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衍偷偷跟來江南的事情,除了尉遲胤,沒有人知道。

沈則儀的身邊,有尉遲衍分給她的人。

尉遲衍帶來的這一批因為是暗中保護,沒敢靠得太近。所以並不太清楚酒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們只知道王妃進了酒樓,等出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公子。

那些人本來沒當回事,也不覺得此事值得稟告給王爺,但……

那公子進了府,到現在都沒有出來。

天都黑了!

楊晨將此事報告給了尉遲衍。

尉遲衍的臉一下子黑了。

“找昭玉打聽一下。”

楊晨領命,趕緊去了。

在沈府的昭玉被自已的同僚攔下,對方欲言又止。

昭玉不耐煩,“有屁就放,別耽誤我護衛王妃。”

對方一咬牙,一狠心,單刀直入。

“王妃是不是在給王爺戴綠帽子?”

“啊?你在說什麼?你們腦子有病?”

對方也覺得離譜,聲音弱了,“王妃不是帶了個公子回府……”

“誰戴綠帽子在自已孃家戴!”

對方驚恐驚恐驚恐,“王妃還真有這個想法啊?!”

昭玉覺得自已和對方無法溝通,拳打腳踢把人給趕走了。

什麼品種的傻X居然和她是同僚!

昭玉感覺自已的智商有被侮辱到!

-

此刻沈則儀在屋子裡。

她把趙力弄回家的事,全家都知道了。

沈彧卿主動和沈凱說了來龍去脈,沈凱氣得“拔地而起”。

“他活膩了不成!”

沈彧卿道:“好在他知道舀舀是王妃,不敢輕易得罪。”

沈凱氣得吹鬍子瞪眼,“不是王妃也不行啊!”

沈舀舀的生母是沈凱年輕時遇見的,酒後奪了她的清白,一次就有了舀舀。

本以為能在一起生活,沒想到舀舀母親竟然難產去世。

沈凱原本就對沈舀舀的生母有愧,人走了,所有的感情都轉移到了沈舀舀的身上。再加上沈舀舀是他唯一的女兒,從小到大寵得不得了。

沈彧卿也寵著她。

娟娘也寵著她。

一家子的心頭肉。

趙力那個兔崽子!

下人來稟,趙家來人了。

沈凱道:“我去對付他們,舀舀你在家裡待著。”

沈則儀點頭,父親的維護讓她心裡暖洋洋的。

沈彧卿也跟著沈凱一起去了正廳。

沈則儀不太放心,想要跟過去看看。

柳玉娟叫住了她,“舀舀,你等等,這事兒先讓我們處理。”

沈則儀依言停下腳步。

母親走後,沈則儀坐到書案前,提筆想寫封信回京給趙雲禮。她總覺得趙雲禮和趙力有關係。

信是寫好了,但怎麼送出去,沈則儀犯了難。

她本就沒有多少人手,心腹都帶了過來。

她不確定這封信會不會在半路上被人劫走。

沈則儀想了想,便將信交給昭玉,直接用尉遲衍的路子,將信送回去。

“月娘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嬤嬤道:“這月娘是三姨母府上的庶女,她生母是揚州那邊的瘦馬,雖然不大有名,在府上很受寵。月娘還在閨中之時,素愛拔尖,入了我們府後,更是趾高氣揚的,這些倒也沒什麼,不過有件事情稀奇。”

嬤嬤緩緩道:“這月娘和她生母身份都低賤,但素日穿衣用度的規格,連三姨母都比不上。”

沈則儀疑惑,“她哪來那麼多錢?”

嬤嬤道:“月娘的生母和趙家有些關係。”

這不就巧了麼?

春夏走進來,稟告,“趙家人攜那登徒子要來給王妃道歉,老爺和夫人想問問王妃的意思。”

“讓他們來吧,秦玥呢?既然要道歉,還有秦玥,去叫她。”

春夏道:“是。”

沈則儀在房間裡走了兩趟。

若月娘的入府和趙家有關係,只怕趙家不好對付。

沈則儀素來不喜歡揣度人心,與人勾心鬥角,只要別人不讓她不舒服,她能避則避。

可眼下人家似乎將手伸到了她家裡。

對於沈府,她的感情可要比王府深厚太多。

得探探。

秦玥走了進來,“好好的,叫我來幹什麼?”

“趙家要來道歉。”

秦玥不屑,“什麼東西也配過來和我道歉?給我提鞋我都嫌髒。沒有教養的東西,還不趕緊帶回家好好教育教育,還往這裡帶,丟人現眼。”

“對對對,一會兒你就這麼說。”

秦玥皺眉,“你是不是在坑我?”

“沒有,你是王爺的側妃,又是琉璃的公主,就是當今陛下都要給你三分面子,他不過一個商人之子,你罵他兩句,不算什麼。”

秦玥一聽,覺得很有道理。

正說話間,趙家人來了。

沈則儀遠遠就瞧見了他們。

走在前頭的應當是趙力的父母,或者說是趙家的掌權人。

即便他們身上沒有多少華重的首飾,身上的料子也一般,但沈則儀還是一眼看到那婦人走動時露出的一點兒內裡。

值錢貨!

趙元棠攜妻兒進門,跪拜沈則儀。

沈則儀沒看他們。

秦玥也沒搭理。

春夏和嬤嬤在邊上煮她們今日上街時帶回來的江南的新茶,茶水滾滾。嬤嬤將茶壺拿起,緩緩注入茶杯,用杯蓋撇去了浮沫,撇去了初道茶,又泡了,才奉給沈則儀和秦玥。

秦玥和沈則儀都不是什麼愛茶之人,沈則儀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有點兒燙。

但她倆強調都拿得足,好似沒有看到他們,沒有被人干擾到,只是在品茶。

地上跪著的人埋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沈家人也跟著過來了,看沈則儀這副做派,有些欣慰。

到底是在皇城腥風血雨裡挺過來的,這油然而生,讓人不寒而慄的壓迫感,只有久居上位者的人才能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

秦玥看著沈則儀,心道:挺能裝。

沈則儀看著她,道:“姐姐你放心,這事兒我一定會告訴王爺,定不讓姐姐受委屈!”

秦玥:???

地上的人立馬有了反應,“側妃娘娘饒命。”

秦玥:……

好你個沈則儀。

一句話就把我給推出來了。

地上的婦人道:“我家這混小子年輕不懂事,有眼無珠,冒犯了二位娘娘,請二位娘娘大人不記小人過,高抬貴手,原諒他這一回。”

秦玥道:“我們在酒樓遇到他的時候,他那個樣子並不像年輕不懂事,他太懂了,仗勢欺人,強搶民女。我聽聞,令郎家中有二十多房小妾,竟比當今聖上還要多……不知這些女子是自願的,還是如今日一般,令郎又不懂事,搶回家了?”

沈則儀頷首。

會說多說。

婦人額頭上的汗都落了下來,“自然是他們願意的。”

旁邊的男人接話,“是是是,趙家別的沒有,也就有些銀子,那些女子都是衝我們家的銀子來的,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二位娘娘請放心。今日小兒實在是糊塗,衝撞了二位娘娘,這些……”

有人抬了五口箱子上來。

隨著箱子的開啟。

沈則儀的眼睛一亮,一亮,又一亮。

一口是沈則儀在酒樓說的東西,另外四口是兩份差不多份珠寶和綢緞,很明顯是讓沈則儀和秦玥分的。

只瞧一眼就能知道,這些都是好東西。

昭玉站在沈則儀身後咋舌。

還是那個沈則儀,走到哪兒薅到哪兒。

秦玥一看那些珠寶綢緞,就知道沈則儀老毛病要犯。放茶杯的時候故意用了一點兒力氣。

“叮”的一聲脆響。

秦玥緩緩道:“令郎如今這個模樣,應該就是受到了二位的影響,出了點兒什麼事,都有家裡給兜著,一箱銀錢不夠,那就兩箱。兩箱不夠,那就四箱。多大的窟窿,就用多少銀子往裡填。”

秦玥冷哼一聲,聲音陡然嚴厲,“你當我們王府缺銀子?!”

“不不不,草民沒那個意思!”

秦玥冷哼了好幾聲,似乎是氣得不輕,甚至來了一句,“這要是在我們琉璃早就被砍了。”然後把球踢給了沈則儀,“這事怎麼辦,王妃拿主意吧。”

沈則儀眼睛微微睜大。

都讓你說完了。

給錢,你也不要。

然後把球踢給我?!

沈則儀想掐人中。

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

沈則儀想了想,道:“我瞧著他們也是誠心認錯了,這禮…我便收了,這事兒便算是過去了。”

跪著的人連忙道謝。

沈則儀又道:“趙家能有如今這一番家業絕不容易,但須知人生起起落落,王朝尚有更迭替換,趙家若不能用心經營,約束子嗣,高樓傾頹也許就在明天。既然經商,那便用心經商,不要將手伸得太長。”

地上跪著的趙力聽了這一句沒什麼反應,但他的父母面上卻閃過一絲驚惶。

沈則儀自然沒有錯過。

果然。

月娘的事情和他們有關係。

只是不知他們是從中助力,還是幕後主使。

趙家人千恩萬謝,留下了五口箱子,離開了。

沈凱有些激動地上前,“舀舀,你方才真是……”太有王妃的氣派了!

後半句沒說出來,沈則儀幾乎是從椅子上跳下來,抱著大珊瑚,“秦玥!你看好大的珊瑚!”

沈凱:“……”

柳玉娟:“……”

沈彧卿:“……”

原來是演的。

沈則儀又去看箱子裡面的料子。

“這比我出門時買的料子還要好。”

沈則儀拽了兩匹出來,“這兩個顏色好,春夏,拿去給母親做兩身衣裳。”

春夏習以為常。

嬤嬤早就領教。

秦玥心裡有數。

唯有沈家人,沉默半晌,不知道說什麼好。

沈則儀指揮下人把箱子都給抬了下去。

秦玥見他們一家子似乎有話要說,主動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屋子裡只有沈家一家四口,連丫鬟都給打發了下去。

沈凱還未從方才的震驚中緩過神,“你小時候為父也不曾短過你什麼,怎麼現在變得如此市儈?你這樣王爺知道嗎?”

“知道啊。”

“王爺沒說你?”

“沒有。”

沈凱驚得不行。

高門大戶有高門大戶的規矩,禮儀。上了那個層面的人,無論內心如何,都該表露出一副金錢如糞土的模樣。

“難不成,真如傳言所說,王爺心悅你?”

沈則儀:“這事竟傳到這裡來了?”

沈彧卿道:“其他人是不知道的,但這畢竟是你的孃家,你剛封妃不久就有人登門道喜,父親還以為對方來找茬,故意說大逆不道的話要害我們,將人趕了出去,還偷偷給人穿小鞋。”

沈則儀:“……”

你真是我親爹。

沈彧卿:“後來,有朝廷公文下來,我們才信。不過,我們覺得這應當是有什麼陰謀,或許你被選中當了靶子。那一陣一家人都睡不好,直到嬤嬤回來,才知道王爺喜歡你。不過,沒人信。”

沈則儀想,真該讓尉遲衍過來聽聽。

他喜歡她這件事情說給她父母,她父母都不信。

沈凱揉了揉自已的眉心。

以前他覺得王爺看不上他女兒,把他女兒冷落在後院,是他眼瞎心盲。

現在覺得,王爺口味挺奇特的。

“話說回來,趙家不是什麼善類,你在京城不知道,他家和周圍郡縣的好些官員關係都不錯。”

沈則儀沉吟,“難怪生意能做得這麼順暢。”

沈凱又說了幾句,都是沈則儀知道的情況。沈凱還有公務先走一步,沈彧卿告訴沈則儀一個新的訊息。

沈彧卿那個未能中舉的好友,便是因為得罪了趙家。

沈則儀擰眉。

這趙家連科舉都能左右?

這已經不單單是和官員關係好能夠解釋的了。

沈彧卿走後,屋子裡只剩下柳玉娟。

沈則儀便將月娘的事情說了,柳玉娟沉吟半晌,道:“舀舀,其實母親想和你說,我並不在意月娘的存在。”

“啊?”

沈則儀驚了。

柳玉娟緩緩道:“若我真的在意,你一回府,我便會找機會將此事告訴你,我沒說便是我不介意。”

“為什麼?”

“理由正是我要同你說的。”

柳玉娟坐到沈則儀的身邊。

她雖然上了年紀,眼角也有了不少細紋,但是仍舊算得上美貌,從此就能窺見,年輕時定是容色傾城的美人。

在沈則儀的印象中,父親與母親的感情一向很好,相敬如賓,琴瑟和鳴,有好些人都羨慕。

“舀舀,從前你只是王府一個不得寵的妾室,唯一要做的,就是爭寵,得到夫君的歡心。我雖然沒有親眼看過,但我也有聽聞,這一點上,你做得很好。”

沈則儀抿唇。

黑歷史就不要提了。

柳玉娟:“但現在你是王妃,是王府的當家主母,這便不一樣了。我聽嬤嬤說,你不愛王爺了?”

“……”

我去!

嬤嬤賣她!

柳玉娟:“這很好。”

沈則儀愣住。

她以為柳玉娟會勸她回頭,勸她哄著,體貼著王爺。

畢竟她穩坐王妃之位,對沈府有無盡的好處和助益。

“母親為何這樣說?”

柳玉娟凝目看了她半晌,輕聲嘆息,“你到底年歲小,經歷的事情太少,也未曾做過當家主母,自然不會知道,當家主母的心,在府,不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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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時稿子出了點兒問題,兩章並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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