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旋風?”

這三個字一出,許流風愣住了。

有點耳熟,這個東西好像在哪裡聽說過,但到底是在哪聽說過?

暫且拋開不談,他也知道,黑旋風的名字和麥旋風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是。由來有點抽象,不用在意。”

李姐真的很喜歡貓。

但他從沒聽說過李姐養貓。

明明她也有足夠的金錢和時間,明明這麼喜歡,為什麼不養呢?

他沒問過,但是後來李姐嘮嗑,自已說出了口。

“哎呀,我小時候,家裡養小鸚鵡,小蜥蜴,還有小金魚小王八什麼的,本來養的好好的,有次爹媽出門,只有我一個人在家,三天,三天家裡死的只剩我跟耗子了...所以一直不敢養...”

小王八也養死了??

許流風淺淺震撼一下。

那他的蜥蜴被蛇叼走吃了貌似也不是什麼很丟人的死法了...

等一下,按這個說法...

黑旋風豈不是也沒幾天活頭了??

江離仄坐在沙發上抱著黑旋風順毛。經過這段時間的投餵她已經長膘了,也不像一開始那麼害怕江離仄。現在正在她的懷裡舒服地打呼嚕,享受著美好時光。

然後小貓崽子們就開始叫喚,不停叫喚。黑旋風的臉肉眼可見地耷拉下來,翻了個身不想理會。

叫唄,活爹,誰能叫過你們啊!

一天天的淨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給老孃吃出神經衰弱了一天到晚叫叫叫...

聽得出來,黑旋風喵嗚喵嗚叫的很髒。

“江離仄,明天要去醫院拆石膏。”

許流風突然說。

江離仄應了聲好。

她!終於!可以!雙腿走路了!

這段時間憋死她了,天知道,她甚至都在思考世界上有沒有一種紫砂後滿血復活的方法!

要是真有就好了...

癌症?咔一下復活就好了!腿斷了?咔一下復活就好了!

能跳過漫長的恢復期她都不敢想自已會是多麼開朗快樂的小女孩。

嗯...但是為什麼她會這麼想呢?為什麼還非得添一個紫砂的前提條件?

反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做夢為什麼不做乾脆一點?

這種想法就好像...

某個世界的她,真的可以復活一樣。

她心情愉悅地逗貓。

當然,大眼也在勤勤懇懇地營業,發了些黑旋風的照片。

她一下一下順著黑旋風的毛,撓著她的下巴。聽她舒服地從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她謹遵喵喵教教主的教誨,認真學習了喵言喵語,效果怎樣她不太清楚,但總之第一次咪嗷出聲的時候,黑旋風都震驚了。

連罐罐都不吃了,瞪大了眼睛望著江離仄,簡直就想在說:

woc,剛剛誰說話了??你??

反正現在,她基本能聽懂黑旋風的叫聲,黑旋風跟她也越來越親近。

江離仄望著她毛茸茸的小臉,俯身把臉埋在她的毛髮之中。

心中一直有種衝動...但她早已不是曾經的幼兒,她能夠壓抑心中的獸性,偽裝成正常人類過活。

但也正是這種衝動,讓她無比悲哀地認識到:她從始至終都是怪物。

她尚且能控制自已,但不知道是否一直都能控制。

在這樣的思緒之中,她來到第二天,被許流風帶著去醫院拆石膏。

醫生提醒她,雖說骨頭已經癒合,但最好短時間不要做一些高強度的動作。

江離仄一一應下。

大抵是對身體恢復的慶祝,兩人又在一起荒廢了一整天,才回家。

年味還未散盡,天氣還未轉暖,但許流風卻總有種錯覺,那就是春天已經到了。

他駐足,出神地望著常青樹新長出的帶點嫩黃色的新芽。

或許,春天真的已經到了。他想。

江離仄注意到他的視線,自然而然發現那小小的嫩芽,迎風微微晃動。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

她微笑著提問。

“一個春與冬的故事。”

許流風猶豫了一下,謹慎問道:

“這樣的故事很多,你說哪一個?”

他只有十歲以前才會看這些故事,硬要說的話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只有模糊的印象。但也許江離仄說一說,他能夠突然想起來。

“嗯...我喜歡這個設定。故事倒是其次。”江離仄眉眼彎彎,專注地望著那棵嫩芽,道,“就是說,春夏秋冬,既是四季女神,也是人生的守護神。在人剛剛出生的時候,春是人的守護神。”

在她輕柔和緩的聲音中,許流風得知整個故事的全貌。

人在剛出生的時候,以及在為數不多的幾年幼兒時期的守護神,是春。

人在成長的時候,最朝氣蓬勃的那段時間,他的守護神是夏。熱烈而又漫長。

人到了壯年,人生的一切努力逐漸有了結果,差不多也得到了人生最大的成功,他的守護神是秋。

而人到暮年,壽命走到了頭,就要在人生的嚴寒裡與冬相依為命,冬便是他的守護神。

人可以沒有夏和秋,人可能會一出生就死亡。

所以一個人,一定會有春和冬兩個守護神。代表生命和死亡。

但是,在恆久的嚴寒到來之際,在昏暗的死亡到來之前,曾經的春會來看望自已曾守護過的人。

許流風覺得,這貌似是個有些神話色彩和宗教色彩的故事。

他也不能說這是個好故事。

他只是看著那抹新綠,暗自覺得,也許春天真的有某種意識,真的在默默守護。

只是,她的力量太小了。小到面對天災人禍毫無還手之力。

“去領獎的衣服,準備好了嗎?”

江離仄點頭。

“那是很早就準備好的。不用擔心。”

許流風眼神幽暗,他斬釘截鐵地說:

“你一定要提前把衣服拿到手,不要讓任何不信任的人靠近。”

江離仄疑惑地看他,半晌還是點了點頭。

“我會跟他們說的。但是佩戴的高定珠寶是租借的,可能沒法拿到我手上...”

“我幫你準備。”

許流風語氣堅定。

這次是個國際獎項,全球都有人在看。

江離仄這次出場必須完美,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紕漏。

要說她是個普通藝人也就算了,但現在許流風真的很懷疑許天無會在她最引以為傲的事業上讓她喪盡顏面。

不需要毀掉她,只需要一些小小的意外。讓她丟一段時間的臉,又不至於完全毀掉,延長“玩物”的時間。

“好,都交給你。”

江離仄的回應出奇地溫馴。這種堪稱沒由來的信任讓許流風心中甚至湧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為人民服務色責任感和使命感,更堅定了他要把這件事辦好的決心。

江離仄有些摸不著頭腦地看著突然雄赳赳氣昂昂踏過鴨綠江的許流風,不太清楚為什麼他甚至那一刻挺直了腰板,驅散了全身的陰(私)鬱(齋),渾身彷彿冒著某種紅色的光芒...

她本來應該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樣離光芒遠點,但莫名地感覺這種光輝很舒服...

有種自已被當成人一樣看待的詭異感。

她忽然抱著胳膊搓了搓雞皮疙瘩,打了個寒顫。

她怎麼會這麼想?她明明只是寵物而已。

“怎麼了?冷嗎?我們早點回去?”

許流風注意到江離仄的異常,關切地問他的“人民”。

“不是...就是忽然想到了些不太好的東西...不用太在意我。”

江離仄立馬擺出營業微笑,微微頷首示意自已沒事。

許流風若有所思地回過頭,然後把自已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圍到江離仄脖子上,小聲說:

“還是注意點吧。小心感冒。”

他無所謂,江離仄可是要上臺的啊!

江離仄摸了摸還溫熱著的圍巾,斂去的眸光閃過一絲茫然。

然後轉化為堅定。

她不能搖擺不定了...她必須堅定自已的定位。否則她將耗費太多的精力在如何面對許流風身上。

還是對不起,許流風。

你果然應該——把感情傾注在“人”身上,而不是怪物身上。

江離仄的雙腿重獲自由,但她仍然不能高強度運動。但雙足落地,支撐身體卻已經沒有問題。

她打了兩個小時的沙袋,彭彭聲連許流風聽了都覺得自已會被一拳捶斷肋骨,悄咪咪地也上樓做力量訓練去了。

她打得用力,每一下都調動全身的力量,傾力衝拳。她沒有戴拳套,沙袋不像人需要保護。而是隻纏了繃帶。

許流風早就知道的,江離仄還是一個有證書的拳擊手。

但是按她的打法,按道理沒幾下就會抽空全身的力量。她卻像是不知疲倦...不知苦痛,將身體的極限置若罔聞。

她覺得自已與某個世界的自已重合,站在所謂“極限”上蹦迪,然後突破極限。

她以為一場酣暢淋漓的拳擊可以幫她掃清腦海裡的雜念,掃清諸多疑問和苦求無果,但是沒有。

她徒勞地衝拳,打在沙袋上,只有砰砰的悶響回答她,而沒有另外的聲音告訴她答案。

她以為用別的事填充可以讓自已放下雜念,但是也沒有。反而在肉體的疲累中,雜念越發清晰。

在只有她能聽到的世界裡震耳欲聾。

最後她意識到一切都是徒勞。

於是主動停下手。

繃帶沾上了血跡,她垂眸望著自已。

一雙人類的手,一雙人類的腿。

但是隸屬於非人的江離仄。

許流風無疑是個好人,她又在焦慮自已到底能不能還的清他的感情。

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已心中對許流風到底是怎樣的想法。她感到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情緒在空缺的心臟悄然生長。但沒有心的指引,它長得雜亂無章,徒勞地填滿心的空洞,變成一個破草簍子。

雜亂,破敗,陰暗,難以言喻。

可不應該是這樣...若是這樣的感情,根本不配出現在許流風面前。

她彷徨無措,但沒有人能成為她的引路人。

因為她是怪物,有些東西她天生沒有。對那東西的渴求刻在她的靈魂,可真的得到卻只能手足無措。

更因為從出生就擁有這種東西的人,無法理解她的苦痛。哪怕後來枯萎,也好過她要從零探求。

這個東西叫做“愛人與被愛的能力”。

曾經的江晚之用極短的時間,讓她的這種能力生根發芽。她有足夠的智識,也有足夠的共情,讓她這個完全的“人”可以讀懂江離仄這個“怪物”。卻僅限於此。

她的時間太短了。

她只能讓這種能力發芽,卻沒法向江離仄解釋,沒法讓它開花結果。

於是種子潰爛在土壤裡,在長久的時間裡,如同屍骸一樣被埋葬。

江離仄睜著雙眼,平復著呼吸。

她一言不發地一圈圈把染血的繃帶褪下來,小心仔細地卷好,扔進垃圾桶,然後去洗手,力求不讓許流風發現一絲一毫地血跡。

她對著鏡子看自已的臉,被汗水打溼的鬢髮貼在臉上,烏黑的髮絲讓她顯得更為蒼白,哪怕是運動產生的紅暈都於事無補。

讓她像個溼漉漉的女鬼出現在鏡子裡。

哪怕五官如此精緻,也不像一個活人。

而像一個美麗的瓷娃娃,帶著非人的恐怖感。

江離仄站直身子,忽然感到鼻尖酸澀。

她眨眨眼,卻沒有淚水滾落。

是了,怪物沒有眼淚。

她對著鏡子揚起十幾年如一日的微笑,鏡子裡的人一下子鮮活起來,那般溫柔那般明豔。

她知道她必須把偽裝一直戴下去。

可她真的不想一直欺騙許流風。

但她也不知道,摘下這層偽裝的她又會是什麼樣。到那時,也許她會自動為自已築出全新的偽裝。

她打理好自已的一切,然後下樓。

在她身後,沙袋慢慢地開始漏沙。沉默無聲,只有沙子之間的摩擦小聲啜泣,在空無一人的健身房迴響。

它在替誰哭泣?

至少江離仄不會知道。

她只是在轉身離去的時候,恍然聽到一陣鐘聲。可這個地方沒有鍾。

她尚且不知道,在她意識到心中有什麼雜亂生長的時候,過去的無知無覺的江離仄就已經死了。

她還沒有學會被愛,也還沒有學會愛人。但她已有所覺。

因此註定痛苦,註定沉淪,直到累累碩果滿枝頭。

喪鐘為誰而鳴?

喪鐘為過去無知無覺無喜無悲無愛無恨的怪物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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