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雲猶如脫了韁的野馬,一路狂奔,回到了家,他顧不上妻子謝彩雲的詢問,更顧不上才三歲的小女兒不停的叫喚,像土狗一樣急匆匆倒了杯水喝了下去,他實在太渴了,來回共計十小時的騎行著實累壞他了,為了能把會議內容早一刻與大夥傳遞和商量慶祝,他居然忘記了把中山裝脫掉,到家時中山裝早已是水洗過一般,這讓妻子心疼的直流淚。

喝完水,周光雲便通知各公社書記和各村村長召開了會議,來討論慶祝原子彈的成功爆炸,也正是這次會議,導致了眾多的傷亡與悲憫,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與歸宿。

各村村長中,我們村的老村長謝延山是一個注意比較多的人,他雖然五十一歲了,可是他的革命積極性卻越來越高,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年輕的周光雲前些年便決定與他拉近關係,一起為革命奏唱高歌。

一九五六年,正好是我出生的那年,剛從省委黨校畢業的二十三歲的周光雲,回到胡集鄉擔任辦事處秘書,那時的周光雲由於黨校兩年的教育與學習,使他特別敬仰那些為黨的革命事業出謀劃策的人。說來也巧,這謝延山有什麼鄉村事情或開會之類的,總會有自已的一套又一套的想法,這使得周光雲對他豎起了大拇指,謝延山和周光雲便熟悉起來了。

第二年,周光雲便找人說媒,娶了謝延山當年二十二歲的女兒謝彩雲。這謝彩雲是謝延山的二女兒,只上了小學,不過很通情達理,善解人意,也算是謝延山最喜愛的孩子了;謝延山的大女兒謝彩霞比二女兒大了兩歲,嫁給了臨村的一戶人家;第三個孩子是個男丁叫謝孝全,比彩雲小了三歲,彩雲出嫁那年剛高中畢業,在謝家村教學。到了一九五八年,剛好是大躍進開始的時候,周光雲由於對革命的積極性,升任了辦事處主任,到了一九六一年,胡集鄉鄉長孫少龍升遷到縣當副縣長,周光雲便開始擔任了胡集鄉鄉長。

在各村村長激烈討論如何慶祝時,“理論家”謝延山咳嗽了兩聲說到:“依我看啊,咱們也別學其他地方的放個鞭炮慶祝就完事了,沒意思!咱們要搞得又轟轟烈烈又能夠給咱們老百姓做點實事。”

大家停止了討論,說:“這老漢犯傻了吧,不放鞭炮,又能咋慶祝?”

“上頭不是說原子彈爆炸時翻起了幾公里的蘑菇雲麼?”謝延山一臉喜悅,“咱們也炸出個蘑菇雲。”

一圈人陷入了沉思,炸出個蘑菇雲好看是好看,但是耗費將會更大,況且,誰又能知道咋炸出個蘑菇雲呢,就是炸出來,貌似也和老百姓利益掛不上勾啊,大家歡騰一下,聽幾下爆炸就沒了,頂多再看到個蘑菇雲,這和放鞭炮沒啥區別啊。接著就是一陣的詢問和反對聲。

謝延山解開粗布大衣,看了看大家,笑了下:“咱們不用鞭炮,咱們用炸藥,當然炸藥一般是不太好引爆的,不過咱們可以用雷管引爆它。我當兵那幾年,知道雷管這個東西,能夠引爆炸藥,火藥等,炸藥爆炸後能夠起一團雲狀的火焰或煙霧。我想如果炸藥量足夠多,就能夠炸起來一個大蘑菇雲。”

謝村長拿出一根用廢報紙卷的土煙,菸葉是自家自留地種的,抽了兩口又繼續說:“當然,咱們不是單單看蘑菇雲的,前幾年大家也看到了,旱災嚴重,今年小麥成熟前又出現了小洪災,著實讓咱們這些莊稼人吃了不少虧。我的意思是,咱們用大量的炸藥和雷管,炸出一片大坑,然後咱們再人工開挖,挖個長寬各兩三里的人工坑,然後挖深點,這樣當雨來了咱們可以用它蓄水,當發生旱災時,咱們可以用裡面的水來灌溉田地,就解決了咱們鄉沒有河流,缺少屯水處的問題,咱們的慶祝不僅轟轟烈烈,慶祝後留下的大坑也將給咱們鄉帶來諸多好處。大家可以考慮下我這個想法。”

“哎呀,老丈人啊,你真是見多識廣,理論也是一套一套的,想法也是出奇的新鮮和實用,女婿我今天算是又開眼了,薑還是老的辣,就按你說的辦。咱們鄉雖然沒有那麼多錢來辦這件事,不過縣裡說了,如果想法夠好,能夠給咱百姓帶來好處,他們可以給咱們申請資助。我回頭給縣裡報告一下,肯定能批哩。”周鄉長一躍而起,興奮地說著。

“在哪裡炸,咱們鄉一片平原,都是肥沃的田地,誰捨得割出一塊好地來挖坑?總不能踩到你家房頂上扔炸彈吧!”郭子村村長郭玉田不屑的說道。

“就你娃腦子短路,我能這樣說,當然想好在哪裡炸坑了,就在我們謝家村北面五里地那,那有一片廢房子,是解放時劉家寨土匪的窩,已經擱在那十五年了,也不能住人,一直慌著,剛好那一片周圍是密集的田地,是最佳的用來做蓄水坑的地方了。”謝延山鎮定的說著,便眯著眼睛又狠狠地抽了兩口煙,撥出一口氣,漏出了自信的笑容,同時也漏出了他那黑黃色的牙齒,心裡盡是得意。

胡集鄉自從解放時和共產黨一起剿滅劉家寨的土匪以來,除了逢年過節的鞭炮聲外,就再也沒有過槍聲炮聲的大動靜了,雖然經歷了新土地改革的政策實施而得到了土地,興奮了一段日子,但也是日復一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耕種勞作,為了那幾個工分耕作于田間,日子雖有好轉,但是又在大躍進運動期間遭受了罕見的自然災害,生活再次陷入了谷底。這幾年來雖然糧食產量又增收了不少,畢竟那些困難的日子在鄉親們的心裡留下了烙印,時不時地在擔心著災難再一次的到來,再一次經歷缺衣少食,腐屍遍地的悲涼情景。

自打這縣裡批下這個慶祝方式以來,全鄉的老百姓們彷彿又回到了十五年前打土匪的日子,團結齊心,一起盡全力做好慶祝,興奮之情猶如回到了分土地的時候,一起為炸出美好的“財富坑”而再次漏出了堅毅的表情,堅定自信的表情也再次普遍性的掛在了鄉民的臉上。那洋氣興奮的笑容猶如下午兩點鐘火辣辣的太陽,讓人暖烘烘,只是離冰冷的夕陽還會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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