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薄荷煙味
裴時沅覺著自已最近一定是點兒背，走到哪裡都能碰上那個女人。
他只是出來透口氣的功夫都能碰上她在衛生間門口抽菸。
剛想轉頭走，只聽那邊笑了一聲。
“好巧啊，裴哥哥。”姜溺凝望著清朗的俊臉，唇角漾著無害的笑。見他要走，她吸了口煙說：“我不跟你鬧，燕非他們都在。”
裴時沅懷疑的看人一眼，見她一口一口吐著菸圈，沒看他這邊，緊了緊心緒走過去，錯過人時，他的餘光一直鎖著她，以防她有什麼動作，但她沒有，只安靜的抽菸。
裴時沅走進衛生間，略鬆一口氣。
她應該是覺得逗他沒意思了。
最好這樣，他並不想跟她這種沒教養的富二代產生交集。
離開衛生間，外面抽菸的人還沒走，咬著煙斜簽在牆上，目光渙散的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聽到他的腳步聲，她才回神。
可能是聽宋竹唸叨太多次，對上那雙黑黝黝的狐狸眼，他也不能否認，她真的很美，但也很危險。
“你還這麼怕我。”姜溺倚在牆邊沒動，見他下意識想走另一邊，低聲笑了站直身子，“我又不是蛇蠍，幹嘛這麼害怕我。”
“你最好知道這是公共場合。”
裴時沅錯開她往包間走。
“裴時沅。”姜溺忽的按住他的肩攔下人，偏頭在他耳邊輕輕吐出唇間的煙，聲音又軟又媚，“別害怕我，好不好。”
她抽的這款煙在菸嘴的地方有兩顆薄荷珠子，咬碎了，每一口煙都是涼的。會所的溫度一直保持在26度，絲絲涼意湧入耳膜，惹得裴時沅下意識繃緊了身子。
姜溺感受到他的緊張，眼睛輕眨了眨。
他的反應她很滿意。
帶著他這個年齡段不該有的乾淨青澀。
得是多好的人啊才能在紙醉金迷的娛樂圈孑然一身。
這麼好的人，怎麼可以不屬於她呢。
“不逗你了。”姜溺指尖滑過他肩頭褶皺，淺笑了笑，轉身走。
高挑纖薄的背影在地面投出狹長的影子，直到影子消失，裴時沅才回過神。
他就知道這女人沒安分的時候！
他抬手揉了下殘存涼意的耳朵，攥了攥拳頭，心裡冷哼一聲。
姜溺回到包間，姜在野這個初中生已經在沙發裡抱著校服睡著了，明姿也喝醉了，燕非正在給她裹外套，見她回來，輕聲說：“我給你叫了車，沒問題吧。”
姜溺淺淺比了個ok。
“那我明天讓寵物店把小狗給你送家裡，明奶奶照片等姿姿醒了我提醒她發你。”
“你快走吧，老爹。廢話這麼多。”
燕非白她一眼，抱起趴桌上睡覺的人離開。走到門邊還是停了停腳步，說：“這次回國就待桐城吧，別去外面了。她哭的我頭疼。”
姜溺抿了抿唇，淺笑一下，“你們生個小孩兒給我玩兒，勉強考慮一下。”
燕非勾了下唇角，抱著人離開。
包間門關上，姜溺唇角的笑漸漸淡下去。
她會再離開嗎？
她不知道。
但至少現在，她還不想離開。
…
姜在野在家嗷嗷時，姜溺正埋在一堆抱枕和娃娃裡睡覺，被吵到，隨手抓了個抱枕就砸過去，翻了個身繼續睡。
姜在野接住抱枕就開始嗷嗷埋怨，“我靠，姜溺，你真是我親姐，你弟好歹也在長身體，就這麼給我丟地上睡？”
姜溺沒理。
沙發是她的，難道讓給他？
做什麼美夢呢。
姜在野嗷嗷完，也沒期望她理他，捶腰揉腿從地上爬起來，環視一圈，徹底無語。
她這是家嗎？
這不一五百平大倉庫嗎？
想著自已反正也被停課了，索性撈起衛衣袖子打算大幹一場。
牛皮紙一堆一堆的拆下來，姜在野哇哦的自已都累。
這些都是她這十年在義大利求學時畫的畫，別的畫家可能有瓶頸期，但她似乎沒有。
每個時刻，或喜或悲，她都能用畫去表達，姜在野還記得陸錦書跟他講這個姐姐的才華時她第一幅以“弱水”名義拍出去的畫，那年她剛十五歲。
大膽跳脫的風格在國際上一時引起轟動。
那時候人們褒貶不一，說她很快會江郎才盡，因為天才往往曇花一現。可並沒有，這七年來，她的畫技越發成熟老練，風格也變得讓人琢磨不透，似乎她的下一幅畫是什麼風格，只有她自已知道。
姜在野將牛皮紙包裹的畫拆出來之後偷偷給陸錦書去了條訊息。
她這家不像家，如果她有個畫廊該有多好。
可能母子連心，陸錦書很快就回復了。
她手下有不少商鋪，姜沉章最愛送這些東西給她，她正在挑一個地段不錯又安靜的地方。
姜在野回覆完“愛你，老媽”，望向埋在沙發裡睡覺的人，淺淺嘆了口氣。
他還有老媽和外公一家子，可她什麼都沒有。
明明他這姐姐這麼好，為什麼她什麼都沒有。
處理掉家裡的垃圾，姜在野秉承著有他在，一定不能餓死他姐的信條出門給她填冰箱。
姜溺被噩夢嚇醒的，醒時滿頭冷汗，緩了好幾分鐘才想起來自已在國內。
拭去額頭的冷汗，她掃四周一眼，見自已的畫被拆出來大半，蜷手捶了捶額心。
她在義大利沒什麼社交，住的房子是一套花園別墅，四周都安靜。
這十年的時間除了上課、睡覺，她基本都在畫畫。
後來大一些，她想走就走，似乎世界各地都佈滿了她的腳步，但卻沒有一個地方能讓她停留。
她這次回國，比她先回來的是她這十年留在手裡的作品，她從不回頭看，若不是姜在野偶然給她拆出來，她還沒發現她以前就畫過裴時沅。
那是四年前，一個秋葉落盡的日子。
她回國處理母親遺產，不知被風從哪兒吹來的宣傳單，上面是一部青春勵志類的電影介紹，那框畫被藏在宣傳頁的右下角，極其不顯眼。
小人物大翻身的題材。
姜溺原本對這種片沒什麼興趣，可她太頹了，頹到似乎無法再往前邁一步。
那天她想，或許她就停在這天吧。
停下了，一切就都乾淨了。
但她鬼使神差的走進了電影院，見識到了那人打出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返回義大利之前，她將那個畫面銘記於心，後來便有了這幅畫。
哦，原來那是裴時沅演的。
巨大幕布升起，姜溺找到了那部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