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廢料坡前,一看之下才明白這裡跟懸崖真的沒什麼兩樣:接近三四十米高,坡度極陡,從上到下鋪滿了碎磚塊。底下是河邊的一個巨石,藉著月光都能看到巨石上面一層滑溜溜的泛著光的青皮。巨石兩邊是連著山體的石崖,無從落腳,更無路可逃。

如果要從這裡逃走,只有遊過河。河面大概有七八十米寬,月光照耀下,散發著青黑的光芒,顯得煞是陰森恐怖。估摸著河水應該是挺深的,流速倒是不快。對面是一整片的菜地和稻田,遠處應該有好幾戶人家,夜色下看不太清。

“哥,走吧,不能在這待太久,被看到就會被懷疑。”小豪拉了拉我。

我們回到磚堆上抽菸,特意坐在恰好能同時瞥見大門和平房的位置。

“你會游泳嗎?”我壓低聲音問道。

“會一點點吧,小時候差點淹死,後來就再也不敢下水了。”小豪頓了頓,接著道:“哥,你不會真想從那逃走吧?”

我點點頭:“你看其他地方有可能逃得出去嗎?大門一天到晚趴著兩條大狼狗,周圍大棚裡面都是連線到頂的牆,除非你會飛簷走壁能飛出去。”

“不行不行!”小豪連連擺手,否定道,“監工之前警告過我們,叫我們別指望從廢料坡這逃出去,還說以前就有個工人想從這裡逃走,結果從半坡摔了下去,腦袋磕在石頭上開了花,屍體掉落河中沖走了。”

小豪停下抽了口煙,繼續說道:“而且,絡腮鬍非常警覺!有一點點風吹草動,他都能發覺。十幾天前有個工友半夜起來到廢料坡撒尿,絡腮鬍一分鐘都不到就衝了出去,給了他幾棍子,搞得他一路嗷嗷大叫地躲回房間,大家都被他驚醒了。”

聽他這麼說,我也洩氣了。如此說來,可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唉……

我抬頭看著夜空發呆,內心煞是淒涼。難道真要被一直囚禁在這當奴隸嗎?

小豪也迷茫地抽著煙默不作聲。

我深吸一口煙,忽然想到什麼,問道:“他們那些人沒有想過逃走嗎?”

“當然有,但你沒看出他們大部分都有問題嗎?你沒感覺他們都痴痴的、傻傻的?”

“對呀!我覺得跟我同時進來的那個智商就可能有問題,其他人也一樣嗎?”我就說怎麼感覺他們大多看上去都不太正常。

“沒錯,他們以前幾乎都是流浪漢,有幾個是智障,另外幾個可能也因為長年的流浪,腦子也是有時正常有時不正常。”小豪瞄了下外面,接著說道:“有一個就半夜起來鬧過,抓著鐵門使勁搖,大喊著放他出去,還爬上鐵門了一點。狼狗朝著他狂吠,還好被緊緊拴著,狗鏈也不夠長,就沒咬到。但是被絡腮鬍和矮鬼狠狠打了一頓。後來,又有一個,也是大半夜的拿著做胚用的手工錘使勁鑿牆,說他老婆叫他回去割稻子。”

說到這,小豪搖搖頭苦笑了下:“之後也是被絡腮鬍兩個人暴打了一頓,牙齒都打掉了一顆。”

“有沒有可能把他們組織起來,大家一起鬧,逼他們放了我們呢?”我想著團結就是力量,或許可以鬥爭成功。

“哥,千萬別指望。我剛進來就跟你現在一樣,想邀他們一起逃跑,可第二天就被警告了還打了好幾耳光。後來才知道,絡腮鬍經常在他們中間選人拉出去發煙給他抽,還給泡麵,然後套他的話,瞭解最近我們中間有沒有人想跑或者什麼不尋常的情況。他們那幾個都不能算是正常人啊!腦子經常都不正常。哪能靠得住!”

小豪這番話直說得我透心涼,我還想著我們這加起來七八個人了,就算跟他們鬧翻硬來,也足夠制服絡腮鬍他們幾個。只要能搶到大門鑰匙出去,朝著人煙多的地方跑,一路大聲呼救,就不信他們不怕,更不信不能得救。可聽完小豪說的情況,我就又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了。

“對了,哥,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稱呼你?”小豪問道。

“我叫……”他這可把我問住了,臨說出口我才反應過來我可是個逃犯!隨即腦子快速運轉:“我叫藍坤。”

“好,我就叫你坤哥吧!”

我看著小豪點點頭,伸出手去拍了拍他肩膀。

我們繼續呆坐在磚堆上抽菸,瞎聊,發呆。不得不說,幸好有了小豪這個難兄難弟,不然我自已一人不知該有多絕望。沒有一個正常人作伴,被囚禁在這黑磚窯內,孤苦伶仃、暗無天日!那將是簡直難以想象的痛苦。

即使如此,我心中還是非常惶恐。這早上還在天大地大的自由世界,晚上卻已身陷牢籠、淪為奴工。這巨大的反差令我的內心一時之間茫然無措,有時竟分辨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時間一分一秒慢慢流逝,我們一直坐在那,呆呆地看著夜空、看著河對面。

小豪說晚上大家都是擠在一起睡那個房間稻草上,人擠人,腳臭味、汗臭味、磨牙聲、呼嚕聲,都混雜在一起,簡直是人間地獄。

聽小豪這麼說,令我更排斥進去,甚至有點恐懼。

這時絡腮鬍從門衛處朝著這邊的安保間走來,看到我們在這抽菸,瞪了幾眼,但沒有多加干涉。

許久,估計夜已深了,我招呼小豪回去睡覺,再怎麼惡劣的環境,覺還是要睡的。其實是昨天我在汽車站也沒睡多久,加上勞累了一天,已經很困了,只是一直不想進去。

起了身我突然想起,問小豪:“這哪裡洗澡啊?”可又馬上想到我哪有衣服換?全部行李都還在斌哥工地那裡。

“坤哥,洗澡可以在胚房的水池邊洗。可是,你有衣服換嗎?”

“沒有。你有嗎?”我想著小豪能有一兩件借我換換,我已經好幾天沒有洗澡換衣服了,再加上這滿身的泥巴、塵土,灰頭土臉都不足以形容,已經活脫脫的比乞丐還乞丐了。

“沒有。”小豪攤了攤手,打消了我的期待,“我都一個多月沒換衣服了。我的行李應該在車上就被他們扔了,那時到這裡下車後就只剩我隨身挎的小包,包裡只有身份證、一些零花錢和一瓶礦泉水。”

“好吧。”

回去後,他們都已經橫七豎八地躺在那睡了,小豪教我脫光了衣服去洗澡,然後穿回內褲,把外衣褲洗了披在磚堆上晾,天亮差不多就能穿,第二天晚上洗完則穿外衣褲洗內褲,以此實現輪換。

洗完澡後,我們把他們挪出兩個位置躺在一起。小豪估計很累了,說著說著話就睡著了。我光著身子躺在幹稻草上,哪哪都感覺割人,小豪卻似乎完全沒感覺,身上還蓋了些稻草睡得很踏實。

我翻來覆去,很困卻又實在難以入睡。夜愈來愈深,房間裡也漸漸出現了小豪所描繪的場景——一個個如雷似的呼嚕聲、群鼠尖叫似的磨牙聲,此起彼伏;他們身上的臭味也愈加濃重,旁邊的不斷擠過來,我一遍又一遍地推開,無比的煩躁。

月亮高了起來,出現在了只有框架沒有窗的窗戶外。我一閉上眼睛,這個把月來的遭遇就像放電影一樣,一遍遍地浮現在腦海。一切都顯的那麼的鬼使神差,玄幻似的把我從平穩的人生軌道拉至這動盪、混亂、一切都充滿未知的每一天。

慢慢地,我感覺窗外的月亮越來越大,越來越近,裡面的風景越來越清晰,那不正和我的家鄉一模一樣嗎?那是我的家鄉嗎?我的雙眼都被淚水模糊,是對家的思念、對父愛母愛的留戀。忽然月亮又漸漸縮小,鑽入我脖子下,我感覺枕在上面輕飄飄的、軟綿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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