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李珣常一籌莫展之際,青映分析道:“現在這種天氣,我們還在外面淋著雨趕路的話太顯眼了。距離這裡不遠處,有個土地廟,我們可以在那歇一歇,再做打算。”

李珣常望著灰濛濛的天空,也沒有更好的主意,現在最好的主意就是聽從青映姑娘的主意!

於是他們便往土地廟走去。

雨越來越小,等他們走到土地廟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相比於城裡那香火鼎盛的寺廟,城外的土地廟就像一座孤獨的島,靜靜地躺在荒草萋萋的懷抱中。

掉灰的牆上,蔓著嫩綠的爬山虎,如陳年的酒罈裡泡了幾個今年新摘的青棗。

廟裡不大,一眼望盡,只夠四五個人圍圈坐下。下雨後,木質的樑柱更是發出腐朽的黴味。

掉漆的神像有兩米高,怒目圓睜,蜘蛛網掛了一層又一層,重重疊疊,像是尋常人家的紗帳。

李珣常看著這神像入了神,儘管身上的漆掉得七零八落的,但它的眼睛睜得又大又圓,像是兩顆核桃似的,眼神炯炯有神,面容凝重,嘴巴張大,露出長而尖銳的牙齒,身上那股神聖且威嚴的氣息籠罩著整座廟宇。

李珣常數了一下,他竟有五隻手,其中一根齊臂斷開,上面有裂紋,剩餘的四手姿勢各異,一手放在嘴前,似乎要吞噬些什麼,一手在胸前結印,一手高舉過頭,拿著鐧,約莫四尺長,四稜無刃,另一手捏拳壓在腰間。

走近一看,這一尊三彩神像佇立在前,比李珣常還要高出一個腦袋,腳短身長,單膝半蹲,踏在一座四四方方的漆黑石座上。褐紅色佔了大半的篇幅,衣袖寬大,似布料一般翩翩舞起,但又密密麻麻刻著鱗片。

由於衣服溼透的緣故,李珣常打了個寒顫,目光也從神像處移了開來,回想道剛發生的事情,心有餘悸道:“青映姑娘,剛才瞧那兩錦衣衛的言行舉止,他們應該就是錦衣衛貳號院的異人吧?”

青映略加思索道:“我猜的也是。聽他們說,好像是要追捕......追捕一個人,從上京城裡逃出的......”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恐慌的氛圍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平靜的湖面,在土地廟裡盪漾開來。

西丘女子的囑咐不斷地在李珣常的腦海裡徘徊——

“擁有青花瞳術的異人,他們能夠輕而易舉地看破換容術......”

“擁有青花瞳術的異人就是你們的錦衣衛貳號院的人......”

“青花瞳術......”

“錦衣衛貳號院......”

“貳號院......”

李珣常就像受盡了折磨,心態都要爆炸,語調轉弱道:“他們要追捕的人......大概是......是我吧?”

青映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但是,此刻的沉默代表著一切。

“青映姑娘。”

“嗯呢?”

李珣常有氣無力地問道:“你說我們還能逃出上京城嗎?”

青映不假思索,咬牙道:“能,一定能!”

是啊,最有資格講話的人是青映才對,她暗中等待、謀劃了7年之久,終於把事情做到了,還差一步!

最後一步!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李珣常聽了青映的話,點點頭,大受鼓舞,既然都走到了這一步,必須要堅持下去!一定是有希望的!

他內心的那團求生之火又重新復燃,長吁一口氣,意味深長道:“無論結果如何,我都非常感謝你,青映姑娘!”

還沒等青映說些什麼的時候,土地廟外頭的馬蹄聲又一次踏進了兩個人心裡。

什麼鬼?!今天怎麼呢?八字不合嗎?怎麼老是遇到人呢?!

不一會兒,馬嘶聲從廟外傳來,兩人下了馬,正要走進來。

青映沒有說話,扯了一下李珣常,又指了指神像背後,李珣常便懂了,躡手躡腳地穿了進去。而她警惕地抹去兩人的痕跡,兩步並作一步,輕輕躍起,在李珣常身邊盈盈落下。

他們兩人剛蹲好位置將自已隱匿起來,便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帶頭的人一邊抖落身上的雨,一邊輕蔑道:“這都什麼破小廟,真是的,破破爛爛,窮酸得很。”

另一人也緊跟隨後跨進廟,掃了一眼,罵道:“害,前不著店,後不著村,肯定都不靈光的嘛!瞧,連個香爐都沒有!”

這兩句話平平無奇,卻就像兩柄刀似的,扎到李珣常的心上,給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這聲音對李珣常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就是剛剛那倆錦衣衛!

他們怎麼也來到這裡的呢?

今天他們是跟自已八字犯衝,一直追著自已不放嗎?!

李珣常屏住呼吸,如芒刺背,不敢發出半點聲響,不由自主向青映身上依去,兩人在不知不覺間手臂緊緊的貼在一起。

只聽見那領頭的錦衣衛易行春抱怨道:“出任務的時候才來下這麼的一場雨,真是冷得受不了!要不是宮裡莫名其妙起火了,咱壹號院又怎麼會召集起來施法布雨呢!”

那一名錦衣衛好奇道:“原來這雨是壹號院搗騰的手段!這些事情都被春哥你知道!”

“哼,這有什麼的。我爹易懷民就在壹號院裡任職‘處長’,昨天半夜就被傳了進宮!”

哦,廟裡的三個人——李珣常、青映和那錦衣衛聽到這,才聽出易行春的言外之意!

這不是抱怨,這是赤裸裸的炫爹!

那名錦衣衛立刻變得恭恭敬敬道:“哎呀,春哥!原來壹號院的易處就是令尊啊!名門望族啊!怪不得我今天第一眼看到春哥你,就覺得你的氣質就很不一樣,原來如此!”

李珣常與青映目光接觸,緩緩點點頭。

錦衣衛的壹號院又稱“風雨樓”,僅僅一個早上,就動員了錦衣衛的壹號院布雨救火,出動了貳號院四處追捕,所有事情的方向都指向一個人——廢太子李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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