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太陽還未下山,蛛網通道內雖然昏暗狹窄,但昏黃的陽光透射入蛛網內,使得元還能勉強看得出路。

蛛網下原來長著些粗壯的枯藤,這些藤條的氣息與元手中藤的氣息十分相似,但網下藤條生命活力十分低下;來不及細看,元掌中的枯藤似乎發出了指引,它指引著元走向山頂。

這高山上雖然林木茂盛,但野獸鳥類卻不常見。元途中也遇到其他有靈識的妖獸,但都以人形出現,他們中每一位都對元和領主表達問候過後就再也未出現過。

山腳下的藤越往上生長越纖柔,快步到山頂時,途中藤上竟開滿了花朵。元暗暗吃驚,原來這些看似沒有生命活力的枯藤卻能養育出如此美麗的紫花,而且這藤條長到山頂居然也未見頹勢。

元吃驚之餘,掌中的枯藤突然傳出了聲音。

“天色已暮,貴客請暫且在此處休息一晚,明日有要事相商,到時見面;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空靈而溫柔的嗓音似乎驅散了元滿身的疲憊,令其倍感舒適。來不及回問,掌間的枯藤忽地躍下手掌鑽入了地下,枯藤入地後,地面開始長出藤條,藤條交錯纏繞漫長開來,不一會便長成一顆藤球,藤球將元包裹在內,形成約有四步寬的空間,空間內生有一由藤條長成的藤臺,藤臺對面是一人高的豁口,豁口處由些帶花的細軟枝條垂下蓋了。

元也不吃驚,他將包袱隨手掛了,躺到藤臺上睡了去。

自從出發到現在,元身心疲憊,但不知為何,他在這藤球內卻覺得十分安穩,這兩天原本警覺的心情也放鬆了許多,於是他沉沉睡了過去。

清晨的陽光透過藤球輕撫著藤簾上的紫花,晶瑩的露珠從翠綠的葉片上悄悄滑落;葉蔭下的元睜開了清澈的眸子,包袱裡的食物早已空了,他現在飢腸轆轆。

元正想出去尋些食物之時,藤條卻慢慢鑽入地下又化作了一節枯枝,元撿起枯枝四處看了看,結果發現不遠處竟有些樹葉做成的杯棧,杯棧裡盛著些野果蜜露。

“貴客請用,稍後還請挪步至最高處。”枯枝傳音後鑽入了藤間,與其它藤條融為了一體。

元對於吃食本不在意,卻不曾想這些野果露汁竟是意外可口,元本想細品,可耐不住自已的口舌,他吃的很快。吃完後元快步走向山的最高處。

原來山頂最高處是一塊光滑如鏡的玉石,玉石的一半凹了下去盛著些空明素水,水裡長著些藤須,藤須延伸至外裹著玉石長成一顆巨大藤樹,這巨藤樹枝條萬千護著玉石生在這陽光穿梭的白雲之間。

元被這美景醉了許久後,他才發現藤樹之下玉湖之畔站著一個人,她輕紗披肩,頭戴綠簪,腰肢盈握,面朝雲海。

元上前行禮問道:“可是前輩喚我?”

“是,貴客昨日休息好了嗎?”她這才轉過身來,空靈嗓音,碧玉容顏,烏黑柔發,氣若幽蘭。

元深吸一口氣,回道:“多謝前輩盛待,晚輩得益,今日神清氣爽,晚輩名字喚作元,此次前來是為尋找長春婆婆,前輩有何要事?”

“我就是長春,這次是要你來幫我解決一個大麻煩的。”長春道。

元瞪大了眼,道:“您就是長春?可我聽說長春是個老婆婆……”

長春笑道:“是青青告訴你的吧?無妨無妨,眼下我這裡有一個大麻煩,解決它非你不可。”

“哦?那是什麼?我能幫到的定會盡全力。”元拱手道。

“你來時見過山腳下的蛛網了吧?”

“是的,晚輩也從未見過如此規模的蛛絲。”

“這次的麻煩就是它,在此之前,紅蛛以我們的藤條為生,我們族類也得益於他們進食藤液而練出非同小可的生命活力,可是某一天,一直很善良的蛛王突然消失,他的族類們也無故變得暴戾,變得貪婪瘋狂,導致我們的靈氣流失加快,生機也即將殆盡。如果不快點找到蛛王和他們暴戾的原因,還可能會波及到其他生靈,後果不堪設想。”

“晚輩實力低微,但會竭盡全力一試。”

長春滿意地點點頭道:“不用你拼命,這裡的紅蛛原本本性善良,定是其他原因導致它們失控了,現在你需要調查他們失控的原因,其它交給我就好。”

元回問道:“晚輩明白,不過,我該從何入手呢?”

長春道:“此前山腳的南面出現過一次異常的靈氣波動,蛛王和他的族類們出現異常也是在那之後,我懷疑他們的暴亂與此事有莫大關聯,你可以先行從此處著手。”

“晚輩明瞭。”

“嗯,我的族人們正在沉睡,我無法離開此處,你要多加小心,你上前來,我給你一次自保的手段。”說完,長春伸出手示意元上前。

元走到長春身邊後,長春素手輕揮,寒霜立即從元的腰間飄落到她手中。

“前輩?!”

長春解釋道:“這寒霜的匕鞘還是用我的藤做的呢!”說完長春引了兩滴玉湖的水滴在匕鞘上。

元驚訝道:“這匕鞘是您做的?!”

長春輕撫著寒霜道:“是的,寒霜天生地成,幾百年前我把它送給了你師父,後來被你師父遺失了,現在它幾經波折又回來了。喏,好了,你要好好珍惜它。”

元一時無措,只得接過寒霜道:“晚輩會好好珍惜的。”

長春又細細把山周圍的情況與元說了,這才讓元上路。

臨行之際,長春忽地開口道:“元,蛛王溫光生性善良,如若可能,不要傷他。”

元沒有回話,只是點了點頭。

自昨日夜晚到現在,元也未曾好好瞧瞧這山,陽光碟機散山腰的霧氣後才使得山的全貌展現出來,這山要比昨夜感覺的大上許多,且昨夜也絕計無法由一個時辰內從山腳走到山頂,看來是因為長春的法力縮短了路程。

山體草木繁盛,元費了大力才跳躍至山腳,這一下山卻是半日以後了,穿過蛛網,元突然發現山南隱約有炊煙升起,他一時疑惑,不過還是向炊煙升起的方位走了過去。

元又小心地走了半日終於走到炊煙升起的地方,這裡居然是一座城池——一座他很喜歡的城池,因為這城裡有他兒時的一位最要好的朋友,但是他現在有任務在身,雖然順路,但不能誤了時間辜負了師父的一片苦心。

此時正值雨季,臉色早已不太好的天空終於開始下起了雨來,四下空曠無遮攔,猶豫之下元還是入了城。

簷下的元衣服雖被打溼了,他卻毫不在意,正望著昏暗的天空出神時卻突然聽得耳旁有人叫他名字。

“喂!小元!你在幹嘛?!你在看什麼呢?!”少女叫了元幾聲後終於顯的不耐煩了,皺起了眉。

元這才回神來,他回頭瞥了去。

元高興的驚叫起來:“林夕?!是你?!真的是你啊!!”

林夕看了看元,語氣溫和了許多,道:“你發什麼呆啊?!還有你真的是小元嗎?”

元道:“當然是啊!怎麼了?!”

林夕語氣突然變得難過起來:“因為……我聽說你們的村子被雲安城……而且幾年後雲安城也沒有了。”

元失神望著天空道:“嗯,雲安城的人殺光了我們村子的人,我能活下來是因為師父和青青姐姐。”

“那你現在住在哪裡?有沒有地方住?要不你來我家吧?我們收留你,你給我家幹活,有我罩著你不用怕被欺負。”林夕拍著胸脯保證道。

“對不起,我不能住你家,我現在和師父住一起,他救了我,還教我修行,我現在就有任務在身呢!我先走了!”

“這樣啊,那要不你先來我家玩兩天吧,我好久都沒和你玩了,小草肯定也很想你。”

元皺了眉:“不行,還是等我把事情解決了再來你家玩吧,如果我不去辦的話估計後果會很嚴重。”

元雖然也想和林夕敘舊,也想去瞧一瞧他們小時一起救下的怪小狗,但是現在卻不是該玩鬧的時候。

林夕沮喪道:“哦,那好吧,不過你要做什麼事啊?我能幫你嗎?”

元凝眉道:“我聽說不遠有靈氣異常的動亂,不知道具體在哪,你知道嗎?”

林夕託著下巴思索了一陣,回道:“唔,這個我倒是聽過,離這裡不遠,就在城南外的小村子裡,好像死了人,還有一隻大妖怪找不到了,你可要小心一點。”

“城南外?太謝謝你了,我這就去。”元絲毫未注意林夕的勸告,說著就要動身,也不管正下著的雨。

林夕剛想說點什麼阻止元,迎面卻過來一個人使得林夕不得不把話嚥了下去,此時元也注意到了他。

元高興地上前道:“林伯伯,你和林夕一起來的嗎?你還好嗎?”

林震眼色很冷沒有回話,只是警惕地瞪著他。

眼見林震的面色越來越冷,林夕急忙扯了扯林震的袖角,小聲道:“爹,小元和你打招呼呢!”

“我知道!”

林震渾厚威嚴的聲音好似嵌入了鐵塊壓得林夕低下了頭。

“你是小元?你的父親叫什麼名字?”林震的聲音又變重了幾分。

“林伯伯?我是元啊!您不認得我了?我父親叫墨,以前我們常拿獸肉和米換您家的布料,您不會忘了吧?!”元有點不開心,但卻又急忙解釋了出來。

林震面色不減,道:“我當然記得,你來這裡幹什麼?”

元鬆開了眉頭,道:“我這次來是有任務在身,我現在很急,要去城南外。”

林震點點頭道:“嗯,你去吧。”

林夕望著元遠去背影欲言又止,踏出的步子也收了回來。

“夕兒,我不許你再見他了!”見得元不見了蹤影,林震終於又開了口。

聽得林震嚴肅的語氣,林夕紅著眼道:“為什麼?可是他是小元啊!以前他們村子和我們那麼要好!他還答應了要去家裡玩的!”

林震憤然揚起的手緩緩放下,道:“你……他和我們不同了,叫你平時多注意修習,你連他的氣息都沒辦法察覺嗎?!真是可惜了這麼好的天賦!”

林夕已止不住哭聲了,啜泣著道:“他怎麼了?他們村子都被殺光了,只有他活了下來,他那麼可憐,你為什麼對他這樣冷漠?”

“你看不出來嗎?!他身上的氣息已經不是人類的了!走吧,回家吧,莫要與他再見面了!”

林震說完攥著林夕的手腕向前走去,林夕也掙不脫,只好跟著。

元冒著雨一腳一腳踏在泥水裡走在人煙稀少的城南外。儘管見到故人令他很高興,可林伯伯的態度卻讓他很生氣,林伯伯看他的那種眼神好似在夜裡見了狼,這讓元心裡很不舒服。

城南人煙稀少,加之不久前的事件和這樣的天氣,周圍已經很難見到其他人了。雨水終於平復了元的心境,發寒的冷氣使得他細細打量起四周來:這裡約有八戶人家,房屋周圍都是田地和小路,看不出什麼異常,要想尋些端倪,還需找村子裡的人問話。

就在元徘徊在田間時,村裡一戶人家的大門突然開啟,從裡面走出一個精壯的漢子,漢子徑自向元走來。雖然從雲安城屠村到現在已過了好些日子,元對故友以外的人還是充滿了警惕與敵意。

大漢道:“我家裡有位想要見一見你,現在也正下著雨,請到我家坐坐。”

對於陌生人的邀約元又哪裡肯去呢?元沒回話,扭了頭就要走,這時大漢卻從懷中掏出一物,元不由得好奇,細細看去,那竟是一柄裹著蛛絲的菜刀,蛛絲緊緊纏住菜刀,鋒利的刀刃卻未能將其割斷。

元有些不悅,道:“這東西你是從哪弄來的?”

吃飽了妖力的寒霜使得雨水還未沾刃就結成了冰,大漢耳朵填滿了冰晶沾刃的叮鈴和寒霜的嗡鳴聲。

“不!我……救救我……是……是妖怪讓我來的,救……救救我的家人!”大漢的牙關開始打顫,他跪在泥水裡,任由雨水在他臉上拍打,油紙傘也泡到了田泥裡。

驚雷炸響,元退了一步,道:“這東西是它給你的?它讓你來找我?”

“是......是的,如果你不跟我走,我也就沒活路了!”漢子不再顫抖,眼也變成了死灰色。

“我跟你走,但是你要告訴我,他是什麼時候到你家裡去的。”

閃電劃過天空,漢子眼裡好像又有了光,他忙道:“就是前幾月這裡妖怪暴亂的時候,城主本來平息了動亂,可我回家時突然見到它,它用我的家人威脅,我也不敢說出去它在這裡,它......它說我帶你過去見它一面它就放了我們。”

如此堅韌的蛛絲絕不是一般的妖怪能造出的,何況,元從蛛絲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夜雨中,元踏上了前方泥濘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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