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為鄰居清掃屋舍時,我的手不慎被劃傷。舊靴中的雙腳也開始隱隱作痛,面板被大頭針上的墨水浸染。然而,這些微不足道的傷痛,我已無暇顧及。

洋蔥跟隨我回到屋內,但那隻名叫“幽靈”的白色獵犬卻沒有如常來享用晚餐。疲憊不堪的我,最終在姐姐的舊床上沉沉睡去。半夜醒來,望向花園,只見那隻獵犬在月光下潔白如雪,它正玩弄著一袋鳥食,彷彿那是它最心愛的玩具。

清晨,果園中聚集了成百上千的鳥兒。我坐在曾與姐姐共度的走廊上,聆聽它們各不相同的歌聲。鳥兒們從四面八方飛來,有櫻桃般鮮豔的,有鶼鳥般藍天的,有烏鴉般漆黑的,有燕子般柔軟的,還有成群的麻雀。

當鳥兒們飽食後離去,果園中散落著些許南瓜籽和大麥的種子。除此之外,還有兩隻小麻雀,它們的翅膀受傷,無法飛翔。我脫下夾克,小心拔掉衣上的刺,將麻雀輕輕裹在其中,帶回了廚房。

夜幕降臨,我挖了一些多汁的蟲子作為食物。

“這能吃嗎?”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我抬頭,只見海姿瓊斯,她身著那件已泛黃的白色連衣裙,身形消瘦,仿若幽靈。她身上散發著杜松子酒的氣味,顯然是醉了。她的雙腿佈滿傷痕,但臉上卻掛著微笑,彷彿我們早已是舊識。我意識到,海姿已經飢不擇食,連蟲子都準備嘗試。

我取出幾罐豆子、一個麵包和一些蘆筍。我希望能有更多食物分享,於是我嘗試在河邊釣魚,心中卻無暇顧及其他。

然後,我想起了自已儲存的一些東西。

我找到了一件母親昔日珍愛的旗袍,那是一件柔軟的藍色斜紋棉布旗袍,即使在荊棘叢生的樹林中也不易破損。海姿小心翼翼地穿上旗袍,彷彿它是由藍寶石織就。

“哇!”她驚歎道,“好美!”

我心中湧起一絲羨慕。在學校時,海姿總是女孩子們中最耀眼的一個。這時,我們聽到從小屋傳來的音樂聲,伴隨著一陣陣煙霧。

“我遲到了。”海姿說。

“你若不想去,便不必勉強。”我禮貌地回應,這是我能給予的最好邀請。但海姿卻笑了,她的腳步已經不由自主地移動。近看之下,她的容顏依然清秀。靠近她時,我能聞到酒味和些許塵土的氣息。

“你沒聽見嗎?”當我試圖讓她留下時,她還在堅持,“他們在等我。”

海姿穿著藍色的旗袍跑遠了,什麼也沒留下。我無能為力,只能目送她離去。她選擇了等待,選擇了舞蹈,或許她相信舞蹈能讓她忘記痛苦,忘記那個失去父母的夜晚。

姐姐奧莉婭還不知道我已改名,她避開我身上的刺和釘子,還有那朵黑色的玫瑰。我試圖向她奔去,但腿上的藤蔓卻將我牢牢束縛。我試圖追上她,但身上的刺又將我釘在原地。

我聽見有人在哭泣,醒來後才發現原來是我自已。我走到窗前,抬頭仰望星空,希望能在夜空中找到一絲慰藉。在走廊外,我看見一個身影正凝視著水桶中最後一條遊動的魚。那是一隻鷹,一身灰土,飢餓難耐。它的喙已受傷,無法捕食。我不知道它已經多久沒有進食了。過去,我們總是將鷹視為果園的敵人,因為它們捕食兔子,甚至偷食我們放在籬笆邊的大米。

然而此刻,我並未將它趕走。我取出魚,餵給了鷹。它貪婪地啄食著,從魚頭到魚尾,一點不剩。我希望它能恢復健康,找到屬於自已的天空。

清晨,鷹依然停留在走廊上,梳理著羽毛。我穿上衣服,走出屋外。儘管害怕它那鋒利的喙,但我還是伸出手臂,讓鷹停留。我取出薰衣草油,塗抹在它的喙上,母親曾說這能治癒燒傷。鷹如果不能捕食就不再是鷹了,我深知這一點。

此刻的鷹看起來很高興待在我的肩上。靠近我時,它彷彿變成了風,變成了站在天空之巔的守望者。我們一同走到那片生長著古老樹木的地方,鷹從樹上摘下了許多粟子,我幾乎無法全部帶回。

那天,我烤了六個麵包:一個給我和麻雀分享,一個給狗,一個給鄰居,一個給鷹,一個留給海姿瓊斯——她常常睡在雜草叢生的橋下。當我意識到還有一個多餘的麵包時,我驚訝於自已為何要烤這麼多。直到我聽見院外的腳步聲才明白原因。

那是一個安靜的腳步聲,不屬於強盜,而是一個孤獨的旅者。我穿上皮夾克,帶上釘子的靴子和帶刺的護腿,走過去開啟了門。他如此安靜,我幾乎未能察覺他的存在。他可能以為外面只有夜色、星星和月光。但我卻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彷彿他全身黑衣,頭巾低垂,隱藏在夜色之中。我只能看見他的輪廓,只能感受到那份靜謐。

若是其他女孩,可能會關門上鎖,或尖叫讓他離開,或放狗對付他。但我不是那樣的女孩。我是一個能分辨真實與虛偽的女孩,能區分銅與金、綠茶與紅茶、朋友與敵人。

儘管我幾乎看不見他的臉,但我知道這個男孩是一顆璀璨的鑽石。當我接觸到他的手臂時,我能感受到他的孤獨和疲憊。他看起來無法言語,但他給我看的第一樣東西是他母親的畫像——他小心翼翼地將其貼近胸口。

這個男孩用手勢告訴我,他曾在那個城市,當災難降臨時,他與父母失散了。他穿越河流,跋涉數百里尋找他們,如今已筋疲力盡,無法繼續前行。他的揹包已空,只剩下一些被火燒焦的畫紙。

其他女孩可能會因一個陌生男孩的突然出現而感到害怕,或是因為他不願露面,或是因為他沉默寡言。但我有我的盔甲——我的刺和紋身。我已失去所有我愛的人,不再害怕孤獨。我給男孩第六個麵包,彷彿在他到來之前,我已為他準備好了這份食物。我能感受到他的飢餓,他逆風而行,背對著我,不願放下警戒。他身上散發著煙塵和城市街道的氣息。

我不確定他是否無法說話,還是選擇沉默,或許他說的是另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但那對我並不重要,在寂靜中我們找到了彼此。我可以透過一個動作猜出他的來歷——一個從災難中逃生的男孩,一個尋找母親的旅者。當幽靈靠近他腳邊時,當洋蔥不再咆哮時,當麻雀啄食他手中的麵包屑時,當鷹落在他肩上時,我知道我可以讓他留下。

我告訴他可以在穀倉中休息。我給他準備了羽毛被和枕頭,他可以飲用井水,享用我用金子和銀子換來的食物。他可以與我一起欣賞星空,無論何時何地。

當我告訴他我的名字是“墨痕”時,他點了點頭,彷彿這個名字是一份珍貴的禮物。因為他無法告訴我他的名字,所以我稱他為“鑽石”。他看起來似乎也很喜歡這個名字。儘管他隱藏著臉龐,頭巾低垂,但他身上有些東西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當他離開去院子睡覺時,我想我或許會在夢中見到他——那個由孤獨和幻覺編織而成的影子,那黑色的墨水,那無盡的悲傷。也許他已入睡,但我仍能看見他走過的地方在發光,彷彿再次擁有了月光。

這是我失去後又重新找回的東西。

鑽石和我之間沒有言語的交流,我幾乎看不見東西;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能夠相處得如此融洽。我是一個喜歡石頭勝過人性的女孩,一個與人保持距離的女孩。我沒有足夠的時間與鑽石相處,但我瞭解他——就像我瞭解金子和銀子一樣瞭解他。當我們一同聆聽風聲時,我們能準確地感受到它在訴說著什麼;當我們在黑暗中並肩而坐時,我們能感受到彼此破碎的心在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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