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季,京城的雨陰陰綿綿十分惱人。

聚賢樓茶室內,餘紅仙和馬馥城相對而坐。

“霍將軍已從驚雁門歸來,正向聖上述職。”馬馥城望著窗外,冷厲的眉似被那綿綿不絕的春雨浸溼,透著點陰寒的潮意。

“驚雁門的圓滑世故像他們的輕功一樣出名,將軍此行怕是要空手而歸。”餘紅仙端起茶微微搖頭,茶室一片靜謐。

杯蓋撥開的浮沫又重新聚起,似這波雲詭譎的江湖態勢。

他輕抿一口,隨即將茶水推回原位。

“早就聽聞聚賢樓茶水一絕,如今算是見識了。”

馬馥城聞言直接將茶水潑向窗外,動作乾脆利落。

“……”

御書房內。

年輕俊雅的皇帝正勤勤懇懇地批閱奏摺,霍沁則四處轉悠,時不時摸一下陳列著的珍貴擺件。

“陛下什麼時候能好,微臣還要回家喂貓呢。”

這幅不錯!

霍沁眼睛一亮,從牆上取下一幅山水畫卷吧卷吧就往自已懷裡塞。

“愛卿養貓了?還有別藏了朕已經看見了!”皇帝看著山賊一樣洗劫御書房的霍沁有些無奈。

旁邊的魏總管擦了擦汗,霍將軍這次摸走的可是整個御書房裡最珍貴的了,那可是前朝名作啊,昨日聖上才命人收拾出來掛在牆上呢!

霍沁淘到滿意的東西便不再作妖,坐在椅子上吃著宮人準備的水果。

“嗯,一隻聰明漂亮的貓。”霍沁笑眯眯答道。

過了一會,皇帝收筆,身邊候著的宮人立刻遞上準備好的熱水,皇帝一邊淨手一邊望向已經昏昏欲睡的霍沁。

“愛卿近日消瘦不少,想必此去驚雁門有所收穫?”

霍沁常年練武身形不似尋常女子嬌軟,別有一番錚然傲骨的風姿,如今連日操勞難免有些倦容,氣息也較平時弱了些。

這柔軟的樣子可不常見,皇帝看著便有些憐愛了。

讓魏一去私庫多挑幾件寶貝給她吧。

“幸不辱命。”

霍沁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

皇帝喜得將擦手的帕子一扔,接過霍沁遞來的東西,隨即兩眼一黑——

“霍!沁!”

皇帝咬牙切齒,手微微顫抖,霍沁笑得滿地打滾。

宮人們跪了一地,驚懼地望著惹了龍顏大怒的霍沁,這霍將軍膽敢戲弄聖上,怕是要被砍頭了吧?

然而魏總管看穿了一切。

呵。

霍將軍在聖上這裡有十條命,聖上是一條都不捨得她丟。

這屆宮人還是太大驚小怪了。

皇帝惡狠狠地給霍沁腦袋賞了一記,聽到她哎喲喊疼後內心的翻湧終於平靜了些。

“朕派你去驚雁門探查青魚珠的蹤跡,你卻給朕探回了一本春宮圖?”皇帝翻書的動作頓住。

“這是好東西,那老頭可是從不離身呢。我為了拿它可是狠狠捱了一刀。”霍沁朝著已經在品讀的皇帝擠眉弄眼,一臉盪漾。

“咳咳,確實不錯。”皇帝合上書,手抵著唇角掩飾般地輕咳著。

他望向她的傷口,擔憂一閃而過,連身旁的魏總管都沒發現。

霍沁對他眨了眨眼。

“至於青魚珠,陛下也知道這可是傳說之物,倘若微臣去一趟就能探出個結果,也不會是現在這般局勢了”

皇帝將春宮圖收入袖中,嘆了口氣。

青魚珠傳說由來已久,傳聞距今萬年前,民未開智,仙人憂而贈珠,珠似青魚目,能使民開智,懂教化。這本是神話傳說,沒有人會探究裡面的青魚珠是否真實存在。

然而兩年前,兩個青臉怪人自稱仙人後代,來此間尋仙人遺留的青魚珠,那青臉怪人形影飄逸身法高強,連當今武林最頂級的輕功都不能比之一二。

只有仙法才能有如此神蹟!

青臉仙人稱青魚珠是仙家珍寶,是真實存在的寶物,只要向此物許願,高深功法、千金萬寶取之不盡,整個天下都如探囊取物,甚至擁有青魚珠,長生不老也非妄想!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轟動,無數人開始找尋青魚珠的下落,本就不太平的江湖紛爭又起。

皇帝是務實派,對長生什麼的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向來嗤之以鼻。

但放任下去必會使社稷不穩,民心不安。

對長生的追求是人心的野望。

據線報稱已有朝中之人也趕了這趟渾水,和朝廷交好的玄陰山莊上個月更是慘遭滅門,他不得不管。

“疑點重重啊,霍愛卿,你且找準時機再去探探。”

“微臣領命。”

霍沁拒絕了皇帝一同探討春宮圖的邀請。

走出宮門,她摸了摸左腹的傷,搖搖晃晃地爬上了自家馬車,宗敏早在此等候。

“將軍,回府嗎?”

“嗯。”

宗敏驅使馬車緩緩走著,霍沁開啟窗。

好些百姓頂著小雨在街邊擺攤,人雖不多但也不至於冷清。她瞧著便笑出了聲,想到皇帝剛剛震驚的表情,頓時笑得更開懷了。

「系統。」霍沁癱成一團,腦內喚出系統。

「在的宿主。」

「青魚珠是真的假的。」

「滴——正在為您檢索。」

「滴滴滴,檢索完畢。青魚珠是真的。」

「啊?真有這玩意兒?」霍沁一個鯉魚打挺端坐起來。

「青魚珠是真的,但傳言是假的。」

霍沁無語,又癱了回去。

早在穿越前她就已經探測過,這個世界的靈氣值約等於沒有,沒有靈氣的滋養是不可能出現神仙鬼怪這種東西的。

這是一個純純正正的武俠世界,人可以武功高強延年益壽,但長生不老是萬萬難求。

只是她千挑萬選的養老世界,如今一堆破事纏身,根本就養老不了一點。

霍沁內心吐槽,摸了摸左腹的傷口疼的齜牙咧嘴。

還受傷了,倒黴。

「宿主,您可以使用商城售賣的頂級金瘡藥,藥效奇佳,可活血化瘀、白骨生肉……」系統的電子音變得熱情激昂。

「罷了罷了,這點痛忍忍就過了。」系統商城裡的東西是用任務點兌換的,她一心養老根本沒怎麼做過任務,一瓶金瘡藥就能讓她破產。

「好的。」系統變回了毫無感情的AI,剛剛的熱情彷彿是幻覺。

「青魚珠還有什麼情報嗎?」

「更多內容需升級後可見。」

「……」霍沁裝沒聽到。

系統也很納悶,霍沁是胎穿,來到這個世界已經26年了,但它不僅還是個一級小系統,甚至到現在都只有基礎的檢索功能和免費陪聊功能,其他需要任務點解鎖的功能是一個都沒解鎖!

當初誰跟它說它命好跟了個大佬的,騙統啊!

馬車拐進一條小道,一道身影閃入車廂。

宗敏餘光瞟了一眼便不再理會。

車內,

霍沁被劍指著喉間,她眸光微動,緩緩扯了扯嘴角。

“喲,這不是那個憑一已之力滅了玄陰山莊滿門的女魔頭玉清姿嗎,找本將軍是有何事?”

玉清姿抿著嘴將劍收起,坐在了霍沁對面開始默默流淚。

霍沁閉眼嘆息,一把將人拉進懷裡輕拍後背安撫道。

“哭吧哭吧,哭死算了!”

“嗚嗚嗚嗚阿沁……”

玉清姿似是要將這段時間的委屈驚嚇都宣洩出來,哭的那叫一個天崩地裂。

過了許久,她終於冷靜了些,霍沁將她推開,嫌棄地看著自已被沾溼的衣領。

女人的眼淚可真麻煩,但她總是見不得女人哭。

“玄陰山莊到底出了什麼事?”霍沁雖是這麼問道,但心裡已經有了猜測。

玄陰山莊和朝廷來往密切,玉清姿是莊主之女,與霍沁幼年便相識。霍沁對她的廢物體質瞭如指掌,像剛剛笨拙的闖進來的模樣,若不是宗敏認出了人,恐怕早在現身那一瞬就被當場拿下了。

一個三腳貓功夫的女人卻被傳成滅門的魔頭,滅的還是生她養她的玄陰山莊,那是她的家!

霍沁心間有股火燒著,這股火從驚雁門負傷回來後便一直有,如今更旺了。

“一個月前江湖傳言我爹爹有青魚珠的下落,可我爹爹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的!好多人來了又走,我爹和他們應酬煩了便打算閉門謝客。那夜、那夜我睡的很沉很沉,醒來爹爹他們就……阿沁救我,真的不是我嗚嗚嗚……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說我是兇手,我怎麼可能會殺自已的家人!”

玉清姿想到醒來時家人殘缺的屍塊和滿地的鮮血又開始哭嚎,霍沁被嚎得感覺身上的傷更重了。

“阿沁,可以一直陪我嗎?我真的好怕。”玉清姿顯然還恐慌中,她可憐兮兮地望著霍沁。

霍沁看到玉清姿憔悴的臉有些心軟。

“這段時間便在霍府住下吧。”

玉清姿眼睛一亮,猛的撲了過去一把抱住霍沁。

“嘶!起來!”

回到霍府,霍沁讓宗敏給玉清姿安排房間,等兩人走遠,她找到一處地方,趁著府裡的僕人不注意翻牆進了另一個院落。

剛落腳,一截花枝便斜斜扔來砸在了她胸口上。

心頭彷彿被貓撓了一把。

霍沁抬頭,入眼便是穠麗豔絕的一張臉。

“見過小王爺。”霍沁撿起花枝,笑眯眯地上前。

“回來了。”靖王輕攏衣袖坐在木製的雕花輪椅上,盯著走進來的霍沁。

靖王封梧息,聖上最小的弟弟。聖上憐其體弱便一直養在宮裡,直到去年出宮建府,這靖王府的選址剛好在霍府隔壁。

說起來霍家和封家是世交,兩家先輩隨著前朝皇帝打天下,小輩們不分你我一同長大。到如今,霍封兩家的嫡系只剩下這三人,前朝也如鏡花水月……

霍沁把玩著花枝,一手伸進懷裡摸出畫扔給了靖王。

“你哥給的,那春宮圖他也看了。”

靖王點了點頭,展開畫卷,青綠山水躍然紙上,走筆婉若游龍,單看便是一幅大家之作。

“《暇日閱山景圖》,前朝大家黃郄的作品,千金難得,確實不錯。”霍沁將花枝輕輕插入他的髮間。

系統對宿主的調戲行為不予置評。

“單看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作品。”靖王不理霍沁的動作,他輕撫著畫卷,直到摸到一處不同的褶皺後便停下了動作。

霍沁挑眉,給他遞了一旁備著的裁紙刀,靖王接過小刀,沿著褶皺小心划著。

良久,被覆蓋在底下的一面重見天日,是兩排奇怪的符號。

霍沁沉吟,指著幾個符號說道。

“這幾個我在驚雁門見過,那老頭的枕巾上的圖案便有這些。”

“枕巾?你進了他寢居?”他擰緊了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老頭洗澡我都蹲過。”霍沁大喇喇地擺了擺手,毫不在意。

軍營裡光膀子漢子多得是,何況她也沒有什麼男女大防的概念。

靖王鼓了鼓臉頰,隨即扭頭不再理會她。

“霍將軍一路辛苦,該回去好好歇息了。”

“趕我走?”霍沁忍著笑戳了戳他的臉頰,惹得他更不願看她。

“那我下回也去探你的寢居,也瞧你洗澡?”霍沁捧起靖王漂亮的腦袋,鼻尖相抵,呼吸交纏。

“……登徒子,放開本王!”他低聲喝道,雙手放在霍沁的肩上作勢推開,眼眸卻蕩起瀲灩的水光。

體弱的王爺力氣該是比不上天天操練的將軍的……

他遮住眸光,一呼一吸間,霍沁已登堂入室,熟練地撬開了小王爺的唇瓣——

“唔……”

唇間溢位的聲音被盡數吞沒,只餘春雨纏綿和散落在地的花枝。

良久,靖王推了推霍沁,霍沁從善如流放開了他。

今日吸貓完成✓

霍沁通體舒爽,身上的傷都不疼了。

但因太過胡來最終被羞惱的小王爺轟回了霍府。

人走後,靖王從輪椅中起身蹲在地上,他撿起花枝看了看,隨即寶貝地插入了自已的髮間。

她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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