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則儀拉著尉遲衍起身。

尉遲衍面上沒見任何不情願,反而眉眼溫柔。

沈則儀輕輕一拉,他就順勢起身,對席間的官員道,自已今日要先回。

第二日,尉遲胤就把參尉遲衍的摺子放到了尉遲衍的面前。

摺子裡面並未過多批判沈則儀的所行所為,參的是尉遲衍,參他竟然允許並且縱容女子這般!

長此以往,京城風氣必敗!

尉遲衍這邊被參,沈則儀在那邊收了一個又一個帖子,希望能夠上門拜會,討教沈則儀馭夫之道,甚至還有人直接送了禮來。

秦玥驚訝萬分,“你這差事,比我的鋪子都賺錢。”

沈則儀開心,“是啊,是啊。”

秦玥潑了一盆涼水,“不過這些都是朝中官員的親眷,你和她們走得太近,可不是什麼好事。”

換句話說,這錢在這兒,但是沈則儀不能拿。

沈則儀發愁。

忽然外頭有人過來,傳話。

宮裡的梨太妃要見沈則儀。

梨太妃是尉遲衍和尉遲胤生母的好姐妹,朝中沒有太后,只有幾位太妃。這位梨太妃雖然不是太后之尊,但差不離。

秦玥:“你慘了,梨太妃輕易不見人的。”

沈則儀當然知道。

上輩子她根本沒有見過這位深居簡出的梨太妃。

她在宮裡取蠱,住了一個月她不召見。前腳剛樹立了一個不好的形象,後腳就要見她。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

沈則儀坐著馬車進宮。

梨太妃住在深宮,四周格外清淨。

沈則儀覺得自已若是在這兒被人推到水井裡,應該也不會有人察覺。

到了宮門口,裡頭出來一個嬤嬤,道:“太妃在午睡,王妃略等等。”

也沒說讓她進去,也不給她搬張椅子。

很明顯這是梨太妃給的下馬威。

沈則儀站得腳都麻了。

有個極為貌美的姑娘從裡面走了出來,眉似遠黛,眼含秋水,舉手投足間俱是大家閨秀的氣質。

“太妃請王妃進去。”

沈則儀站起身,揉了揉自已麻了的腿。

心裡想著,搞不好太妃要把這個美人兒塞進王府。

太妃親賞的,可是個貴妾。

捧高了傷銀子。

低了便是苛待。

簡直是請一個祖宗回家。

沈則儀沒那麼傻,要給自已找這樣的麻煩。

因此當她左腳邁進宮門,右腳還沒邁進去的時候,她往地上一倒,眼睛一閉,裝暈。

周圍俱驚。

“舀舀!”

尉遲衍焦急的聲音夾著急促的腳步。

沈則儀心下駭然。

尉遲衍怎麼來得這樣快?

尉遲衍得了訊息太妃召見的訊息,就知道沈則儀要受委屈,連忙往這邊趕。一進宮門就看到沈則儀往地上倒,嚇得臉都白了,抱起沈則儀就要走。

“阿衍!”

尉遲衍停下腳步,望向太妃。

梨太妃語重心長,“我住在宮裡都聽說了她做的事情,她不是你的良配。你是王爺,你該找一個賢惠的,能為你養家的,知冷知熱的人。”

尉遲衍看向梨太妃,神情認真。

“惠姨,我這一生有太多我不得不做的選擇,唯有她,是我自已想選的。”

說完,尉遲衍抱著沈則儀就出了宮,一路飛奔。

跑遠了一些,尉遲衍忽然察覺到自已的衣襟被人拽了拽。

一低頭,對上沈則儀睜著的眼睛。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把人往地上一放,面色陰沉。

沈則儀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要嚇唬你的,我也有我的考量。太妃身邊那個女子看著就很漂亮,若是我進了屋,她要我把人領回家,那我是應還是不應?我沒有辦法,只能想法子堵住太妃的嘴。”

“你總有理。”

“我本來就有理。”

尉遲衍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他道。

“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叫人報我,不要擅作主張。”

“知道了。”

沈則儀和尉遲衍往宮外走。

忽然宮道上有個小太監跑得跌跌撞撞的,跑得急了,還跌倒,跌了就爬起來往前跑。

尉遲衍上前,“發生什麼事情了?”

“皇,皇后娘娘,薨了。”

沈則儀如遭雷擊,想也不想就往承乾宮跑去。

尉遲衍也跟在她的身邊。

與往日不同,承乾宮今日大門敞開,壓抑的哭聲從裡面傳來。

沈則儀連忙走進去,不敢相信地看著滿殿哭泣的眾人,腿一軟,在地上磕了個結實。

好響一聲。

“皇后娘娘。”

床榻上的人雙眼闔著,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沈則儀呆呆地看著她,又去看看阿霞,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爬過去。

“你不是在這裡嗎?皇后怎麼好好地就……”

阿霞眼睛都哭腫了,死死咬著唇,一句話都不肯說。

看了她的表情,沈則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沈則儀還記得離宮前一日,她與皇后說起皇后的身體,沈則儀還道,她見過許多纏綿病榻的人,反而活得很久。她還許諾,等到桃花開了,要折了好看的桃花送進宮裡,供皇后賞玩。

又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有人跑了進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在進門後猛地僵住。步步沉重地走到床榻前,就那麼跪在床邊上。

顫抖著手摸皇后的手,然後又顫抖著去探她的鼻息,去摸她的脖頸。

“阿藍……”

尉遲胤聲音顫抖。

“阿藍,你醒醒,朕來了,你不是不喜歡朕進嗎?你起來,起來把朕趕出去……”

“阿藍……”

“阿藍你說好要陪著朕的,我們說好的。”

“你怎麼食言啊?你怎麼食言啊?你為什麼食言?”

一聲聲質問,字字泣血。

尉遲胤越說越難以控制,最後竟然像個孩子一樣趴在阮含藍的身上嚎啕大哭。

他不起開,也沒有人敢上前為阮含藍收斂遺容。

外頭跪了一大批趕來的宮人,嬪妃。

尉遲胤像是被外頭的哭聲驚擾。

“是誰來了?”

尉遲衍道:“各宮嬪妃。”

尉遲胤的眼神陡然嚴厲,如刀一般,直接抽了身邊侍衛的佩劍,拎著出去。

他出去的那一剎那,尉遲衍捂住了沈則儀的耳朵。

可沈則儀還是聽到了外面女人的尖叫和尉遲胤的暴喝。

“你給她陪葬!”

沈則儀都不知道自已是如何從承乾宮出來的,只記得尉遲衍滿目哀傷,在馬車裡面捲起了她的裙襬,揉她的膝蓋。

“磕疼了嗎?”

“為什麼陛下要殺那個女人?”

“皇嫂的身子是在宮裡越來越差的,她與皇兄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但被人害了,沒能生下來。皇嫂因此再也不能做母親。”

沈則儀聽到這些難以置信,眼淚直往下掉。

質問,“你知道,陛下也肯定知道,為什麼?為什麼等到皇后死了,他才出手?”

“舀舀,後宮牽連前朝。高位者享百姓俸,就要擔天下責。”

“所以是宮鬥……鬥不過就要死。”

沈則儀抓著尉遲衍的衣服。

“可皇后才24!”

尉遲衍聲音艱澀,“我知道。”

“為什麼?她那麼好的人……你們皇家既然護不住喜歡的人,又為什麼要有喜歡的人!害死了一個又一個你們便高興了嗎?!”

尉遲衍猛地僵住,瞳孔像被針刺了一樣。

“舀舀,我就是怕你像皇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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