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半董沐瑤巡視完病房最後一圈,病房走廊的盡頭也照進了清晨的一縷陽光。

董沐瑤又即將結束一個夜班,希望就在眼前,寫完記錄就即將重獲新生。

除了犯人外,可能只有下夜班的護士能切實的體會到“刑滿釋放”、“重見天日”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護士!護士!我媽媽吃藥了。”

從17床病房裡跑出一位年輕的女人,她是17號床病人的女兒,她已經照顧她的媽媽快兩個月了,她的媽媽剛來的時候一副生命垂危的狀態,經過兩個多月的治療,終於有了些好轉。

女人的話語帶著哭腔,但當時董沐瑤正處於放空狀態,大腦正宕機中,坐在椅子上一時間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女人又喊著:

“我媽媽把藥都吃了。”

董沐瑤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腦子還沒轉過來,腿已經跑起來到了病房。

17床的病人胃糜爛嚴重,長期留置空腸管,所有進入她身體的食物藥物都是透過這根又細又長的管子進入的。

董沐瑤趕到房間時,床邊已是散落一地的藥盒和一根細長的白色空腸管,管子前段已被腸內容物浸黑。

“吃了多久?吃了多少?”

董沐瑤心如死灰般的從嘴裡憋出幾個字,這時管床醫生何翊和值班醫生尤柯都趕了過來,女人哽咽的回答道:

“我出去前都好好的,才剛出去十分鐘不到,這盒降壓藥應該吃了一板,護胃的和護心的這兩盒之前還剩下三分之一,也都吃完了。”

“那現在要去插管透析嗎?”

尤柯一本正經的問道︽⊙_⊙︽,魯月瑾跟他站在一起顯得格外睿智了,魯月瑾心平氣和的說:

“十分鐘不到,東西還在胃裡,先去洗胃,再去icu觀察兩天。”

“我不去,我不想活了,我太累了!”

兩人正討論的時候,17床的阿姨突然開了口,努力的發出虛弱的聲音。

由於長時間患病和缺少營養,她的身體早已孱弱不堪,很難想象如紙般單薄的身軀是如何夠到床頭櫃上的藥的。

眼看著就要到八點了,阿姨卻始終不肯答應去洗胃,也不同意去icu,於是幾人琢磨著先去交班,回來再繼續勸說。

尤柯這“傻缺兒”勁兒又上來了,出門後戳了戳董沐瑤的肩膀,譏笑道:

“你是不是又得報不良事件了?”

“g—u—n!”

董沐瑤朝他翻了個白眼,然後又吐槽道:

“你是真欠啊!有這時間諷刺我,倒不如抽空多學習學習!”

“我又咋呢?學習什麼?”

“病人夜裡心慌氣喘,心率二百,你不知道怎麼辦也就算了,第一反應居然是請心內科二區會診,丟人嗎?你是心內科的醫生好嗎?反正換我肯定不會這麼做。”

“那我沒經驗,肯定得搖人啊。”

“不是可以給上級醫生打電話嗎?你一個心內一區的醫生去請心內二區科的醫生過來看病人像話嗎?醫保都不能允許你開這種無理的請求。”

“那上級醫生又沒在科裡,二區的老師就在隔壁,不是方便點嘛!”

“換成我,我肯定先通知icu的醫生過來看了,臉可不能丟在心內二區。”

“對哦!那你為什麼不提醒我?”

“你給人家打電話之前也沒告訴我啊?”

“還好老師讓我把會診取消了,不然今天李主任肯定又得罵我了。”

“該!”

董沐瑤忿然作色的吐槽道。

交完班時,護士們都佛然不悅的樣子,這事兒擱誰班上誰倒黴,這病人平時都默不作聲的,也從未表現出有抑鬱的狀態,猛地一下想不開,這換誰都提前預料不到。

交完班後,護士長把護士們和兩位主任都留了下來,關上門後護士長猶豫了片刻說道:

“就剛才發生的這個事情大家一起討論一下吧!怎樣才能避免這類事件的發生。”

盧陽明又開始擺起他主任的架勢裝腔作勢的說道:

“護理部護士這邊巡視病房的時候除了觀察病人的病情變化外,病人的心理狀態也應該要注意到,凡事應有預見性,如果能提前發現病人心理狀態的變化,這件事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此話一出,會議室一片沉默。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字裡行間皆是在批評董沐瑤。

“她女兒長期照顧她都沒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我只是護士又不是神仙。

整個夜裡我眼睛都不敢合一下,就是擔心哪個病人突然會死掉,昨天夜裡的病人中,血壓最高的收縮壓兩百多,低的收縮壓才六十幾,就靠升壓藥維持著。

一晚上提心吊膽的,就擔心他們突然出現什麼病情變化。誰又能料到病人們病情沒有大的變化,心理倒是發生了變化。”

董沐瑤理直氣壯的反駁著盧陽明說的話,同事們也接二連三的開始幫董沐瑤說話:

“這個病人平時確實沒有表現出焦慮或者抑鬱的狀態。平時溝通巡視的時候都沒有什麼異常,確實很難注意到。”

“而且她的女兒幾乎是24小時陪著她。”

“五十幾個病人要是都與她一樣,那最應該考慮的是我們的心理狀態。”

“晚夜班就一個護士,能把病人們看好都已經很累了,誰有時間去評估她們的心理狀態?”

盧陽明聽完護士們的陳述後反思了小許,然後說道:

“那以後科室病人一日三餐的藥都由護士這邊發放。”

護士們一聽都急眼了:

“怎麼可能?五十幾個病人的藥,那豈不是還得專門配個班擺藥!”

“對呀!現在擺幾個病人的藥都得花不少時間呢。”

“我們發藥又能怎麼樣?還能阻止別人想死的決心嗎?發了她不吃,把藥存在一起吃不也一樣嗎?總不可能每個病人都盯著他們去吃藥吧!”

“這樣下去吃藥的就不是她們,是我了!”

盧陽明見護士們你一言我一語,都沒給他留情面,有些氣急敗壞了,又繼續說:

“雖然這事我們佔理,但是如果病人非要糾纏,也是需要耗費大量時間的…”

大家聽後開始一言不發,聽他一個人在那兒說個不停。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在此期間有一個人插嘴,他的發言又得加一刻鐘。

盧陽明結束了他那長篇大論後,大家又開始了病房的交接班,一路上大家都在小聲嘀咕著:

“這是要是都能拿“預見性差”來說事的話,真離了大譜了!”

董沐瑤也不滿的吐槽道:

“我是算卦的嗎?一天天的那麼些預見性,那他怎麼沒預料到呢?他作為主任,指導工作不也沒做到位嗎?”

“那藥不是她女兒放桌上的嗎?”

“她女兒特地交待她睡眠不好,昨天為了能讓她休息好,我都沒往她那房裡收病人。”

“這誰能管病人吃多少藥啊?”

“一小時巡視一次,但是隻要護士沒在病房,她就有可能有自殺的傾向啊!她女兒24小時陪在那兒都沒看住。”

……

到了17床的房間後,護士長和幾位高年資的老師都圍了上去,耐心的對病人勸說:

“你女兒每天照顧你多辛苦啊!每天都陪著你,你為了她也得好好的活下去啊。”

“剛才你吃完藥後,她眼睛都哭腫了。”

“對呀,你女兒是真的很心疼你。媽媽在,家才在啊,這麼長時間都挺過來了,好不容易好點了,怎麼又想不開了呢?”

……

站在床邊的董沐瑤心裡也很不好受,幾個低年資的護士們注意到後,一個拉著她的手,一個拍了拍她的肩膀。

最後在大家的勸說下,阿姨也同意去洗胃了,洗完胃後直接又送往了icu繼續觀察。

等事情結束後,護士長將董沐瑤拉到一旁輕聲對她說:

“雖然這件事錯不在你,但事情的的確確是你班上發生的,這個不良事件的報表你還是得填。”

“嗯嗯,知道啦!我寫完了再回去。”

董沐瑤表面答應的特別爽快,心裡卻很不是滋味,又憋屈又生氣。

醫院生離死別見多了,她的心早已石化,此時的她沒有想過心疼病人的遭遇,倒是心疼自已徹夜未眠還要留下來寫不良事件。

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突然從她的腦海一閃而過:

【要是再晚二十幾分鍾拔管吃藥就好了!不行不行,晚幾分鐘白班又得報不良事件,如果在交接班的時候拔管吃藥就好了,既不用算我的,也不算白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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