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端吃相斯文，每嘗一道菜，都對夷吾介紹一番，理由是她初來乍到，他要盡地主之誼。
菜色味道極好，又有兩個美男子當前，夷吾用飯用得十分愉快。
因著夫婿冷著臉，夷吾便時不時回應謝端的話，兩人聊得倒十分融洽。
而顧瞻沒來由感到一陣憋屈，好想將人從窗戶上扔出去。
謝端有些迷惑，“公主，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我總覺得你似曾相識。”
夷吾面不改色，“或許是吧，比如說你上輩子欠我很多很多錢，要慢慢還我。”
謝端笑了：“......如此說來，你我有特別的緣份。”
顧瞻聽得想掀桌子，臉色如掛了冰般，“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將這裡留給你們？”
要氣死人了，他還在喘氣呢，夷吾就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了？
夷吾還沒說什麼，謝端急了，“這如何使得？怎麼不能讓你走。”，他頓了頓道：“等會還要你付飯錢呢，我今日出門就帶了一把銅板，都給你新婦用了。”
顧瞻：......
夷吾用筷子挾起一塊嫩竹筍，放在嘴裡慢慢嚼著，大藥渣真幼稚。
謝端又對夷吾道：“你兄長我見過，那年我才十歲，但對他印象頗為深刻，他身邊還有一江姓少年，聽說那人就是如今的神武將軍，果真如此？”
提起江淮，夷吾眉目都柔和下來：“是，他可厲害了。”
謝端暗暗感慨，多難得的兩個人物，一位有人君雅望，一個位是不世出的名將，但那時自已年紀尚小，與他們並無來往。
突然，隔壁響起一陣喧譁叫罵聲。
“痴漢，你何敢如此？”
“豎子無禮！不死何俟？”
.......
接著是一陣瓷具桌具落地聲。
這雅間雖然精巧風雅，但牆板並不厚，動靜若是大了，幾個房間都能聽到。
夷吾愣住了，謝端見狀喚來夥計，“隔壁出了何事？”
夥計陪著笑，“是幾位客人在鬧事，幾位，實在是對不住。” 謝端是這裡的常客，夥伴們都認得他。
顧瞻不由嗤笑，“又是王家與郗家吧？他們又罵上了？”
夥伴點頭哈腰，“是，是。”
謝端凝眉嘆氣，王郗兩家由姻親成了仇敵，恨意竟如此漫長。
見夷吾似有不悅，謝端以為她嫌被打擾了，便道：“這兩家的恩怨說來話長，但士族之間的仇恨，你們北朝也有，皇族更是如此，是不是？”
他可是聽說，北雍皇族鬥得更狠，你死我活的那種。
夷吾冷笑：“是，不過他們這般對罵像過家家一般，實在無趣，連我大兄十分之一都不及。”
謝端來了興趣，“你大兄是如何做的？可願說來聽聽？”
他太想聽聽北雍君王的上位史了！
顧瞻也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其實他也想聽。
夷吾看看他們，也罷，就揀一些能說的說。
她道，衛植登基前，連殺十幾位反對他的大臣，且將叔伯兄弟們清理一遍，只留幾個老實本分的。
至於有異心的——衛植說：朕這就送你們去九泉之下見祖宗，順道給祖宗帶句話，朕定會匡服天下，想必他們也能諒解。
宗親們罵他不得好死，會遭天譴，他大笑：好啊，儘管來啊！ 你們以為我會怕？笑話！我只求能平定天下，便是死後下十八層地獄，灰飛煙滅，我亦心甘情願。
聽完夷吾的講述，謝端閉了嘴，久久無語，顧瞻臉色也不冷了，替夷吾佈菜添湯。
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北雍國君絕對是個人物！
夷吾用帕子擦擦手，對謝端道：“我不知你們這些士族，是如何看待兩朝聯姻的，但若有人想借殺我挑起內亂，我大兄與次兄定會滅其族，將其挫骨揚灰。”
她丟開丟帕，臉上浮出笑意，“而我死後，必化為厲鬼，守護著我兄長，誰若害他們，我便將那人的心挖出來。”
謝端再也笑不出來，北雍國君親手帶大的妹妹，哪敢指望她是天真無邪的柔弱少女。
顧瞻心中忽然有些酸澀，她怎麼會有如此慘烈的念頭？揉揉鼻子，“夷吾，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南越沒人敢欺負。”
夷吾臉色緩了一緩，輕聲道：“我相信你。”
謝端聽得夷吾二字，一股怪異之感不由湧上來。
定定神，問顧瞻：“你，你叫她什麼？夷吾？”
他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又打量著夷吾，“夷吾，你叫夷吾？”
顧瞻瞪他，“夷吾也是你叫的？你可懂點禮數吧。” 真不要臉，哪能隨口叫人家新婦閨名。
謝端盯著夷吾不肯移開目光，“你為何會叫夷吾？這不像北朝人名。”
顧瞻這才反應過來，是啊，確實不像，但不知為何，從頭到尾，他下意識裡都是將夷吾當成南人。
夷吾淡淡道：“我兄長在你們越國待過，他覺得這此名不錯，便用於我身上，再有，春秋時期，吳國君主就叫夷吾，我大兄之心，你等可明白？”
顧瞻輕咳，“......明白。” 大舅兄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他想要江南。
謝端垂眸，“......我懂。” 北雍國君心思真堅定，他想要天下歸一。
可惜那段說辭純屬夷吾瞎扯。
江淮曾提議她將名字也改去，但她不肯，這是母親為她取的，是她唯一留給她的東西。知道這些後，江淮再不提改名之事。
幾人用完飯，在酒樓正堂遇到幾個年輕男子，他們衣服有些凌亂，其中一人嘴角還有淤青。他正朝門外罵道：“郗居，你個王八！”
門處的郗居回罵：“王易你個豎子，你們王氏全族不得好死！” 他臉上腫了一片，鬥志倒十足。
郗居的同伴急忙將他摁住，“好了，別說，回去上藥吧。”
王家幾位子弟大怒，“呸，郗家小兒如此囂張！也不看你們家破落成什麼樣了？”
謝端哭笑不得，只要他們幾個見面，總得罵上幾句，偶爾還會動手。
顧瞻負手而笑，“夷吾，你瞧瞧王家那德行，是不是很討厭？”
這若換作是別人，夷吾定要瞧夠熱鬧，可面對這兩家，她實在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