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是生而唯一,哪個不想頂天立地?
誰不曾是摘星逐月的少年?
藥谷踢打著小石子,內心說不出的委屈。
好端端的在山上生活了二十年,師傅神經了一樣,非得逼自已下山。說是自已塵緣未了,還有未斷的凡根。
藥谷哪裡不知道?自已的師父就是個忽悠。
他偷偷看禁書,藥谷發現了不是一次兩次的,還有比他塵緣深重的?他的凡根怎麼不斷?
想到師傅看的小本本,藥谷都不由的麵皮發紅。他依舊忘不了那些白花花的插畫,以及師傅那鬚髮毛躁的樣子。
身為道童,藥谷還是知道的。女色不過是紅塵歷練的一道關,又不是非得要避開不可。藥谷修行還淺,所以他想試試自已的道心。
於是,偷了師傅的小本本看。除了被師傅胖揍一頓外,就剩下滿腦子揮之不去的“心魔”了。
據說師傅是道家全真弟子,是重陽祖師遊歷時所收。重陽祖師一身修為老道士沒學到多少,不過一手煉丹的本事倒也小有名氣。
這個小有名氣也是聽師傅說的。
他自稱赤丹子,說是跟隨重陽祖師的時候煉出了赤紅極品丹藥,被重陽祖師大加讚揚,並賜的名號。
他自已說的名氣,藥谷也無從考證。每次赤丹子化緣回來,一邊掏著五花八門的東西一邊講述他是多麼多麼受人敬仰。
“師傅,咱後院種了那麼多,你為啥還要下山去乞討?”藥谷關於這個問題,問了不是一遍兩遍了。
每次師傅都是先動手後解釋:“你懂個屁,老道乃是可憐天下窮苦人,去懸壺濟世了!你再說老子乞討,老子就好好教育你啥是尊師重道!”
每次捱揍每次問,藥谷依舊堅定的認為,是乞討。
藥谷很不捨那幾間茅草屋。
不捨茅草屋裡的一切桌椅板凳,不捨後院裡的花花草草、瓜果蔬菜,也不捨師傅的那些小本本。
“唉,也不知道山下是什麼樣。”藥谷聳了聳肩上的包袱,“除了小時候跟師傅下過幾次山,再沒有印象了呢。”
他早已經習慣了就兩個人在山上的生活,除了照顧師傅的飲食起居,剩下的時間藥谷就是煉丹和唸經。
山裡的草藥都是師傅去採,藥谷就負責煉成丹丸。
收成好的話,一爐能成丹七八顆,即便是運氣不佳也能有三五個成型。
藥谷唉聲嘆氣著,提起自已被樹枝塊刮成布條的長袍,滿眼的心疼。
這素佈道袍是師傅費了好大勁給自已縫製的,都不知道廢了多少布料。
昆嵛山不算高大,卻是崎嶇延綿。根本沒有成型的山路,灌木叢生,雜草蔓延。
藥谷渾身上下沾滿了荊棘。
“如果有妖怪出沒,我這二兩肉也不知道夠不夠他們吃一頓的。”藥谷嘟囔著,“如果是個女妖還好,如果是個男妖,我跳崖也不能讓他得逞。”
說罷,自已都樂了。
正深一腳淺一腳的蹣跚著,忽然一聲低吼把藥谷身上所有的不滿嚇了個煙消雲散。
“吼”
藥谷下意識的弓著身子,機械的扭動著脖子,身子就這麼定格。
透過斑駁的光線,瞧見了,那是一頭老虎。
好在這老虎不算老,是頭小奶虎。
藥谷瞧了清楚,這才放鬆了下來,剛才的驚嚇讓他有點氣惱,遂罵道:“小東西,嚇著老子了,小心老子打碎你的虎頭。”
他竟下意識的學著老道的語氣,自稱老子。不得不說,很舒坦。
小奶虎估計是好奇,歪著頭,盯著渾身破爛的藥谷。它也不明白,這個奇怪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食物吧。
藥谷被它這麼瞧著,寒毛都豎了起來。
雖然這小東西看起來萌萌的,但是它那審視的眼神讓藥谷知道,它是吃血食的!
左右瞧了瞧,藥谷氣鼓鼓的折了一根細棍,呼呼刷了兩下,以壯聲勢。
華夏人,對於槍棒都有著天賦在骨子裡。
不管大人小孩,只要見到一個順手的細棍,都有撿起來耍兩下的衝動。並且,都還耍的有模有樣。
這是骨子裡的東西,是刻在靈魂深處的種族特性。
是華夏老祖先在戰馬上衝殺千年,是中原千萬將士用鮮血捍衛種族尊嚴,深深烙在基因裡的下意識!
小老虎雖然並不知道藥谷是在幹什麼,但它能感覺到這個站立的生物拿了一根細細的木棒以後給它帶來了危險的感覺。
它緩緩的俯下身子,身體緊繃起來,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警告。
藥谷發現小老虎的害怕,心裡還有點得意。
聽了不少關於英雄的故事,自已還是頭一次覺得自已離英雄那麼近。
不過,只是熱血了一剎那,就被遠處更加嘹亮粗狂的虎嘯澆了個透心涼。
只有那麼一愣神,藥谷長嘯一聲,撒腿就跑,哪還管小老虎,他害怕的是大老虎啊。
“媽呀”
這一聲“長嘯”通透舒暢,可以聽出藥谷的氣息不錯,還帶著顫音,是個唱歌的苗子。
連滾帶爬的藥谷終是沒當成打虎英雄,說不定就此“劇終”了。
也不知道自已是不是幸運體質,藥谷四肢並用跑的並不慢。在大老虎找到他之前,還是跑出了深山。
山腳,羊腸小道,蔓延至遠處的一個村落。
藥谷的力氣忽的消失無蹤,一個趔趄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他罵罵咧咧的喘著粗氣,真是出師不利。想到此刻老道應該翹著二郎腿在院子裡曬太陽,藥谷更加不平衡了。
好端端的神仙日子非得把自已攆出來,自已斷沒斷塵緣那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可舒服的日子是實實在在的。
一杯烈酒,喝下去燒喉嚨,到胃裡也殺氣騰騰,但它唇齒留香,回味悠長。生活何其相像,踏入時火辣激烈,日常中也一樣磕磕絆絆,但它值得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