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溺畫過不少石膏也畫過不少人體模特,對肌肉男的興趣僅高於分解一塊戰斧牛排。

所以當看著一個肌肉男穿著圍裙,站在一旁給她們烤肉時,姜溺第一反應是他會不會毀了她的牛排。

“非非不行啊,滿足不了你。”

姜溺目光隨意掃一圈,發現每桌都站著一個肌肉男廚師,唇角的笑意有些僵硬。

只能說,他們都不是她的菜。

“說了我們只是普通朋友。”明姿臉燙了燙,揮去亂七八糟的想法說,“這裡怎麼樣,還無聊嗎?”

姜溺立即一本正經:“不無聊。”

她只擔心那被拋了百八十圈還沒放到她盤子裡的牛排會不會掉地上。

在男模餐廳沒吃飽,姜溺回家路過超市時下意識降低車速,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還是對付吧。

反正也沒人陪她吃。

這個時間點超市很安靜,收銀員坐在收銀臺後昏昏欲睡。

姜溺推了一輛購物車,直奔她常吃的零食區。

她走的快,路過調料區,彷彿一陣風,沒注意到那邊有人。

橫掃完貨架上的麵包,她心滿意足推著車轉身去結賬。

忽的,臉上笑容僵住。

心虛?

她其實沒什麼需要心虛的。

他們不過是認識、一起吃過一頓飯、偶然親過一次的鄰居。

她沒有必要心虛。

可她現在就是心虛。

掌著購物車的細手蜷了蜷,清豔的小臉兒先漾開無害的笑,“好巧啊,裴哥哥,買東西呢。”

說著,她推車轉身。

“請你吃頓飯?”裴時沅冷不丁道。

“啊?”姜溺回頭。

“沒別的意思,感謝你幫我砍價。”裴時沅說。

“那我要吃芝士焗龍蝦。”姜溺準備好好吃一頓,說,“還想吃魚。”

“你要不要看一眼現在幾點。”裴時沅推著車走。

“十點四十,沒關係,我可以等,我三點才睡。”

“正常人從不凌晨三點睡。”

“裴時沅。”姜溺壓低聲音喊道。

裴時沅沒理她。

姜溺追上人,拽住人衣袖,“你請人吃飯好歹有點誠意吧。”

“吃吃吃。”裴時沅拽回自已衣袖,打斷她,“結賬。”

他家和姜溺那邊是對稱的戶型,但不同的是,他這邊沾染煙火氣,是個溫馨的家。

一百多平的客廳放著黑色的真皮拐角沙發,後方擺著一架三角鋼琴,一旁是一面書牆,滿滿當當的書,按分類整整齊齊擺著。

姜溺想到他那天也在A大,回頭望向廚房,問:“你是A大畢業的?”

“嗯。”裴時沅冷淡的應一聲。

“什麼專業。”

“法律。”

姜溺哇哦一聲,跑過去停在島臺對面,雙手懶懶支著島臺邊兒,身子稍稍往前傾,嗓音輕且軟,“你猜我是哪個學校的?”

裴時沅目光從手下的食材挪開,對上噙笑的眼睛,喉間冷漠的“不關我事”滯了滯,他問:“哪個?”

他知道她從義大利回來。

學美術的。

但義大利那麼多個美術院校,他上哪兒知道她是哪個學校的。

“你不知道啊。”姜溺興致缺缺的嘖一聲,沒興趣說話了,轉身去書牆挑書。

裴時沅偏頭瞧人一眼,沒再管她。

幾分鐘後,裴時沅嫌吵,冷著聲音喊了句:“姜溺!”

正無聊的一下一下敲著鋼琴琴鍵的人聽到自已名字,從鋼琴後探出小腦袋,“好了?”

“你很吵。”裴時沅說,“快十一點半了,別擾民。”

姜溺噢一聲,指尖慢悠悠在琴鍵上滑過。

她彈得李斯特的《獻辭》,輕柔和緩的旋律。

音符在她指尖緩慢起舞,偌大的空間慢慢安靜下來。

裴時沅沒想到她竟然會彈鋼琴,一時有些詫異。

他那鋼琴是他媽買來給幻想她兒子忽然一天變得多才多藝的,放在那兒至今沒人動過,沒想到第一次被人開啟,這人彈得還不賴。

視線挪過去,裴時沅瞧見了安靜專注的人。

她的指尖在黑白琴鍵上躍動著,似乎不費絲毫的力氣,冷不丁的他想到了小時候被迫學鋼琴的自已。

天壤之別。

撇撇唇斂回視線,裴時沅想,他媽生他的時候應該幻想的就是她這樣的女兒吧。

漂亮、多才多藝,雖然看著不怎麼聰明的樣子,但放在他家,小公主有兩個事業有成的哥哥,一輩子都會無憂無慮。

...

裴時沅沒做芝士焗龍蝦,因為芝士熱量太高,他吃不了,麻辣波龍倒是合他口味。

姜溺看著一桌子辣菜,第一次露出“我不太行”的表情。

姜溺嗜甜,口味相對清淡,她沒想到裴時沅這麼重口。

“不吃你就可以回家了。”裴時沅戴著一次性手套坐下,準備扒龍蝦。

“大明星,你知不知道自已聲音很好聽,怎麼可以說出這麼無情的話。”姜溺心裡暗自給自已加油打氣道道,“最重要的是哪兒有人請人吃飯都做自已喜歡吃的。”

“你難道不是?”裴時沅反問。

她嗜甜。

吃喝都貪甜,點的菜一道比一道甜,還有臉說他?

姜溺閉嘴了,不情不願坐下,安靜低著頭,小口小口吃東西。

辣的東西她吃不下,嘗試一小口被辛香浸透的小波龍,她白嫩的小臉兒驀地燒起來,紅潤染開,嬌豔欲滴。

裴時沅安靜的吃著東西,見人突然燒紅,愣了下。

“裴時沅。”姜溺輕咳一聲,聲音啞了幾分,“有水嗎?”

“你不能吃辣就說。”裴時沅去給她倒了一杯冰水,又拿了牛奶,見人如獲大赦,起身去了廚房。

“你有忌口嗎?”裴時沅回身問。

姜溺咬著牛奶吸管搖頭,“我不挑食。”

裴時沅點頭。

說是不挑食,也就裴時沅信。

菠菜雞蛋麵放的蔥不多,但很碎,瞧人挑蔥那功夫,裴時沅耐心耗盡,正想說幾句,只見人乖乖低頭,小口小口的吸溜麵條。

安安靜靜地模樣,又乖又軟,難得一見。

裴時沅不知怎麼想到了《逐帆》慶功宴那晚,她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喝酒,但吃東西時也像這麼安靜。

嘈鬧的環境,擁有燕非的庇護,沒有人會特意來勸她酒,只要她願意,她可以一直安靜的吃東西。

很快,麵碗見底。

姜溺抬頭見人盯著她看,歪了歪頭,說:“你現在這眼神不會是在嫌棄我吃的多吧。”

裴時沅沒說話,起身收拾桌子。

姜溺撇撇嘴,沒理由再賴在他家,說了句謝謝老老實實離開。

鉛灰色大門合上,裴時沅瞧了眼吃的乾乾淨淨的麵碗,眉梢輕挑。

他做飯很好吃嗎?

吃的真乾淨。

心情舒暢,裴時沅準備拿剩下的飯菜下樓喂貓,收東西的空隙,目光不經意瞥到了安安靜靜躺在餐椅上的打火機。

透明煙機普普通通,但上面花花綠綠的字卻異常顯眼。

——週末去哪玩。

——藍爵歡迎你。

藍爵,桐城有名的烤肉酒吧,曾因為有個肌肉男和他長了張三分像的臉風靡一時,宋竹天天罵。

原來她從貢寶軒走,去了這家餐廳。

裴時沅隨手將打火機拂進垃圾桶,冷哼一聲。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都能想象到她在那裡能玩兒的多開心。

面餵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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