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綾羅紗衫雖美，到底單薄
東小院門口
“你來幹什麼？”
一身桃紅綾羅衫子，遍地繡了金色纏枝花卉，下頭露著月白挑線裙子，襯得李霽菲風姿婉轉，嫵媚俏麗。
李府炭火很足，雖是冬月裡頭，這樣穿著卻也不覺單薄。
她正在指揮幾個丫鬟規制自已的箱籠嫁妝，看來她對嫁入王府，很是憧憬。
“我當然是來恭喜姐姐了，祝賀你得償所願覓得貴婿。”李霽薇規矩行了齊禮，滿臉乖巧，心思半分不顯。
“恭喜我？”李霽菲一臉鄙夷不屑
“怕不是你自以為眾人皆知賀家郎君才識出眾，料定將來一定仕途順當，你能安穩當個貴婦，所以來特地來嘲笑我選了不受寵的八王吧——”語音拖長，充滿戲謔。
“姐姐明鑑，妹妹從未這樣想過。“李霽薇純真依然，著急解釋。
看她還如上一世一樣沒有半分城府，李霽菲幽深的眼底，藏不住的得意。
此刻，她已經料定只有自已擁有上帝視角。
只有她知道蕭王起勢劣展勢足，別看他現在不起眼，要不了五年便能稱帝，而她將成為萬民山呼的皇后。
自已上一次之所以輸得那樣慘，不過是因為開局選錯了方向。
這一次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一定要把屬於自已的顏面、身份、地位全部找回來。
到時候，別說這個傻妹妹，就連爹孃見到她都要磕頭跪拜。
至於這個即將身陷險地而不自知的蠢妹妹嘛，姑且讓她先過兩天舒坦日子，到時候有她的苦頭吃。
蕭王腿瘸只是暫時的，而那個賀彥禮卻是一輩子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當著外人清高，實則家中早有一往情深，款款深情的表妹。外頭也有斷不了的鶯鶯燕燕。
與李家聯姻不過是走個過場，完成先輩的約定罷了。
呵呵，嫁給他還不如守活寡！
看著李霽菲出神，李霽薇繼續說道“妹妹只是覺得姐姐故意選了不被看好的蕭王，定是愛惜妹妹，刻意謙讓，所以特意準備些首飾來表示感謝的。”說著讓連蕊把首飾盒送上來，雙手捧到李霽菲的面前。
李霽菲睥睨了一眼首飾盒，不屑一顧
“沒人稀罕你那點破玩意！留著以後沒飯吃的時候自已典當去吧!”
“姐姐說什麼呢？賀家雖然不如蕭王府堆金積玉，可也是鐘鳴鼎食之家，再說了，爹爹才說過李家也會永遠庇護於我，定不叫我受半分委屈。有婆家和孃家在，我又怎會需要典當首飾呢？”李霽薇故作疑惑看著對方。
“你.....”李霽菲想起上一世被李賀兩家同時拋棄，走投無路的情形，臉色一陣難看。這個李霽薇說話扎人心窩的毛病還是如此，無意間居然還隱喻中了自已上一世的不堪。
不過想到這一世自已將會成為一國之後，母儀天下，面色又迅速恢復如常。
“算了，天機不是人人都可以洞悉的。我懶得跟你多費唇舌。
你只要知道乖乖嫁給賀彥禮就對了，他前途無量定會給你旖旎生活，讓你當上真正的貴——婦——”尾音拖得老長，說完大搖大擺的轉身繼續指揮丫鬟規制物件。
看著自鳴得意，不知天高地厚的嫡姐背影，李霽薇無語至極。
她還當真覺得自已是皇后無虞了
她不知道所有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碼，接受之前應該先掂量掂量自已能否付得起代價。
說什麼天機？哼，怕不是在賭命吧。
一般來說在賭桌上開局就亮出底牌，自爆身份的只有兩種人：
一種聰明絕頂，善於製造煙霧彈迷惑他人，殺人於無形之中；
另外一種嘛，就是極度膚淺和愚蠢，首先自爆惹禍的。
同院相處十幾年，自已的姐姐屬於哪一類一目瞭然。
李霽薇嘆了一口氣，重新活一世，她這個庶轉嫡的姐姐還是沒有絲毫長進。回想上一世，心中惻隱，不由得脫口而出
“綾羅紗衫雖美，到底單薄，天寒地凍，姐姐要愛惜身子。”
李霽菲背對的身影頓了頓，嘴角發出了一聲輕蔑嗤笑。
李霽薇搖搖頭。
看來提醒也是白饒，有些人就是刀子不割在自已身上是永遠不會知道疼的。
仁至義盡，罷了。
李霽薇回到自已的西院，卻見有人在等她。
丫鬟道“姑娘你可回來了，四姑娘等你好一會了。”
四姑娘是李府庶出小姐李霽菡。
她比李霽薇小三歲，姨娘早逝，也沒有同胞兄長，在李家的境況比李霽薇還不如，兩人湊在一起倒是有些同病相憐，所以自小兩人在府裡的關係是最好的。
上一世李霽薇出嫁之前她也來送別過，不過恰巧被小周氏撞見，攔著沒有過來。後來李霽薇進了王府又入了宮，兩人就沒再見過面。聽說小周氏把她嫁給了遠房親戚家一個外甥，後面就沒訊息了。
李霽薇進門，就看見她穿著淺紫色細棉夾綢褙子，半低著頭，規規矩矩的站在外間等她。
多年不見，她還是如此的低眉順眼，沒有倚仗的女兒，自小就要活得小心翼翼。
其實這個四妹妹生的很美，任是普通的衣衫也擋不住她眉目婉轉，身姿綽約。與她過世的母親十分相像。也因為如此更讓小周氏防備。
“四妹妹，天這麼冷，怎麼站在外間，快去裡屋坐。”
李霽菡看到她進來立刻迎過來，低聲道
“二姐姐你回來了。我不冷，我……我聽說你親事定了，特地……來賀喜的。”
說著從袖口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紅綢子包裹，放在手心一層一層開啟，裡面是一對足金足量的赤金鐲子。
“這是我姨娘走的時候留給我的，不值什麼錢，送給二姐姐添妝 罷。”
李霽薇認識那對鐲子，連忙推了回去
“快收起來，這是你娘留給你做念想的，我不要。咱們姐妹一場，還計較這個，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
“二姐姐不肯收我的東西，是以後不打算再認我這個妹妹了麼”李霽菡雙目盈盈，語帶哭腔。
李霽薇見她如此誠心，推脫不了，只得讓連蕊收了起來。
看來上一世她也來送過，這對鐲子是入了李霽菲的嫁妝箱了。
“二姐姐，聽說賀家公子風度翩翩，如此和姐姐定然相配的很.....”
李霽薇見她說話猶猶豫豫的，知道她話裡有話
“四妹妹有話不妨直說，你我姐妹多年，如今我還沒出嫁呢，反倒生分了。”
李霽菡謹慎的看看四周，拉著李霽薇到裡屋。
“二姐姐，我……我聽說這親事是夫人定的。本來許給賀家的是大姐姐，可是臨了卻換了你。你知道這是為何？”
李霽薇看她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有些好笑，耐著性子問“為何？”
“其實那賀公子早有心上人了，就是賀夫人孃家表妹。大姐姐知道嫁到賀家會有一番周折，所以才硬要和你換的。”
李霽薇不覺得這訊息有多駭人，但是李霽菡這副替她擔憂考慮的心思，她確實很感動。
李霽菡看她對自已說的話仍然不鹹不淡，有些著急
“二姐姐你怎麼不上心啊，我前日子還聽父親說過，聖上有意將蕭王就藩東海，你想想，本來和蕭王安穩過遠離京都自由生活的人可是你啊。
二姐姐你不像我，你是周家嫡親的外孫女，只要你願意，外祖家肯定願意為你撐腰。”李霽菡言辭懇切，也不再結巴，似乎早就為這件事情盤算過。
李霽薇有些忍俊不禁，賀家的缺點擺在明面上，而且對她來說也不算什麼大問題。而蕭王的優點卻如水中月鏡中花。
他要是能真的安然前往東海就藩，他就不是蔣偃霆了。
“沒事，我願意換。”看李霽菡滿臉不信，李霽薇繼續說道“真的，這世上沒有完美的姻緣。姻緣可以選擇，但日子卻是過出來的，不是選出來的。”
李霽菲選了蕭王，她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還想換 回去。
賀家也好蕭王也好，重要的是能掌握自已的人生才是要緊的。
她如何不知道，蔣偃霆不是良配，那賀彥禮也不會完美。
她不是沒耳聞過賀家住著一位情深義重的表妹，兩人總角之交，親密無間。
不過她無所謂，她嫁人從來不是為了男人。而是為尋一條平穩富饒的求生之路。
“再說三妻四妾算什麼缺點呢”李霽薇喃喃自語。
李父就有兩任妻子，三個小妾，若不然眼前的李霽菡從何而來。
對舅母恩愛有加的舅父後院也有兩任小妾。更別說將來蕭王那五彩繽紛的後宮了。
李霽菡沒聊到她的反應，表情有些尷尬。
李霽薇拉過她的手，一同坐到暖塌上
“不管怎麼樣，四妹妹，還是很感謝你的提醒。你的這份情誼我會記在心裡。將來你有需要我幫忙的時候，儘管來找我。”
有人真心替自已考慮，這種感覺真的很溫暖。
有了她這句話，李霽菡終於喜笑顏開。
兩個人又手拉手說了好一會心裡話，直到用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