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錚開的是警隊的公務用車，雖然不至於肆無忌憚地闖紅燈，但在這種寬敞明亮的高階公路上也不會遵守什麼限速，駛出度假區之後車速很快達到每小時一百五十公里。
即便如此，仍有一輛車以更快的速度從後面趕了上來。
“小心了！”
賀錚低聲囑咐了一句，先是猛然加速將兩車的距離拉開一段，然後降低車速，等後車高速接近到兩百米左右時，一邊打方向，一邊踩剎車，將車開上對面車道的同時把頭調了過去。
飛馳而來的後車猛地減速，但巨大的慣性令它無法在這麼短的距離內停下來。就在兩車即將交錯而過的時候，賀錚狠狠踩下油門，SUV吼叫著衝了出去，安全帶在兩人的胸前猛地收緊。
“乓、乓、乓、乓……”
左側後門至車尾多了一排彈孔——突然加速令對面的槍手措手不及，沒能掌握好提前量。
“你沒事吧！”冷霏震驚地看著後門上的彈孔——這輛警車的車門內加了輕質防護層，普通手槍子彈無法打穿，只有高動能彈或全威力步槍彈才能造成這種效果。
“現在沒事，不過等一會兒就不好說了。”賀錚一打方向將車開下了路基，“如果一直沿著道路跑，早晚會被他追上。”
穿過大約十米寬的綠化帶，SUV開始在收完了莊稼的田野裡顛簸行進，冷霏轉頭看去，那輛大馬力、低底盤的高階跑車果然停在公路上沒敢下來。
冷霏驚魂稍定，皺著眉頭問道：“這是什麼人吶？”
“不能確定。”賀錚搖了搖頭，“也許是軍刀會的殘餘吧。”
“太猖狂了！”冷霏在自已腿上砸了一拳，“就這麼讓他跑了？”
“小姐，現在是咱們在跑路啊！”賀錚向度假區方向開去，“給老燕打個電話，告訴他剛才的情況，還有咱們要在這裡耽擱一會兒。”
“幹嘛？他還敢追著不放啊？”
“應該不會再追了，而且進了城區咱們也不怕他。”賀錚露出一絲微笑，“咱們去調監控，也許能看到這個對手的樣子。”
經過多年的擴張，海濱度假區的面積越來越大，但由於常住人口較少，行政上依舊歸靜海鎮管理。
警方在這裡設立了南北兩個派出所，徵得大部分業主的同意後，在每個路口都安裝了監控裝置，但只在旅遊淡季才會全部上線使用。
兩人趕到鎮北派出所時，值班警長已經接到了燕鐵鋼的電話，簡單寒暄兩句就將他們帶到了監控室。
幾乎所有官方機構安裝的監控探頭都是聯網的，儘管派出所的許可權不高，也足以隨時調看本地的交通和治安監控影像。
根據襲擊發生的時間和地點，他們很快找到了那輛車的行駛軌跡，發現它在賀、冷二人之後進鎮，幾乎分毫不差地沿著他們那輛車的軌跡找到了兩人吃飯的餐館。
司機沒有在餐館外下車，兜了一圈後停在一條僻靜的小路上，直到兩人駕車離開才尾隨過去，槍擊之後也沒有返回鎮上。
高畫質探頭下車牌上的每個數字都清晰可見，但那個駕車人的臉上卻是一片模糊，顯然戴了某種特殊的面具，從遠處看是人臉的顏色，湊近了卻無法看清他的五官模樣。
值班警長面容凝重地抬起頭來，打量著兩個差點喪命的人。
賀錚對他點了點頭：“我跟你的想法一樣：他應該是在我車上放了追蹤器。”
“去找找吧，我們這裡有裝置。”
派出所配備了幾種探測儀器，警長讓手下拿來兩套，很快在賀錚的車上找到了一個追蹤器。
這個紐扣大小的東西外表沒有任何標記或數字序號，顯然不是正規廠家生產銷售的，很難追溯到它的來歷。
賀錚僅僅猶豫了兩秒鐘，就拒絕了值班警長提供的訊號遮蔽盒，將追蹤器又放回原處。
剛把東西收拾好，裘剛和謝永駕車趕來接應，一直在看監控的警員也跑了出來。
“那輛車不見了！”
通往寧濱的公路上監控設施很少，只在經過村鎮的路口才會安裝攝像頭，那輛車離開靜海鎮不久便消失在一個監控盲區裡，沒有再次出現。
“車主查到了？”警長問道。
看監控的警員遞給他一張紙：“找到了，車主叫何聰，今年二十歲。”
賀錚聳了聳肩：“剛才開車的應該不是他本人。”
裘剛伸手去要那張紙：“交給我們去查吧。”
警長沒有反對，這種案子不是他們能辦的。
不久之後，四個刑警按照派出所警員提供的盲區位置找到了那輛車。
謝永在路上聯絡到了何聰，正在家裡玩遊戲的年輕人這才知道自已的愛車被偷了，至於什麼時候能開回去就連謝永也不知道。
沒有人去碰那輛被扔在路邊的跑車。裘剛分別給燕鐵鋼和鑑證、拆彈的同事打了電話，才發現賀錚和冷霏壓根就沒有下車。
他走過去敲了敲車門，賀錚降下車窗問道：“還有事嗎？”
裘剛看著他手裡的夜視望遠鏡道：“真夠謹慎的，觀察完了？”
賀錚點了點頭：“附近應該沒人，讓冷霏跟你們的車回去，我先走一步。”
裘剛搖了搖頭：“老大剛才說了，讓咱們留在這裡保護現場。”
“他是怕我們回去的路上再遇到殺手吧？”賀錚笑了笑，“我當然不會讓美女一起冒險，她留在這兒跟你們保護現場，我去找找那個傢伙。”
裘剛擺了擺手：“這黑燈瞎火的上哪兒找去？再說你一個人不是更危險？”
“就是啊！”冷霏伸手去搶那隻望遠鏡，“我跟你一起走，給你當觀察員！”
望遠鏡到了她的手裡，皮帶卻還掛在賀錚的手腕上，賀錚稍稍用力勾住不放，對裘剛道：“你車裡有長槍吧？先借我用用。”
裘剛搖頭道：“有霰彈槍，但不能給你拿去冒險。明天咱們就展開搜捕，這傢伙早晚會落網。”
“從他用的東西和偽裝手段來看，這是一個很難被抓到的人。”賀錚耐心解釋道，“既然他鐵了心要殺我，總會找機會再次動手，難道我每一次都能躲過去？還不如儘快把他引出來。”
“我跟你一起去！”裘剛也認為他說的有道理。
“對方火力強大，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危險。”賀錚斷然反對，“而且這傢伙不是來拼命的，機會不好他不會出現。”
裘剛辯駁道：“可你一個人去不是更危險？”
“危險當然有，所以需要你的霰彈槍和防彈衣。”
每個刑警隊員都配發一件效能良好的防彈衣，平時大多放在車裡。賀錚用膠帶把裘剛和謝永的防彈衣粘在左右兩個前車門內側，自已的那件則套在了寧死也不肯下車的冷霏身上。
賀錚的車中彈後主要功能無損，返回寧濱時他基本保持著每小時一百公里的速度，希望槍手發現後能抓住機會。
冷霏左手握著立在腿邊的霰彈槍，右手拿著望遠鏡一刻不停地觀察公路兩側的情況。賀錚忍了一會兒終於勸道：“不用太緊張，他不會這麼快出現。”
“為什麼？”
“他扔掉那輛車之後有兩個簡單的選擇：第一，守在附近找機會打冷槍；第二，迅速遠離，避開警方的搜捕。”
“可我們沒有展開搜捕啊！”
“因為老燕是個聰明人，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勞師動眾也不會有什麼效果，而且還很得罪人。如果是在白天的話，就算希望渺茫也會有人下令搜尋這一帶。”
“他是怎麼離開的呢，難道準備了一輛備用車？”
“隔一段路就有監控，那麼做的話會被警方找出那輛車，如果是我的話，會藉助路過的車輛離開。”
“有道理。”冷霏點點頭，雙眼依舊湊在望遠鏡上。
“放鬆點，否則過一會兒眼睛就累壞了。”賀錚好心勸道。
冷霏嗯了一聲，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三分鐘後又恢復了原狀。
路上的車輛越來越少，大部分都是前往港口的載重貨車。賀錚稍稍提高了車速——他現在已經不希望引來那個槍手，只想把冷霏安全送回去。
與殺手對決是他自已的事，不應該把這個熱心腸的美女牽扯進來。
然而事與願違，在他們距寧濱只有十多公里的時候，一輛從對面駛來的貨車突然改變方向，越過中線對他們撞了過來！
每次會車前賀錚都在全神戒備，早已發現這輛車的速度比大部分過載貨車快一些，此刻見它衝來，在瞬間就做出了應對。
大力一腳踩下油門，手中的方向盤先右後左，SUV猛地向前衝了出去，在路基邊緣打了個晃又轉了回來。
貨車的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叫聲，但巨大的慣性仍將車身推下了公路，駕駛它的人在最後關頭縱身跳了出來。
做了一個側滾翻後順勢站起身來，槍手驚喜地發現那輛SUV居然打橫停在三十多米之外的路面上。
也許上次槍擊已經給這輛車造成了損傷，剛才那個劇烈的加速接轉向動作終於讓它趴窩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雙手端起手中的突擊步槍，準備一邊前進一邊射擊。
SUV的車窗處忽然閃過一道火光，隨著一聲巨響，槍手被霰彈槍的彈丸擊倒在地。
賀錚開門下車，手裡拿的是九毫米口徑配槍。他行進的速度並不很快，槍口一直對準倒在地上的人——剛剛用的是殺傷力不強的輕彈丸，他想留個活口，卻不想給對方留下可乘之機。
三十多米的距離走過了一半，倒在地上的槍手忽然手臂一攬，將掛在肩頭的突擊步槍拿了起來。
一弱一強兩種槍聲同時響起，賀錚的手槍子彈擊中槍手的肩膀，而霰彈槍從他身後噴出的七顆大號彈丸卻統統打在這個可憐人的胸腹部。
賀錚快步跑到那個血肉模糊的屍體旁邊，確認留個活口的想法已化為泡影。
“你的槍法真好！”他轉身對冷霏豎起大拇指。
臉色慘白的冷霏將霰彈槍的槍口抬高，一步一步走了過來，賀錚看出她的腿在發抖，大步迎上去把她攔住：“被這種槍彈轟死的人可沒什麼好看的，先去給老燕打電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