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米國飛往華城的飛機緩緩落地,一刻鐘後,各種膚色的人三三兩兩魚貫而出,面容姣好身材高挑勻稱的空姐站在機艙出入口,露出職業禮貌的微笑對旅客們溫馨提示一一告別。

紅顏走下客梯,雙腳真真切切踩在地上——故國的土地沉默堅硬,故國的空氣舒適寧靜,她深呼一口氣:華城,我終於回來了!

雖然是深夜,機場大廳內仍然人頭攢動,出差的,旅遊的,轉機的,接客的,大家匆匆忙忙奔赴自已的目的地。

紅顏找到行李轉盤,排隊來領取自已的行李,電話響了。

“喂,喂,顏顏,你到了嗎?”剛一接起,阿春咋咋呼呼的聲音就響起來。

“到了到了,正在取行李呢。”紅顏忙不迭回覆她。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車嗎?都跟你說了別坐這個航班,太晚了,女孩子家家的,大半夜的孤身一人多不安全,你可得看好自已啊,一會兒到了酒店你給我發個定位,對了,你餓不餓?我在你包裡放了你最喜歡的蘋果白巧克力,你要是餓了就先墊墊肚子。要不是該死的密斯李催著我交論文,我就陪你一起回去了。哎,不行,顏顏,要不你還是去我家住吧,我讓我哥來接你,你一個人剛回國,住酒店我也不放心...”

“不用,阿春,別...”紅顏話還沒說完,那邊已結束通話了。

聽著電話那端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紅顏都沒有機會插嘴,只有無奈聽之。

阿春是她的發小閨蜜兼室友,兩人自學生時代便是無話不談,曾互訴少女心事,分享過歡樂和喜悅,共同面對悲傷與挫折,一起度過了無數個成長的艱難時刻。至交好友,感情深厚,整天膩在一塊兒,甚至這次留學,阿春為了繼續和紅顏在一起,不惜發揚鍾家的傳統美德——給米國學校捐贈了一棟樓,才得以如願以償。

沒辦法,作為華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鐘家,在整個華國也是響噹噹的鉅富,而作為鍾家家主唯一的女兒,家裡的寶貝千金,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任性是任性了些,嘴巴磨人的功夫也一流,可她是活著的人裡為數不多的對紅顏最好的人之一,儘管年紀比紅顏還小兩歲,卻總喜歡對她擺出一副姐姐樣子來照顧她。

紅顏想象阿春在大洋彼岸一邊對著電腦垂頭喪氣趕論文,一邊又老媽子上身碎碎念著自已,不禁莞爾。對整天只擅長吃喝玩樂的阿春來說,這可真是忙壞了她的小腦瓜!

紅顏收起手機,隨手撈起自已貼有米奇頭像的白色行李箱準備趕往酒店,她得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場硬仗要打呢!

機場打車的人排起長龍,看樣子起碼得等大半個鐘頭,紅顏不想耗費時間,她拖著行李箱,來到路邊,想提前攔輛計程車,可一連過去好幾輛空車,都未停下,大概是有人預約。凌晨的營運車本身就少,加上正有航班到達,她又等了十幾分鍾分鐘,不免有點喪氣。

凌晨的街道依舊車水馬龍,林立的高樓默於夜幕之中,遠處街燈閃爍,如流動的彩虹,整個城市彷彿剛剛散了一場狂歡,熱鬧的氣氛還殘留在空中。雖然華城已是四月,春暖花開的季節,但夜涼如水,難免有點寒氣。她雙臂交叉掩住外套,摩挲著自已的胳膊,不多一會兒,一輛黑色低調的保時捷停在她面前,車窗緩緩搖下。

“顏顏,怎麼在這兒等?快上車。”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

紅顏抬頭湊近一看,竟然是阿春的哥哥,鍾閔城。

“閔城哥,你怎麼來了。”故國逢舊識,紅顏十分開心。

“你呀你,回來也不告訴我,還是阿春剛給我打電話讓我來機場接你,才知道你回來了。結果給你打電話你又關機了,幸好我聰明,知道你肯定不願意在下面排隊,才趕緊來路邊碰碰運氣,事實證明,我的運氣向來不錯。”

鍾閔城拿過紅顏的行李放進後備箱,衝她自命不凡的一笑,露出潔白的牙,比電視牙膏廣告裡的模特還要亮上幾分。

紅顏被他輕鬆的氣氛感染,拉開車門上去,葛優癱的姿勢歇在後座。掏出手機按了一下,螢幕沒亮,原來是沒電自動關機了。

“閔城哥,這次我回來,除了阿春,誰也沒說,家裡的事,你也知道,那些人,巴不得我消失才好呢。”

幾年未回,華城的變化真大啊!

透過窗戶,紅顏看見記憶中有些破敗凋敝的街道平添了許多特色建築,老舊的商場翻新了,機場高速通往城區的主幹道也修了高架,通了地鐵。彷彿經歷了一場翻天覆地的洗禮,蛻變成全新的城市,而這一切,彷彿只為了等待她的歸來,等待她在這開啟一段驚濤駭浪的人生。

紅顏輕輕合上眼,心中有些激動,為著這一天——從懵懂的想要到極度渴望再到勢在必行,她謀劃了許久,也在煎熬中等待了許久。如果走向那個位置,註定要面對無數的荊棘與鮮血,那麼就讓這一切來的更猛烈些。

鍾閔城專心開車,倒車鏡裡看了一眼後座的女孩,一段日子不見,依舊那麼美,比起十幾歲時候,又平添了些女性氣質的美。因著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舟車勞頓,頭髮有些凌亂,面板仍舊白的似雪,一雙本該不諳世事的大眼睛卻染了淡淡的哀傷和疲憊,叫人忍不住心疼。

“你家裡的事,我聽說了一些,老太太剛去世,還沒下葬,幾個子女都開始爭家產了,吃相未免難看了些。你也別太傷心,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隨時可以找我。我...”

鍾閔城欲言又止,他掃了一眼倒車鏡,女孩閉目小憩,似不想多說。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鍾閔城在心裡默默說。

“閔城哥,謝謝你送我,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紅顏在酒店門口下車,從鍾閔城手中接過行李,向他揮手。敘舊有的是時間,現在她只想好好養精蓄銳。

金碧輝煌的國際酒店,地處沿江,俯瞰整個華城大地。建築立面是考究的石材搭配深灰色幕牆,高貴而莊重。寬大的廣場中間,白雲岩大理石堆砌的升旗臺,旗杆飄著各種的國旗,四周是白玉雕刻的欄杆。正對著升旗臺,高闊的金色旋轉大門,兩邊有身著紅色制服長相俊朗的禮賓員,時刻在為來此的客人服務,企盼度過一個輕鬆愉快的夜晚。

鍾閔城看著她轉身進了酒店大堂,心中雖有久別重逢的開心,也有對她孤軍奮戰的擔憂,更多的是,想要護住她的憐惜。他心裡有十分的不捨,亦有些失落。

他的小姑娘,對他永遠的這樣疏離。除了阿春,他從沒見過她在其他人面前表露過多的親密與信任,她像一隻剛出生的小刺蝟,絕不露出柔軟的肚皮。有時候,他反而羨慕妹妹,可以那樣輕易地擁抱她,親近她,與她簇耳呢喃。

但他沒有追上前,他知道的,她向來堅強又倔強,要不然也不會一個人在米國留學那麼多年,從來不和家裡人聯絡。

只是即便堅強的花朵,也害怕疾風的摧殘,他想做那個呵護她的人,默默為她遮風擋雨。這個想法,從鍾閔城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便萌生了。

時間倒回十一年前,鍾閔城第一次見到紅顏。

臨近阿春的生日,還在讀高中的鐘閔城參加完國外夏令營,回來給阿春帶了生日禮物,興致勃勃要拿去送給妹妹。

走近阿春房間還未敲門,便聽見裡面傳來兩個小姑娘的嬉鬧聲,其中一個是妹妹,另一個聲音卻沒聽過,風鈴一般清脆悅耳的笑聲,說話時如泉水流過一般,叮叮咚咚叩在鍾閔城的心上。

他在門口駐足,不知道該不該冒然進去打擾。

房間裡,兩個小姑娘趴在地上,正對著一臺筆記本苦思冥想。

阿春皺著一張小臉,頭蹭著紅顏的肩膀;“哎呀你快點幫我寫嘛,明天就得上臺了,我半個字也想不出。”

紅顏被蹭的一陣癢癢,連忙笑著答應:“好好好,放心,今天一定給你搞定。”

兩人剛從小學榮升初中,阿春的父親希望女兒在學校多多受重視,給學校捐了一棟樓,校長立刻就點名讓阿春作為新生代表在開學典禮上發言。阿春只曉得好看的衣服和好吃的美食,哪曉得演講詞要怎麼寫,索性求助她的好姐妹,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紅顏來完成。

阿春從傭人送進來的果盤裡,拎起一串翠滴滴的葡萄吃了一顆,又給埋頭打字的紅顏餵了一顆,嘴裡鼓鼓囊囊吐槽:“你說我爸也真是,捐樓就捐樓,還把我也給捐出去了。”

“你爸那是疼你,你就知足吧!你看看我,我媽死了不到半年,我那個負心漢的爸就迫不及待扶正了外面的狐狸精,還給我帶回來一個妹妹,現在他們一家子甜甜蜜蜜,我在我爸眼裡成了隱形人。”

紅顏兩隻手在鍵盤上噼裡啪啦,兩隻腳丫子在空中晃盪著,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只有在阿春面前,她才能肆無忌憚放下防備袒露真實的自已——阿春幾乎知道她所有的秘密。

“顏顏,你別擔心,我會保護你。”阿春放下葡萄,立即過來,雙手捧住她的臉,又心疼又認真的說:“等你以後長大了,當上家主,我看誰還敢瞧不見你,到時候他們都得敬你,討好你,巴結你。還有,我長大也會幫你的。”

“阿春,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紅顏心裡一陣暖流,自從媽媽生病住院,沒過兩個月就在醫院去世,她一下子從天堂掉到地獄。

從前圍著她轉的人一下子都不見了,過去那些經常來給她做漂亮衣服,做各種好吃的甜點蛋糕的人,也不見了。即便有人登門,也不再是專程來為她。還有學校裡,成天捧著她,奉承她,上趕著要請她吃飯,拉她去家裡做客或者約著出去玩的公子名媛也漸漸少了,還有那些明裡暗裡追著她跑的大小富二代,轉而都去找她妹妹了。

而父親整天和外面的鶯鶯燕燕膩歪,十天半月也見不到人,奶奶忙著楚家的生意,沒有精力顧她,伯伯叔叔姑姑們更加不用說,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就連家裡的管家傭人,對她也沒有從前那麼上心。

只有阿春一如既往地對她,甚至比從前更多了一些好。

也因這短短時間裡,紅顏體會到人情冷暖,幼年的她,便萌生了將來要坐上楚家家主之位的想法,雖然那時她並不清楚,未來要付出怎樣的努力和代價。

記得自已很小的時候,見過奶奶在集團開會。奶奶坐在主位,其他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們並列兩排,旁邊還有助理阿姨拿著檔案隨時待命。奶奶說話,那些人認認真真聽著,不敢有半點小動作,比她在學校聽老師講課還嚴肅,而奶奶稍微停頓一下,那些人又變得戰戰兢兢,畏畏縮縮,就像害怕被老師點名的小朋友。

所以,紅顏曾跟阿春說過,未來要做楚家家主,像奶奶一樣威風八面,讓任何人不敢再小瞧她,對她置若罔聞。

“楚紅顏,你再跟我說謝謝,我不跟你好啦。”阿春假裝生氣,好姐妹之間不該如此客氣。

“不說,我再也不說。”紅顏立刻做了一個閉上嘴巴的動作。

“對了,開學典禮,我給你也準備了小禮服,和我的是一個系列,你等著,我去拿。”說完阿春爬起來去開門。

“哥?你回來啦!”阿春叫囂著跳到對方背上,雙手不停揉著他的頭髮。

鍾閔城一把接住妹妹,一隻手想要阻止妹妹的肆意妄為:“剛回來,你快下來,小心摔倒了。”

“那你鬼鬼祟祟在我房間門口乾嘛,說,是不是又設定什麼機關陷阱,哼,總有刁民想害朕!”阿春從哥哥背上跳下來,一副我很懂你,你在使壞的表情。

鍾閔城看了眼妹妹的房間,一個和妹妹差不多大的女孩,面板白的發光,眼睛又大又亮似兩顆極品黑珍珠,鑲嵌在鵝蛋臉上,烏黑的頭髮紮起一個馬尾。因為是夏天,小姑娘和妹妹一樣,只穿了白色吊帶和運動短褲。

鍾閔城突然有些羞赧,這小姑娘真好看,雖然她只是一個尚開始發育的小女孩,但在十六歲的鐘閔城眼裡,那裸露的胳膊和長腿,還是讓他不好意思直視。

“給你帶生日禮物呢,給你。”鍾閔城將禮物扔過去,不願在兩個小孩兒面前露怯,想快點逃走。

阿春卻朝屋裡嚷道:“顏顏,顏顏,我哥回來了,這是我哥,我跟你說過,還記得吧,鍾閔城,在我們學校高中部。”

“閔城哥好。”

小女孩乖乖巧巧站在門口,兩隻手交握互相捏著手指,像是過年突然被家長強行介紹見長輩。

那泉水叮叮咚咚的聲音聽得更加真切了。

“哥,這是我同學,我最好的姐們兒,楚紅顏,我們馬上要去初中部啦,你以後在學校可得罩著我們。”阿春撒嬌要去挽住哥哥。

“知道了,小鬼頭。”

鍾閔城敲了敲妹妹的頭,頂著被妹妹抓亂的雞窩頭,飛一般逃走了。

原來是妹妹的好友,叫楚紅顏。妹妹逢假期,常約她來家裡玩,只是兩人一般都躲在房間竊竊私語,他從沒碰上。

他聽妹妹在耳朵邊唸叨過無數次兩人的革命友誼如何堅不可摧,聽了無數次妹妹轉述的兩人的幼稚心事。他知道她聰明能幹,學習好,也知道她遭遇家庭變故頗為悽慘,但依然樂觀堅強對未來充滿希望。

他原本只覺得她是個有些特別的小姑娘,但到底怎樣特別,他說不上來。可今天見了她,他心裡想的那些特別的地方,彷彿有了載體,都真切起來了。她的影子和她的聲音一樣,像泉水滴在石頭上,滴在他的心裡氤氳開。

十六歲的鐘閔城,第一次有了難以啟齒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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