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莽荒鳴金聲起,莽荒蠻子退出戰場,漠城這邊的修士與大軍相繼返回城頭。

陳祇回來找到鄧成梁,笑道:“手段不錯啊。”

對於這個龍虎山來的道士,陳祇居然看不出他的修為深淺,而且根據他自已的說法,就是他和一般人不同,有點特殊。

鄧成梁問道:“這個暫且不提,先前城頭上哪位青年你注意到了沒?”

“印象深刻。”先前戰場如被血月照耀,改變一地氣運的的神通,讓陳祇很難不注意到。

施法時陳祇感受到那青年和自境界相差無幾,能施展如此大法,肯定不是一般勢力的人。

鄧成梁轉過話頭問道:“劍修我見過不少,歷代龍虎山天師下山也有背法劍的習慣,可像你這樣不講道理的我依然沒見過。”

這話當然是同輩之間而言,剛才不管是城頭上的哪位青年,還是鄧成梁自已,又或是其他出手修士,都是使用了神通的。

而且無一例外,都用出了壓箱底手段才達到這效果,陳祇則不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根本沒有使用任何劍道神通,只是不斷壓縮劍道真意和自身劍氣。

陳祇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後說道:“這個只是遞劍方式不同,也就是所謂的劍術。”

除非是在太虛夜幕內,否則陳祇不會施展劍道神通,一來是這樣可以更好淬鍊劍術,二來是剛才那下已經夠了,自已當真沒少出力。

陳祇目前就是要單走一條路,將劍法傳承吸納乾淨,劍道一途自會水漲船高。

並非是置劍道於一旁,現在更像是“養意”。他日道成,天地唯一色。

鄧成梁搖搖頭,“不太明白,但經你這句話後我才發現,你的劍術,很像那位“歸攏天下劍術”的前輩。

陳祇眼神在不可察覺的瞬間,如風吹燭火,忽然黯淡了些。

“何德何能。”

兩人談話間,江林也來到了他們身邊。

先前廝殺,柳疾本想再來一波迅猛攻勢,然後再收兵,如此反覆消磨漠城戰力。

結果半路出來個陳祇,一人吸引注意,最終影響到城牆下方戰場。

主要這事能成,還是因為乾陀王朝那邊打仗有個習慣,喜歡暗殺偷襲。

先前那個死獸降臨戰場後方,如果不是陳祇有座劍修天地,或來得是其他人,肯定又要遭到圍殺。

就好比開戰第一天袁野鑿陣時,身穿千里,拳殺數萬,何等快意灑脫,可莽荒殺的就是萬人敵。

而且這種事對方早有預謀,很不好救,兵力差距擺在那裡,境界又不差,漠城就是以少打多,江林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所有人。

夷洲天下一統,莽荒,蠻子,各種妖魔鬼怪,邪異修士層出不窮,兵力武運之盛,簡直匪夷所思。

一但挑起戰爭,其他洲和勢力只能靠大修士穩住局面,可夷洲同樣不缺這等人物,其他洲國往往以慘敗收場。

這次因為陳祇入場,得以還施彼身,江林該出面還是要出面的。

“敢將自身置於險地,這是膽氣;勢不可擋,敢為人先,這是銳氣;能聯手袍澤挫其勢,這是休慼與共的同氣。”

不等陳鄧二人說話,江林又笑道:“不知道什麼樣的勢力才能培養你這樣的青年……不對,如你這般青年,身後該有何等的興盛勢力。”

鄧成梁笑而不語。

陳祇老臉一紅,“將軍說話真不含糊,好話咋還能讓我一人佔了。”

“這位是出自青霞洲的陳祇,小道龍虎山鄧成梁,一個月前陪大天師來到子州,方才抵達戰場不久。”鄧成梁繞過話題,說著二人來歷。

江林小有意外,“大天師去了夷洲,目前並未回來,至於這位小兄弟居然是跨越一洲而來?”

說起這連陳祇自已都迷糊,本來在千機海域好好的,不知為何就來到了這邊,而且因為路途遙遠,回去也不方便。

陳祇說道:“這個有點意料之外了,說不清。”

江林見狀也沒多問,而是對他倆說道:“城內還有些事,你們有需求的話直接去守將府就好了。”

說完就離開了這邊,天離朝廷應該又有新的大軍和修士到來,他得去說明戰場情況,還有推演戰事結果。

數條虹光起於最前方的戰場,瞬間就落入城內,都是鑿陣與破陣之人返回。

和江林同行的還有先前那位僧人,以及從其他戰場區域退回來的修士,不過陳祇都不認識。

經此事過後陳祇也算露了個臉了,走過城牆,在去找那個年輕人的路上,不少兵家修士見了他都會致意。

陳祇逐個回禮後有些感慨,上了戰場即是袍澤,無親疏遠近之別。

莽荒大軍立有八座軍帳,最中間,也是最龐大的那一座,柳疾坐在主位上,雙指揉搓眉心。

在其身邊還有十位將首,本來是十二位,但死了菩墮流和那位名為幽桀的陰戾男子。

屋內火燭畢剝作響,其原料是以長明獸血肉煉製,點燃時不論何種環境都能自顧燃燒,光亮熾白。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燭火照射下,柳疾的臉色仍是陰沉得像能滴出水來。

剛剛上報王庭戰事程序,得到的只有兩字,“再攻”。

這時旁邊的一位約莫八九歲的少年站起身來後說道:“上邊既然不在乎戰損,那就繼續打下去,就算是用屍體堆也得堆到城頭。”

少年姿儀俊美,一雙丹鳳眸子,眉似遠峰,容貌比起那些所謂的女俠仙子都要出彩許多

雙袖似有清風縈繞,身穿法袍品秩不明,但能讓周圍靈氣在他身上似水流淌,肯定與這件法袍脫不了干係,整個人顯得熠熠生輝。

乾陀帝師唯一弟子,夷洲頂級勢力之一、太上仙宮賜道殿的主人,菩家未來掌舵者——菩春規。

剛戰死不久的菩墮流與他有些關係,不過前者只不過是菩家某一脈分支的長子而已。

按照輩分來,菩春規叫他表兄,可按規矩的話,他得叫菩春規少家主。

看著眼前這位少年,柳疾也是頭大,自已好歹是乾陀代天侯,可在這個少年眼中沒半點份量,只是個修為高點的過河卒。

柳疾遲疑了會兒說道:“先前還好,可經過剛剛一戰,大軍未必敢一昧赴死了。”

那場面這些莽荒大軍如何見過,他們都算不上最精銳的那批,就那股威壓之下,能記起自已還有兩條腿可以用來跑路就不錯了。

“你應該慶幸能用這種法子死攻,不然就你那點腦子能破城?就算你柳疾命好,僥倖打下漠城,但事後論起功過來,怕不是要倒提著腦袋回朝。”

菩春規神色譏諷,“那麼大個套看不出來?對方主將一動不動往那一站,那怕身後人面對圍殺也無動於衷,更別提腦袋上邊掛著幅覆蓋千里的太極雲雷圖,我是不會怨屎尿不夠香,但你也不要太蠢。”

“自大,輕率,領兵主帥中,最容易死的就是你這種。”

柳疾低頭站在一旁,不知神色如何。

“你是不是還在想,既然我已經看破,為何不通知那片區域的大軍後退,又為何眼睜睜的看著表兄死在那術法洪流之下?”菩春規看著柳疾說道。

柳疾額頭青筋暴起,僵硬的點了點頭。

“總有你們這種人,總是有這種德行。有些事光記打不記疼可不夠。”菩春規踏出軍帳,留下一句話後就消失在了原地。

“你柳疾下次再敢心生畏懼,我就把你族人全拉到這片戰場上來。”

假如不是柳疾最後怕死,結局未必會是這樣。

本可以直接和菩墮流等人聯手對抗,可他偏偏選擇把江林拉至虛空戰場,讓麾下弟兄獨自面對。

連同夷洲其他勢力的修行之人都死了不少。

整個軍帳的氛圍越發壓抑,無一人敢說話,菩春規是菩春規,他們是他們,誰敢在這個時候弄點動靜出來,乾陀代天侯這個名頭就能壓死他們。

又過了半晌,柳疾神色恢復如常,下達著一條條軍令。

“通知下去,隨時準備攻城。”

“調集所有死獸,及結爐境、回火境的沙場修士。”

“開啟煉陣熔甲鼎,所有妖魔邪修共同去往那邊。”

“召集所有來自宗門勢力的人來主帳。”

“剩下的人繞至海面,準備倒灌整個燕南道。”

“先前的戰損、殺敵記錄宗卷,最新記錄漠城將士、修道練氣的名單,全送我這來。”

“整合菩墮流與幽桀的殘軍,合二為一併入主帳麾下。”

軍帳外邊,御風懸停在高空的菩春規對站他身後的中年男子說道:“看來也不想死嘛。”

假如柳疾真的使用最初的法子,或是按照上邊的說法來進行下一場進攻,那今晚莽荒大軍的磨刀石就可以換成他的腦袋了。

菩春規看向漠城方向,除了戰場上的屍體外,就只能看見那高聳入雲的城牆了。

帝師讓他來這邊當個看客,出手與否都隨他,說實話,他是真不想來,修為目前不夠,心力算力也不夠算計整片戰場。

幫忙沒多大用處,至於學習觀道就更不可能了,從一群廢物身上去學?

可出於尊師重道,菩春規還是來了,那怕在不耐煩,再不情願也得留到戰事結束。

見身邊少年有些意興闌珊,那中年男子問道:“天離和大夏應該要出結果了吧?”

這個問題才是最關鍵,最能影響天下局勢的。

菩春規嗯了兩聲,“差不多了,到時說不定某人會親自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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