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被裴懷這回答一驚,也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裴懷和槐序見到沈寧與謝南喬這般模樣,心下了然,便默默退出房間,不再打擾二人。

謝南喬凝視著沈寧,眼眸之中滿是令人心碎的絕望之色,聲音低沉而沙啞:

“寧兒,如今的我已形同廢人一般……”

“恐怕再也無法保護你周全了。你還是儘快返回京城,與那溫子言和離吧,然後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回到突厥去。這樣或許能保你一世平安。”

沈寧望著眼前憔悴不堪的謝南喬,心痛如絞,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僅僅數日之間,那個曾經英姿颯爽、氣宇軒昂的男子竟然變得如此頹廢消沉,這無疑給了他沉重一擊。

她緊緊握住謝南喬的手,目光堅定地注視著謝南喬的雙眼,柔聲安慰道:

“哥哥,難道你忘記了麼?我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呀!所以你不必擔憂,相信用不了多久,你身上所中的劇毒定會得以解除。”

然而,謝南喬卻語氣冷酷而決絕地道:

“不要叫我哥哥!沈寧,你快走吧!”

大約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謝南喬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

他無力地緩緩轉過頭,面朝床鋪內側,緊閉雙唇,再不發一言。

彷彿整個世界都已離他遠去......

沈寧凝視著眼前這個男人,只見他眼神裡流露出無盡的哀傷與無助,彷彿一隻被遺棄的小狗。

回想起幾天前,這個男人還曾逼迫自已稱呼他為哥哥,那時的他生龍活虎、朝氣蓬勃。

然而此刻卻因身中劇毒而變得這般孱弱不堪,絕望像烏雲一般盤旋在他的頭頂。

謝南喬自幼便受盡萬般寵溺,周圍充斥著各種阿諛奉承之詞。

他深知自已出身高貴,容貌俊美,武藝超群且天資聰穎過人。

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讓無數京城未婚女子對他傾心不已,將其視為夢中情郎。

這種堪稱完美的人生配置使得謝南喬從小就心高氣傲,目空一切。

相比之下,就算是身為太子的謝南飛,無論是相貌還是才情均遜色於他。

因此在內心深處,謝南喬真正將他的這位皇兄放在心上。

如今的他卻淪為連進食都需要他人照料的廢人,這一殘酷現實令他難以承受。

甚至連沈寧剛剛那聲\"哥哥\",在他耳中都變成了一種可笑的憐憫和同情。

之前情動之時,他讓她喊,她說喊不出口,而今不就是可憐他,竟然那麼溫柔地主動喊他哥哥。

曾經堅不可摧的自尊心瞬間土崩瓦解,他無法接受自已成為如此可悲的存在。

更糟糕的是,如果找不到解藥,再過短短兩個月,等待他的便是死亡的降臨。

想到此處,謝南喬的心如墜冰窖,一片死寂。

“殿下,現在不是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

“這次刺殺,先是你中了迷藥,再派人追殺,全程都發生在刺史府。”

“如果說太子和章直沒有參與,我怎麼都不信。”

“是不是太子察覺了什麼?”

謝南喬並未接話,屋內安靜得有些尷尬。

過了好一會兒,謝南喬才緩緩開口,聲音顯得有些沉悶:

\"這不可能,父皇生前所遺留的龍衛們,皆隱匿於各個角落。除非得到我的指令,否則他們絕不會輕易現身於人前。”

“就連母妃所在的李家對此也是毫不知情,謝南飛他又如何能夠知曉?\"

沈寧見謝南喬終於搭腔,心中不禁一喜,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順著他的話頭往下說:

\"如此看來,此番行徑應當是太子自作聰明所致。或許他擔心皇上有意改立您為太子,於是趁你們二人均不在京城之際,妄圖將您置於死地。”

“而今他已然得手,殿下若是再不積極接受醫治,貴妃娘娘一旦聽聞此訊,豈不是要痛心疾首、悲痛欲絕?畢竟,現如今她身邊也唯有殿下您一人可以依靠了啊!\"

“裴大夫不是說了麼,只是比較難,並非不能,肯定還有辦法醫治的,我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

謝南喬又不接話。

沈寧本也不是話癆,此時便有些詞窮了,只好草草結束:

“殿下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沈寧慢慢地走出房間,輕輕地關上了門。

謝南喬躺在床上,聽到房門輕輕關上的聲音,那是沈寧離開時發出的聲響。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他想擦一下淚,但他此刻連抬手擦一下眼淚的力氣都沒有。

身體像是被重重束縛住一般,無論怎樣努力,雙手也只能微微移動一點距離。

心中的憤恨和焦急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愈發強烈。

他不明白為何命運如此不公,讓他遭受這般折磨。

而門外等待的槐序看到沈寧走出來,投以關切的目光。

槐序向前邁了一步,開口問道:\"姑娘,你兄長他,現在心情不好,你也別往心裡去。\"

“你自已剛剛甦醒過來,身子還很虛弱。估計你之前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浸泡了許久,我撿回你後,又昏迷了一整天,你得趕緊回房好好歇息一番才行啊。\"

屋內的謝南喬將槐序的話語聽得一清二楚,內心越發酸楚難耐。

寧兒為了救他,如今也是疲憊不堪、傷痕累累。

可自已不僅無法保護她,反而成為了她的累贅,這叫他如何能夠心安理得?

想到這裡,謝南喬緊閉雙眼,任由淚水浸溼枕巾。

沈寧回頭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在槐序的攙扶下,慢慢回到自已的房間。

過了一會兒,謝南喬見槐序再次走進屋內,準備替他處理身上的傷口。

只見槐序開啟一個瓷瓶,小心翼翼地將其中小半瓶白酒傾倒在謝南喬的傷口處。

剎那間,一陣劇痛襲來,如烈火灼燒般刺痛著謝南喬的神經,讓他幾乎要暈厥過去。

然而,儘管痛苦難耐,謝南喬還是咬緊牙關,強忍著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生怕隔壁的沈寧聽到了擔心。

待到槐序完成包紮工作,謝南喬終於鬆了口氣,但心中對自已所中的毒仍然充滿憂慮和恐懼。

猶豫再三,他還是忍不住向槐序發問:

“公子,我中的這毒,難道真的就沒有解藥可以醫治嗎?”

槐序凝視著眼前這位虛弱的男子,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之色。

他語氣嚴厲地說道:

“雖然解毒確實有些困難,但並非完全無路可走。只要有一線希望,師父和我都會竭盡全力去尋找解毒之法。”

“身為男子漢大丈夫,怎能總是這般灰心喪氣、毫無鬥志呢!”

說到這裡,槐序話鋒一轉,接著道:

“反倒是你那位妹妹,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浸泡許久,後來又陷入昏迷狀態,想必身體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但她卻能夠表現得如此鎮定自若,甚至還過來安慰你,這份堅韌和冷靜實在令人欽佩。相比之下,你真該好好反思一下自已。”

“你可知你的衣服何故缺了一塊,是我撿回你倆時,她緊緊拽著你,若不是她,你都不知道被水衝到哪去了。”

“後來為了給你倆醫治,只好剪了你的衣服,你這哥哥都不知道咋當的,怎麼能對自已的妹妹如此冷漠呢?”

聽到裴懷這番話,謝南喬不禁感到臉上一陣發熱,心中既有羞愧之情,又有些拉不下臉面。

於是,他又選擇了保持沉默,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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