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個夜晚後,方正端正了自已的情感,他不再主動去關注安然的一切,他用一顆\"公正\"的心去對待安然和其他的同學。縣考大即,當下最重要的是認真備考,他日日夜夜投入到學習中。

而一個月的時間也轉瞬即逝,明天就是縣考了,方正等一行人將於第二天凌晨3點在\"老福爺\"、\"四眼\"的帶領下徒步5個時辰前往\"饒縣\"的考點。說起來,可能是因為學校太小,他們這一屆只有兩個班,而選擇來參加縣考的也不過區區43人,方圓就是其中之一。其實他們的想法也很簡單,縣考對於他們這些沒有\"學習細胞\"的人來說根本就沒有一絲希望,指望縣考大捷倒不如指望天上掉金子,況且即便縣考考上了,那高昂的學費也不是一般的家庭可以承受的。

太齊村的學校是790年建成的,783年在“民產黨”建立國會後對《教育法》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其中就包括了多級學院的改革。而在790年之前,太齊村貧窮且偏僻,根本無力去建起一座哪怕在小不過的一級學院,直到“福爺”的到來。“福爺”原名孟德福,他過往的一切幾乎從未向村裡人透露過。可他對太齊村的貢獻是真真實實的,村裡人早就接納他把他當成自已人了,他的過去不提也罷。對於這樣一個比我在太齊村生活得更久的人物,我曾經詢問過母親。

“我大概還留有一點印象,好像是790年春天的事情,那個時候你爸爸還在...”阿福”那一天是坐黑色汽車來的,他穿得西裝革履還戴一頂圓頂禮帽,可把大夥嚇得不輕,還以為是村裡哪戶人家得罪了這州里的大族呢。可他下車後,什麼也沒說,就呆呆地站在我們村頭“黃板橋”那裡,他的司機和隨從跟在他身旁一動不動,我們就像聽候差遣的罪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村長也不敢上去打擾他。”

不知過了多久,孟德福從無限的憂傷中緩了過來,打量著陌生的人群,隨後他一眼就找到太齊村的老村長,交談起來。至於談的內容估計沒有什麼人知道了,老村長兩年以前去世了,還把村長的位置傳給了孟德福這個“外鄉人”。不過這麼多年,他所做的一切大家都有目共睹,幾乎沒有異議就透過了,而他開始還不停推脫不過在老村長的極力勸說下還是擔起這份責任。“太齊村一級學院”正是他提議而且出資出力修建而成的,修建期間他和工人們同吃同住,用自已的雙手一點一點築起了學校。其實,在這個科技不發達的蒸汽時代,一輛汽車足以證明孟德福德的財力,可他來到太齊村後遣散了隨從賣掉了汽車,衣食住行一切都和當地的普通村民一樣,可能也正是他這種主動融入的心才使得太齊村的村民接納了他。

\"阿正啊,明天就要去縣考了,去看看爸爸吧。\"母親祝曉香看著眼前已經比她還要高的兒子,眼神裡寫滿慈愛,\"也讓他保佑你一定考上。\"

\"嗯。\"方正面無表情回答道。他的父親方森在他5歲那年就因為意外離世了,他對父親印象不多,只記得他是離太齊村幾十裡外的一個工廠的工人,他吃住都在廠裡度過,只有放假才能回家。

小時候,母親總是抱著他在家門口等待,終於等到了一個陌生男人,那個男人一把抱過了他,用那鋒利扎人的鬍鬚來回摩擦著他稚嫩的臉龐,把他扎得嗷嗷大哭,母親說:他就是你的爸爸。看著眼前那得逞後還哈哈大笑的男人,小方正則是小聲嘀咕著:討厭爸爸。他和父親沒有太多的接觸,可能是因為太小,亦或是他不喜歡父親,他幾乎回憶不起什麼事情。

\"這一次,阿正,你自已去吧。\"母親看著眼前和方森越長越像的孩子,說道,\"你們兩個單獨待一會兒吧。\"

人死了就是死了,魂都不在了,能說得了什麼,我說的他根本聽不到,這些事情根本沒有意義。方正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可是眼前那女人臉上的皺紋和頭上的白髮卻讓他不忍心去說這樣的話。沉默了一會兒,他回應道:\"嗯。\"

方家的逝者都被葬在了同一片墓地,被稱為\"方家冢\",位於\"方家祠堂\"幾里外的一片田野上。輩分由高到低,墓碑自上而下從左往右井然有序排列著。

此時正值炎炎夏日,距離\"清明\"時節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方家冢\"一片死寂,可是仍還有煙香飄蕩,順著這縷青煙看去,遠處一個散發身著連衣裙的曼妙少女和一個身材肥碩高大的中年男人正在一個墓碑前祭拜。夏安然和\"福爺\",他們怎麼會在\"方家冢\"裡?

墓園不大,況且在這種鮮有人至的時節,夏安然和\"福爺\"也注意到了遠方提著一籃子酒食的方正,方正呆呆地站在墓園那條小道上,正愣愣地和他們對望。

\"喂,方正,\"安然衝方正使勁招手,然後向他飛奔而去。見到這一幕的方正心中一動,耳根微紅,故意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

一眨眼的功夫,安然已經出現到他眼前,少女頭髮披散開,一頭剛過背的秀髮散發著好聞的香氣,其中幾縷髮絲劃過吊帶旁的白皙肌膚上,她戴著一頂草帽,在灼灼烈日下熠熠生輝。方正根本不敢正眼和她對視,只好尷尬地向旁邊看去。

\"喂,方正,方正,\"安然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你幹嘛不理我啊?\"

\"不熟。\"方正在心裡提示自已要自然,對待她要和其他人一樣後,看著安然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咱倆明明認識的,\"少女悶悶說道,\"再說了,現在不熟,不代表以後不熟啊。對了,你也來這裡掃墓嗎?\"

除了掃墓,來這裡還能幹什麼,捉鬼嗎?方正心裡吐槽道,但還是冷漠回答道:\"嗯。\"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嗯嗯嗯的啊,跟個木頭似的,\"安然雙手交叉抱於胸前,顯然有點生氣。此時,\"福爺\"已經不知覺中來到了兩人身邊,他慈祥和藹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問道:\"阿正啊,來看爸爸吧?\"

\"嗯。\"看著眼前和藹慈祥的校長,他依然冷漠回答。

\"今天你媽媽沒和你一起來嗎?\"

\"嗯。我自已一個人來的。\"方正回答道。

\"嗯,小夥子,好好加油吧!\"\"福爺\"拍拍方正的肩膀,說道,\"有什麼心事不要壓在心裡,多笑一笑,多說說話。年輕人,我看好你哦。哈哈。\"說罷,\"福爺\"就想要帶安然離開。

\"福叔,我還不想走呢,你先走吧,你先走吧。\"安然推搡著\"福爺\",催促他趕快離開。

\"好好好,你這孩子,我走我走,不打攪你們嘞——\"\"福爺\"笑著離開,走了幾步後回頭說道,\"阿正啊,安然剛來我們這兒不認路,你記得送她回我這兒啊。\"然後不由方正答應便直接揚長而去。

安然站在方正的眼前,一動不動地盯著他,而方正也站在安然面前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兩人連眼皮都沒跳動一下,像在玩\"一二三,不許動木頭人\"遊戲。強撐了幾分鐘後,方正還是破了功,眼睛向其他地方看去,迴避安然的對視,而他的耳根、臉龐則紅了一大片。

\"你還要跟著我嗎?\"方正有些煩躁地問道,\"我要去給我父親掃墓了。\"他希望對方能夠知難而退。

可是安然卻絲毫退縮的想法也沒有,然後嫣然一笑:\"沒事兒,我陪你去。\"

方正提起籃子向父親的墓碑走去,他的腳步急切而緩慢,眼睛卻不停向後面跟著他的女孩瞥去——安然她還跟在我後面。到墓碑前,方正停了下來,而安然則在身旁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表情肅穆。方正把籃子裡的東西一一拿出,擺好了幾個母親說的父親生前最愛吃的幾個菜,然後拿出酒一灑而盡。他看著墓碑上刻的那幾行大字怔怔出神——亡夫方森之墓。這裡躺的就是他腦海裡無論怎樣努力去回想卻怎樣也會想不起來的人…

而後他點燃了三隻香,插在了白米飯碗內。煙火飄蕩,嗆得他打了個噴嚏。他心裡其實沒有太多的情感,只覺得很可悲,父親的一生,真的太簡單而苦澀了,也許是他們這樣的平凡底層人的真實寫照,結婚生子,然後進廠打工,最後還稀裡糊塗地死在了廠子裡的意外事故中,他的一生有人記得嗎?每一天,在廠裡辛苦勞作,汗水浸透了他的全身,日復一日重複這樣的痛苦,真的有意義嗎?更可悲的是,這世上本該記住他的兩個人之一的我,連他的模樣都想不起來,爸爸,你怎麼能就那樣死去呢?方正心中苦澀,有淚卻始終流不出。他不知道是因為自已的自尊還是自已真的不愛父親。

\"爸,我來看你了,\"他根本不知道去說些什麼,只能簡單說著那些再基本不過的客套話,\"明天就是縣考了。我希望我能考上。你會保佑我的吧?\"

\"你真的看的見嗎?\"

回應他的是四下無邊的曠野和死寂的世界。有時候他希望真的能夠有回應,也許能安慰他死亡其實並沒有那麼可怕。

在清掃完墓邊的雜草後,方正來到墓碑前磕了三個響頭,\"爸,我要走了,保重。\"隨後便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了。

人之生於世間,如蜉蝣寄於天地,不過渺渺滄海一粟罷了。誰能超脫於天地?生命終有時,不管你天資卓絕創大功績還是芸芸眾生一員,最終都要塵歸塵土歸土,那麼,活著的意義又在何處呢?

\"看得見。\"

一旁的少女見他緊鎖眉頭困苦不解的神色,說道:\"當然看得見,你爸爸肯定在天上看著你呢。他現在一定很欣慰,因為他的兒子還愛著他,沒有忘記他。\"

方正苦笑著搖搖頭,說道:\"算了吧,不用說這些安慰人的話了,人死了就是死了,怎麼可能在天上看著我們,這些不過是自我的安慰罷了。\"

安然則反駁道:\"可是你的爸爸剛才還擁抱著你啊。他不能直接來到你的身邊,所以變成了煙來到你面前,輕輕地抱住了你。\"

方正回想到那被風吹散的卻仍向他飄來的煙火,自已明明剛才還打了個噴嚏,難不成是父親又用他那討厭的鬍鬚刺撓我了?也許吧,誰知道呢?

\"我奶奶也去世了…\"

\"那時候我也哭得很傷心,然後媽媽告訴我說——奶奶沒有離開我,她一直在天上看著我,你看那天上的白雲,\"安然手指向天上的朵朵白雲,笑得比太陽更燦爛,\"他們正在看著我們呢。\"

方正微微一笑,說道:\"安然,也許,你是對的。\"然後在心裡說出了他想說的後半句:我希望你能一直這樣。

\"哈,方正,你終於叫我的名字了,\"安然笑道,\"我說了,咱倆會熟的!\"

\"哪裡熟了。\"方正冷漠回答,然後轉身就要離開,\"我要走了,\"福爺\"說你不認識路,跟緊我。\"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方正在前,安然在後,他的腳步還是那樣急切而緩慢,如同他那顆跳動著的卻又剋制的心臟。

\"喂,方正,你不好奇,我為什麼和\"福叔\"一起來墓園嗎?\"身後安然的聲音傳來,\"想知道嗎?想知道就乖乖到本姑娘後面來,讓本姑娘來帶路吧,哈哈。\"安然說完便大口大口喘氣。

聽到安然這樣說話,方正心裡淺笑一下,看來我還是走快了點,隨後放慢了腳步。不過他的確很好奇他們來\"方家冢\"的原因,他們兩個一個姓夏一個姓孟,來\"方家冢\"做什麼,難道有要祭拜的方家人嗎?不過說到底這些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已的密碼,我為什麼要去知道他人的秘密?

\"我有點累,停下休息下吧。\"他其實一點也不累,只是聽著身後那越來越大的喘氣聲,他還是有點於心不忍。然後從籃子裡拿出一瓶竹子編成的水壺遞給安然,說道:\"你真的缺乏鍛鍊了。\"

\"哼,才沒有呢,本姑娘一點也不累!\"安然拒絕接受他的水,賭氣說道:\"來吧,繼續走。\"說罷,她便要繼續上路。

看著她那虛弱的背影,方正一躍而上堵住了安然的去路,安慰道:\"嗯,嗯,是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下,行嗎,安然小姐?\"他將手中的水壺再次遞向安然。

安然接過了水壺,微笑道:\"好吧。\"兩人直接坐在了旁邊一塊巨石上,此時正值黃昏,夕陽西下,兩人就這樣沉默許久一言未發。

\"喂,方正,你真的不好奇嗎?\"身旁,安然背對著他看著夕陽說道。

\"好奇,但我不想去了解別人的秘密。況且,你這樣把\"福爺\"的秘密也說出來了不太好吧。\"方正回答道。

\"嗯,你說得對。但其實無論是我還是福叔都很想找人傾訴,有時候把心事壓在心裡真的很難受,有一個朋友傾訴的話心裡就會好受很多。\"安然背對著他,她的陰影完全覆蓋著方正,而她的話則是狠狠擊中他的心臟。方正向來把心事壓在心底,使他都忘記自已還只是一個15歲的孩子了,也需要朋友,也需要有人玩耍有人傾訴。

\"喂,方正,咱倆是朋友吧?\"安然突然站起來然後轉身盯著方正說道。

\"啊?\"方正則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術整懵了。

\"我說咱倆算不算朋友?我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你會告訴別人嗎?\"安然嚴肅地看著他。

\"也許算是吧。\"

\"哪有什麼也許,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我問你,我們到底是不是朋友?\"

\"是。\"這也許是他在安然最堅定也最大膽的一次行動,可能是因為害怕失去安然,他幾乎脫口而出。

\"太好了。\"

安然粲然一笑,彷彿連天地都為之失色了,方正看著那少女的身影,臉上再如何冷漠心中卻久久無法平靜,他只能聽到自已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聲,無論如何想讓自已平靜下來都做不到……

這一段幾里的路,兩個人硬是走到了天黑。方正在將安然送到\"福爺\"家中後,不捨地離去。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明天縣考要凌晨3點起床,他要強行控制自已入眠爭取考個好名次。

……

那一日,孟德福終於找到了妻子方玲的家鄉,他讓司機把車停在了橋頭,他走了下車,看著眼前這個偏僻的村落。他想象妻子小時候在這裡追逐打鬧,一點一點從一個孩子變成他所熟悉的樣子,然後來到城市拼搏奮鬥,兩個人相遇、相戀…可是,她終究還是回不來了…不知過了多久,他從無限的憂傷中緩和了下來,然後一眼就找到了方玲曾經提到過的老村長。他和村長去到了村長家中,他想要將方玲葬回太齊村,這是妻子生前的遺囑。除此之外,他想要留下來生活一段時間。不為什麼,也許是想陪著妻子,也許是想在她生活過的地方再活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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