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插曲後又歸於平靜,不過長右城的人今晚肯定睡不著了。

幽篁獨自待在屋外,拍拍臉緩一緩,安撫下心境。

先前陳祇不論再怎麼威脅她,那怕確實有殺意,自已怕是怕,可也算不得如何畏懼,因為她沒感受到殺心,只感受到一個人行走世間該有的謹慎。

剛才陳祇進屋的眼神,他是真的動了殺心。

幽篁只是看了一眼就有些心驚肉跳,那股濃重殺意讓她像是溺水一般,想要呼吸,卻不敢,不能。

深吸了口氣,幽篁走過去敲了敲門,小心翼翼道:“詮言,我能進的吧,你已經答應過了。”

“你隨便做什麼,一刻鐘進出個八百遍都行,只要別吵鬧我。”

陳祇平靜的語氣讓幽篁放下心來,她一進門本來想說些什麼,可當看到陳祇暮氣沉沉的坐在那時,她就有些難為情,坐立不安了。

現在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傻愣愣的杵在那裡。

少年陳祇重生在長右,發現自已成為一個嬰兒的時候,他是迷茫的,滿眼都是疑惑不解。

他瞪大自已的眼睛,看著那些周圍人歡喜的神情,這些面容是他之前從未看見過的,與自已在病床上所見的音容完全不同。

陳祇越打量著周圍人,他們就越興奮,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個新生孩子是很樂意來到這個世上的。

剛開始的話也確實如此,之後的話……天曉得?

而與爹孃離別時的畫面,陳祇至今記得一清二楚。

當時妖族邪靈反撲突然,完全在意料之外,或者說完全沒料到長右會以這種方式被破。

地面毫無徵兆地撕裂開來,數尊大妖衝破地面,降臨城內,森羅大陣籠罩方圓萬里。

城內地底裂縫,城外地面高空,無數妖族如潮水般湧來。

邪靈起於心間,城主府麾下二十八位兵家修士竟全是天魔容器。

修為最低的都是內觀境,最高者甚至已經躋身“仙人四境”第一境。

一場大戰,長右這邊能維持戰局的就三位,司空河圖,以及陳祇的爹孃,陳師戎,李素素。

其餘兵家甲士和修士都要去抵禦那群孽畜。

在一些大族前輩的庇護下,陳祇和陳素亦是死守城主府,兄妹倆一個十二歲,一個七歲。

只要城主府不滅,就證明長右便還沒淪陷,所有人都只管殺敵。

大戰至第二天,神符王朝與號稱兵家祖庭的兵極廟總算來人。

戰爭落下帷幕,一切歸於平靜。

養傷結束的陳祇打算帶著妹妹散散心,避免長久籠罩在那種陰影之下。

也正是那一天,城內又起亂象,陳祇兄妹突然遭人追殺,就在他們逃往城主府,尋求爹孃時,李素素卻傳音陳祇,讓他帶著妹妹離開長右。

不等陳祇詢問,城主府傳來劇烈轟鳴聲,瞬間化作廢墟。

彼時不過結爐境的陳祇來不及多想,只好照辦,帶著妹妹去往後城門。

有人追殺便有人護送,路上殺伐不斷,好不容易來到後城門,不曾想守城將士拒絕開門,哪怕他們表明身份。

此時陳祇已經猜到些什麼了,但他不願相信。

眼看追擊之人手段狠辣,就要一刀斬下陳祇頭顱,一杆長槍劃過,拖帶凶手身軀撞擊在城門上,二者皆粉碎。

陳師戎召回長槍,將其交給陳祇,並囑咐道:“一定要照顧好妹妹。”

李素素手裡拖曳屍體走過來說道:“復仇一事不可勉強,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此事成為老黃曆。”

心有不甘,萬般難捨的陳祇毫無辦法,只能滿腔悲憤的帶著妹妹陳素離開。

出城時司空河圖那句話就像拿鐵錐刻入陳祇腦海中一般。

“叛徒陳師戎夫婦及其子嗣餘孽死盡,長右亡魂才能安眠!”

陳祇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這樣,他只知道逃,他不能讓爹孃白死,更不能讓活著的妹妹死去。

逃亡初期,追殺不斷,陳祇只有跑到長右以南深處才能活下來,雖然那裡危機四伏,可那時的他有辦法嘛?

喪家之犬,連長右都不敢回,只能流浪在蠻夷之地,終日惶恐漂泊,不得安寧。

可到最後兄妹倆誤入陷阱,陳素被妖猿親手撕裂。

陳素那絕望的眼神,被撕碎的身軀,讓陳祇知道了什麼叫真正的無能為力。

但要引頸就戮也絕無可能,他寧願和陳素一起死去。

可陳素自毀的那一瞬間,陳祇又在她眼裡看到那氣若游絲的希望。

就這樣,陳祇遇見了莫青祀,失去了所有的他,又得到了所有。

悠悠蒼天,總是要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幽篁輕手輕腳的走到陳祇身旁,雙手自腰下滑,撫過傲人弧線,待整理綢裳後,蹲在他身前,以手指揉了揉陳祇眉心,“想起了什麼,這麼傷感。”

本是神色黯然的陳祇饒有興致的看著幽篁。

幽篁後知後覺,一個蹦跳起身,雙手胡亂揮舞,“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走過去啦!”

陳祇沒理她這些,而是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願意庇護你嗎?哪怕會因此惹來麻煩。”

“因為你人好心善?雖然很古怪。”幽篁試探性的回答。

陳祇差點笑出聲。

“因為你在某些時候,和一個人很像。”

以前有個小姑娘也喜歡撅嘴皺眉的看著陳祇,只是怒氣衝衝的小臉,讓人怎麼都緊張不起來。

幽篁嘴唇動了動,但最後還是沒開口,她本來想問問陳祇那人是誰的,但陳祇言語間難掩那股哀慟之情還是讓她忍住了。

似乎看穿了幽篁想法,陳祇招了招手,“你過來,我告訴你那人是誰。”

幽篁眨了眨眼睛,一臉好奇的湊了過去。

“她叫陳素,是我妹妹。”陳祇伸手輕輕的捏了捏幽篁的臉。

新人身上見故人,如此良機。

月墜西樓,蟲吟水榭,陳祇讓幽篁隨便找間屋子睡去,他自已則走出門外,找個空地坐了下來。

他不敢浪費太多時間,這世道可從來沒太平過。

方才邪靈來犯就很能說明問題,來勢洶湧,僅片刻又被擊退,就像鬧著玩一樣。

有時想要獲得一些情報,不一定非得推演調查,學先鋒斥候打頭陣,親自走一趟也能知道不少。

陳祇簡單的起了個念頭,並未想太多,直接開始修煉了。

內外境界並非一一對應,天人四境對應的是整個內境層次。

整個內境分為三個階段,代表著超凡脫俗,物我唯一,道者成仙。

除了內觀前六境外,後面還有十境,是為:“凝心、存真、洞玄、虛天、入玄、天化,真仙、飛仙、天仙、玄仙。”

前六金丹,中六暢玄,後四論仙。

先前的司空河圖便是外境真人,內境飛仙。

而陳祇現在就屬於金丹大成,達到了真正意義上的脫俗。

接受傳承前他只有結爐境,得了傳承之後連升三境至內觀,本來陳祇害怕根基不穩,畢竟金丹六境主要是穩紮穩打,夯實底子。

將整個人身打造成至精至純的小天地,一顆金丹如大日懸空,滋始萬物。

等陳祇檢查過後他沒發現擔心有點多餘了。金丹品相和凝練程度都擔得起一個最字。

漂泊廝殺四年,吃夠了苦頭,境界未有絲毫進展,這是不合常理的,所以現在屬於厚積薄發。

陳祇呼吸間,靈氣濃稠似水,一條條瑩白氣流縈繞周身,久而久之,陳祇整個人都被包裹在其中。

“玉池竅穴生清水,湧出玄關澆金丹”。

“中天仙府生寶氣,崑崙華蓋修真人”。

數條讖言顯化為精粹道意,如春風化雨滋養萬物一般,哺育著人身小天地。

此時天色將明,陳祇忽有所感,兩道身影出現其身旁。

隨著旭日東昇,本該是燃盡夜色,可陳祇四周因為那兩道身影的緣故,光暗涇渭分明。

就像山巔觀日出,眼前是金光如群魚躍出雲海,可一個回頭,身後又是茫茫黑夜。

兩道身影手中各自持有長劍,青黑色與純粹金色。

分別代表著出劍過程與劍光軌跡,落劍結果與持劍之初。

就像持劍傷人,長劍砍下的瞬間是怎樣,砍中之後的結果又是怎樣。

這一異象,昭示著陳祇正緩緩融合莫青祀的劍術與道。

非是亦步亦趨,一股腦全融入修習大道中去,而是觀道般,將其拆解剖析,結合自身劍道感悟。

修為道力深厚,便不拘泥於招式術法,我要怎樣,這術、法、道、式、玄就是怎樣。

修道途中各有所需,修煉問道經文、攻伐殺力神通、安魂煉神法典、長生久視道訣等,都是某一方面。

而這一切所需,都是為了那個頂點。

陳祇睜開雙眼起身,推開院門,打算去長右城內看看,肅清內外之後是什麼樣子。

兩道身影凝實,與他合為一體,這是陳祇的陰神與陽神身外身。

神符王朝立國至今已有三千餘年,其前身據說是一片深埋地底、延綿不絕的宏大行宮。

此前的青霞洲南部地區繁榮燦爛,修行之風盛極一時,可謂:高真多如青鶴,流連極境雲霞;醉臥天海山川,千秋不及我夢。

但某一日的山海劇變,讓這璀璨的時代一去不復返。

五千多年前,青霞洲南部坍塌斷裂、行宮暴露,以肉眼可見的滄海桑田讓山根水運肆意混合,打破原來修行道路。

天地換新,萬物重造,宏大行宮如雨後春筍破地而出,覆壓原先所有勢力所在地。

不知情者絕對會誤認,覺得此行宮定是耗費無數光陰,以浩大資源建造。

隨著玉京行宮面世的,是無盡浩瀚機緣和濃郁道意。從此天下沸騰,眾多修士陷入瘋狂,紛紛佔領入主行宮。

璀璨修行大世結束了,一個混亂征伐不斷,持續兩千年的亂世到來。

從修行意志鼎盛的時期,到相互征伐不斷,從練氣納靈之士變為戰場蟊賊,其中差距可想而知。

但天變,不是變天。

傳聞世間『好古者』眾多,成群結隊共循古道,此類人道心最為誠摯,道途最為純粹。

崇尚遊俠古風,無感世俗雜庶,厭惡來世。

恰巧在亂世最虛偽、最空乏的就是機緣福報和來世今生,唯一將其填滿的只有武力。

他們看不慣,所以出手了。

何況好好的修行大世變得滿目瘡痍,不說那群好古者,許多得道高真都不會同意,那些打算終結此世的人恰好成了引子。

平息禍源,大統亂世。是每個時代節點必然會發生的事件,此舉乃順天而為。

最後,終結此時代的兩個氏族,以行宮為基礎,建立出一個頂級修行王朝,稱「神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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