公子相攜而來,邊走邊說,談笑風生。

站在最中間,最顯眼的,就是京城第一公子,祁子平了。

“他真是太英俊了,心地好,還平易近人……”談書萱雙手交疊在胸前,一臉嚮往。

“他對哪個小娘子都那麼好,那就不叫好了,叫廣撒網。”陸笑兮不屑的吞了一大口酥餅,又喝了一大口茶。

祁家的點心和茶品質都不如陸府的,陸笑兮就當白水喝。

談書萱突然緊抓住她的手腕:“你快別吃了笑兮,祁公子他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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